第二十九章 兵戈

　　大量报废的兵器堆积在一起，填满了这个仓库。伴随着铁矿石的开采和冶炼，新的金属工具与兵器不断诞生，而与此相对应的，则是大量报废的金属工具与兵器——社会的高速发展带来的是大量高强度劳动以及大量废品的产生。当然，这与此时金属的冶炼与锻造水平还相当落后也有关系——仅仅只是做到了在产量上能够勉强供给整个体系的消耗，在质量上还有待提高。

　　这些报废的兵器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是没有那些全新的兵器有用，但是对于安妮恩来说，却并非如此——因为它们被人使用过，因为它们沾染了人类的感情，那些报废的兵器往往屠杀过许多生命，这让这些兵器，与刚出炉的相比，产生了微妙的不同——至于那些报废的工具，至少就目前看来，还没有产生什么不同。在安妮恩看来，这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人类要想单纯依靠使用，就将自己的感情和精神附着在冰冷的金属上，其难度非常高——恐怕只有那些真正的大圣大贤，只有那些真正的痴人才能做到。

　　在地球世界，安妮恩所处的国家有一种流传相当广泛的说法，杀过生的兵器，与没有杀过生的兵器相比，会产生一些微妙的变化，会带上一些可谓之“杀气”或者说“煞气”的东西，并且还流传有种种关于各种神兵利器的传说，其中最有名的，大概就是日本的妖刀村正，以及中国的十大名剑之类的呢。还在地球世界的时候，安妮恩并没有这个能力去求证这种说法，但是在现在这个世界，她可以确认，这种理论无疑是成立的——兵器本身确实会因为杀生而产生一些奇妙的变化，而且也确实存在着诞生灵性的可能。

　　这与上个世界是绝然不同的——在上个世界，魔法师与神灵们也许可以将自己的的力量与感情赋予兵器，形成强大的魔法，但是要说产生灵性和意识，或者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的兵器会产生什么区别，那就哈哈了。

　　这是两个世界不同之处的表现之一。而对于安妮恩来说，这种明显的不同之处，正好可以帮助她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同时，在这种实践的过程之中，也正好帮助自己铸造一件合适的兵器，要知道，即便是对于神来说，一件好的兵器，也能极大的提高它的战斗能力。

　　滚滚的赤红色铁水在长长的沟渠之中流淌，一件件兵器被抛入，融入其中，然后一路顺流而下，注入到巨大的池子中。整个部落，所有杀过生，沾染过血的兵器，都已经在这里，融为这巨大铁水的一部分。安妮恩站在旁边，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在她的眼中，无数细密的符文篆刻在这一套巨大而粗糙的冶炼设备之上，隐隐散发着光辉，铁水之中那无与伦比的巨大热量，成为了这些符文的力量之源。而那些蕴含在这些兵器之中的，姑且可以称之为“杀气”的东西，则在这些符文的作用下，被极大的保存下来——并非没有损耗，但是相比较于正常重铸过程之中，几乎完全损耗殆尽的那种比例来说，无疑已经要好的太多了。

　　安妮恩站在池边，蓬勃的热量从中散发开来，就连无形而透明的空气都因为这过高的温度而微微扭曲，然而她的面色平静，就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灼热的热量一般——只有额头那因为高温而微微蜷曲的头发，才显示出她实际上同样受到了这高温的作用。

　　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在明明光滑完整的皮肤上，一滴血，却突然从中渗出，然后滴落下去。

　　这一滴红色的血液在空气中翻滚着，一直落到赤红的铁水之中，这本应在接触到的一刹那就被高热蒸发的血液，在安妮恩那接近于神的眼中，却能够清楚的看到它一直不断下沉，那灼热的高温对它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就好像这区区一滴血液却比周围灼热的铁水更加沉重一样。

　　安妮恩的目光洞穿了这滚滚的赤红色铁水，能够清楚的看到这一滴红色的血液翻滚着，下降着，层层叠叠血色的雾气不断被它吸引，聚拢，附着在上面，而伴随与此，周围滚烫而炽热的铁水也随之不断一**向这一滴血不断聚集——然后再荡漾开来。

　　而正是在这个过程之中，这一滴血液周边的铁水，开始缓慢的产生质性的变化。

　　凝聚，吸收，沉淀——然后就是萌发。

　　她的目光能够洞穿这一切，来自于她身体之中的鲜血，则依然与她保持着呼应，让让她能够清楚的体会到，在这个过程之中所涉及到的一切物性的变化——钢铁融化成的赤流，因为杀戮而于兵器之中诞生的煞气，还有本身的血脉以及存在于其中的她的精神。这三者互相呼应，互相磨合，互相变化，最终以一种奇妙的结构和形式开始组合黏结。

