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潜行

　　在天黑之前，水云已经收拾好了一切。打电话叫来的出租车就停在门外，水云没带很多东西，也没什么好带的。收拾完一切，抱着教授的骨灰盒，水云一步一步的走出了这栋住了十来年的老房子，看着房子上的一砖一瓦，她想将这里的一切刻入脑海中。

　　忍住内心的伤痛，水云转身上了出租车。“小姐，你要去哪？”司机问。是啊，自己该去哪好呢？水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去宾馆吧。”水云觉得自己还是得先找个住的地方。“去什么宾馆？”司机有些不耐烦，也在犯嘀咕：这个女的有家不住，去什么宾馆，况且这个城里有那么多家宾馆到底要去哪家啊？

　　“随便吧。”水云不是没住过宾馆，但那是以前和教授出门时。自己住在这个城市里自然不会去住宾馆，当然也不会知道宾馆叫什么名字了。司机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估计他最怕的可能就是“随便”这两个字了。就好像一个绝顶的好厨子在听到客人在点出一道“随便”的菜时一样，哪怕点的是满汉全席呢。“随便”也许是最难的一道菜了吧。

　　天色渐暗，出租车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中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水云只是坐在车上，沉默的如昏睡了一般，一句话也没说。车在一家装潢豪华的宾馆前停了下来，出租车司机回头一看，水云还是沉默依然。“小姐，这是丰韵大宾馆，你看还行吧？”

　　没等水云反应过来，宾馆的服务生已经把车门打开了。水云付过车费，在服务生的帮助下，将随行的东西都搬了下来，又经过了一番登记手续，才最终到了房间里。

　　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水云的心中稍微有了一丝安全感，连日的劳累刹那间布满全身，不一会儿的功夫，水云就睡着了。梦中，没有了往日的三个片段，而作为代替，出现的却是教授清瘦的脸容。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水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满身的疲倦已消失了大半，只是胳膊上的关节处还有些酸疼。

　　水云觉得浑身别扭，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好受才怪。拿出干净的衣服，水云走向浴室。当人疲倦的时候，一个清爽的凉水澡是最好的放松。

　　昨天来时没有注意，走进浴室水云才发现，这个宾馆的设施很有档次，也很有品位，看来，少说也是个四星级以上。“怪不得昨天登记时要那么多钱。”水云自言自语，“算了，花也花了，就当是享受一回吧。”

　　看着浴室里落地镜中的自己，水云不知道该是自豪，还是该叹息，既然老天给了自己这么完美的曲线与皮肤，为什么还要给它添上这样恐怖的伤痕呢？难道说是天妒红颜吗。

　　任凭冷水滑过自己的身体，水云又开始考虑她现在的处境。虽然她躲起来了，但只能说她暂时是安全的，既然那些人能左右警察局，那找到她也只是迟早的事。

　　站在房间的阳台上，水云面前的是一个繁华的都市。无数的人在这座城市中为了生计而奔波劳碌着，数不清的高楼大厦却没有水云的容身之处。

　　站在高楼上，水云一时之间不知该何去何从。从遥远天际吹来的风，又似乎在召唤着水云。

　　当天下午，水云以三十万的价格将教授留给她的那栋房子卖出了，买家是刚刚搬到这座城市的一家人。虽然那栋房子远不止这个价钱，但在这关键时刻，又哪能管的了这么多。水云又在宾馆住了一宿，第三天一大早就退房，走了。

　　就在水云走后不久，两个男人出现在她住了两夜的房间里。这两个人都是一身黑衣，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样子，宽额头，尖尖的下颌，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而另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大约有六十岁，一张平凡的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霸气。这两个人大概就是幕后操纵者了。

　　“刘先生，那个女人就是在这里住了两宿。”那个成年男人对身旁的老者说。“可现在人呢？”“那个，她今天早上退房走了，至于去了什么地方，呃，我们还在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听到老人的问话，成年男人一脸谄媚的答道。

　　“一帮饭桶，东西弄不到，连盯个人都盯丢了，要你们有什么用，去给警察局的那帮人打电话，让他们也去找，要是找不到的话，有你们好看的，哼！”老人一脸愠色，语气也很臭，可偏偏成年男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应是。

　　老人甩手出了房间，成年男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房门外，还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守在两侧，应该是老人的保镖一类。“走吧，回去。”老人随便的一句话都仿佛在对别人下命令一样，一行四人，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三天后，水云的身影出现在西部一个小城镇，这是水云计划行程的第一站。这三天里，水云用了她能想到的最隐蔽的方法才来到这里，但她没有高估自己的能力，也没有小瞧“敌人”的手段。她明白，自己的行踪有可能很快就被发现，所以，她要尽快的完成她想做的事，并离开这里。

　　而与此同时，在水云离开的那座城市的警察局局长办公室里，局长大人正被人大声的训斥着，训斥之人，就是出现在水云房间里的“刘先生”。“笨蛋，这么多人，眼瞅着就让那个女人跑了，你这警察局长怎么干的，找不到人，你就尽早滚蛋。”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老人在怒火中也说出了脏话。

　　从教授的遗书中知道，教授老家在西部城市外的一个小山沟里。他的父母，他的祖祖辈辈都在那片土地上苦苦挣扎。教授虽然很想得开，但人老了，总是想落叶归根。葬在自家的祖坟旁，也是教授的遗愿，水云自然要尽力的去帮教授完成它。

　　在S市，水云打听了半天，也没有打听到教授在遗书中提到的那个小山村在什么地方。其实呢，也不是没有这么个村子，只是水云问的人不对。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踪迹，水云总是小心翼翼的在自己住的宾馆附近找些人来问，这些已经被物欲横流的社会冲昏头脑的人们，哪会去留意一个贫困的小山村呢。

　　或许有人要笑水云傻，查地图不就完了吗，抱歉，地图上没有教授提到的这个小山村。教授提到的应该是它的旧称或俗名吧。

　　还好，当一天就快要过去的时候，水云问对了人。对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衣着朴素，还背着行囊，一看就是个打工仔。

　　“对不起，麻烦你一下，先生。您知道砍石村在哪吗？”水云此时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满心的希望遭到多次失望的打击。几乎就要消耗殆尽了。如果今天再找不到的话，她就要放弃了，她不能在这里长久的停留。

　　“先生？”憨厚的小伙子显然被这个称呼弄得不知所措，他四下里看了看，在确定旁边没有别人，而自己正是被称作的“先生”时，他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吗？”

　　水云笑了，看到小伙子尴尬的表情，水云情不自禁的笑了。“是的，这位先生，我想问您知不知道砍石村在哪？”她又把话重复了一遍，而且这一次特别的加重了“先生”两个字的发音。

　　小伙子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不过这次他听清了水云的问话。“砍石村？你找它干吗？”语气里满是戒备的样子。

　　虽然没有承认，但只是从语气上水云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正是她要找的人。“先生，你别多心，我去世的父亲是砍石村的人，所以我也算是砍石村的人，只是我父亲从没有带我回去过。现在我父亲去世了，他的遗愿就是要叶落归根。我想将他老人家葬在自家的祖坟旁，请你相信我，我没有恶意的。”水云一脸诚恳的解释着。

　　“你咋不早说呢，俺还以为你有啥坏心眼呢。那个，俺姓李，木子李。别人都叫俺石头。你别叫俺先生了，听了怪别扭的。”小伙子听完水云的解释，这才放下戒备的神情，说话也显得亲切了许多。“啊，对了，你算问对人了，俺就是砍石村的。要不是你碰到俺，你准找不着俺们村，俺们村打好几年前就改名叫石山村了。”石头看见水云又要开口问，记起了水云的问题，于是赶紧的回答。

　　水云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人。

　　“你不是要找我们村吗，俺可以带你去，正好俺也要回家。”水云本来正在想该怎么才能让石头带她去砍石村的，可现在他自己先开口了，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石头，你住在哪，咱们明天就去你们村，行吧？”水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也就顾不上考虑自己的话是否得体了。听见水云的问话，石头又是一阵尴尬神色，看来他在这儿混的不怎么样啊。、

　　“要不我给你找个地方凑合着住一晚。”水云一眼就看破了石头的窘迫，说完也不管石头是否愿意，转身就往宾馆的方向走。石头张了张嘴，却也没说出话来。虽然有男人的自尊在作祟，但看着水云远去的背影，他还是紧走几步赶了上去。

　　来到装饰豪华的宾馆，石头免不了又是一番唏嘘感慨。心里一个劲的琢磨：什么时候自己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过一辈子啊。匆匆的安排了石头的住处，水云赶紧回房休息去了，明天估计还是会很辛苦的吧。听石头说要走十几里山路，也不知自己吃不吃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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