　　血与铁，精神与物质，**与精神，这个世界的奥秘在这一刻向安妮恩敞开了它微不足道的一角，尽管只是其中一个侧面之中的某个领域之内微不足道的一点，但却正是她开始解析这个世界本质的开始。

　　铁水一**涌来，然后一**荡漾开来，一小部分在这个过程之中，开始产生质性上的变化，并以这滴鲜血为核心，开始不断流动，汇聚，然而大部分，却只是无动于衷的流淌而过。赤红色的铁水从池中流出，它们将用来铸造新的兵器，而它们因为杀生而产生的那份或者可称之为煞气的存在，在符纹与结构的作用下却大部分都被保留了下来。安妮恩转身离去，开头部分正如同她所料，而剩下所需要的，则是时间呢。

　　由于质量的低劣以及巨大工作量的需要，使得金属兵器的损耗率一直高居不下，这使得这些报废金属工具与兵器的回炉重铸形成了规模和流程之后，其成本甚至比之于直接开挖铁矿石然后冶炼锻造的成本更低——而安妮恩，只是借用了这个体系，将其中那些本应损耗的部分加以利用了起来而已。

　　三个月后，她站在巨大的池子边，在透过那滚烫而炽热的铁水，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兵器，已经成型了。她伸出了右手，五指张开，一柄青黑色的长矛，从红色的铁水之中缓慢浮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在一刹那之间，就让周围忙碌的人员全部跪伏了下去。

　　尽管他们早已经听说过有关于自己首领无数不可思议的传说，但是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抓起那柄长矛，伸指轻轻一弹，黑青色的铁质随之一荡，发出一阵悠长的回吟——还有那在灵觉之中，森然犀利的杀气，如潮涌动。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件兵器表现出的优良性能——更重要的是，这件兵器的成功铸造，无疑代表她对于这个世界物质与精神之间的奥秘有了一定的了解——这才是最重要的。

　　尽管这其中所蕴含的技术无法大规模应用——但是其所蕴含的原理，却无疑对未来具有指导性的作用。可惜的是，对于目前来说，还相当遥远，要花上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才能达到足够应用这种原理的程度。

　　然后，新得兵器既然已经铸成的现在，自然应该拿敌人来试一下它的锋芒。

　　在这片附近的领地之中，所有的部落都已经被她所征服，然后这个范围之外，依然有着广大的新得领土尚待开发与征服。而以他们目前积蓄的人口和实力，也是时候开始新新一轮扩张呢。

　　作为部落中坚的贵族数量已经达到了两千，作为部落主干的平民数量已经达到了八千，而作为基石与土壤的奴隶其总数量则已经达到了六千——平民的数量甚至已经超过了奴隶。然而对于安妮恩来说，这无疑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更多的人口，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资源来填充这个尚还在雏形的社会体系——还有杀戮，战争，死亡与鲜血。

　　这里是还停留在蛮荒时期的部落时代，即便是有着安妮恩的指引和教导，他们已经粗略的认识到知识，技术和纪律的重要性，但是对于暴力与血腥的崇拜依然深深的铭刻在他们的骨子里。纵使安妮恩的威望已经深入人心，然而人心善忘，适当的亲自带兵上场，带来战争与胜利，无疑能够有效的加强她的存在感与威望——毕竟，此刻的她还只是接近于神的人，而非神。

　　以她的部落为核心，行程半个月以内的领地都已经被彻底扫荡过一次，再没有其他任何势力部落存在，换句话说，如果安妮恩需要新的人口来源，那么无疑就需要去往更远的地方。而在之前的扩张过程之中，最远的则是她的妹妹艾妮思带领的一次目标为半个多月行程之外的一个大型部落——那一次他们总共六百人，而带来的奴隶则总共有一千五百余个。

　　这种数量上的悬殊对比，无疑体现了两者间素质，实力还有装备和纪律上的绝对差距，当然，还有正确的战术选择，不然也不会达成这样的效果——然而仅仅只是那一次，他们便为此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来准备后勤。

　　而这一次，几乎可以预料到的，安妮恩所对准的目标更加强大，路途更加遥远，而所动用的军队数量也更多——这无疑会造成后勤上更大的负担，导致他们需要花上更多的时间来准备。

　　在一个半月之前，安妮恩已经获得了反馈，部落之中的人发现了一个远在一个月行程之外的一座初具规模的城邦——而那个地方，也正是她对准的目标。任何一座城邦的建立，都不是孤立的，往往同时还会形成以它为核心的许多小村落——而这些地方，也正是不专门进行生产的城邦的食物来源。

　　而这所代表着的，无疑是大量的人口还有资源——对于安妮恩来说，这正是她目前所必须的。

　　而一个半月的时间，也已经足够她做好一切准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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