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劫（前传） 第二十九章 灵山十巫

　　（《山海经·海内西经》：“开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窫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窫窳者，蛇身人面，贰负臣所杀窫窳龙首，居溺水中……其音如婴儿，是食人。”

　　－－注：开明神兽的东面有神医巫师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等十巫，天帝命他们救治窫窳。十巫围在窫窳的尸体周围，都手捧不死药来抵抗死气而要使他复活。

　　原来是英招和蓐收降临，二神乘坐骑腾云头，均是满脸肃容。

　　英招拂尘拂摔，厉声呵斥：“贰负，你身为重神，竟受属臣灵神挑唆，对窫窳神痛下杀手。天帝、王母已从九星镜上知你罪，快快听旨领罪受罚！”

　　危月燕扑通一声跪下，浑身抖如筛糠。贰负却仍如磐石般呆立不动，手中银色幻球如滚雪球般变大，忽转手腕向自己拍来。

　　蓐收眼疾手快，斧头一拍，一束金光如金纱般萦绕缠缚雪球，越来越小最后成一缕凭纱，化成两条金绳绑缚贰负、危月燕二人。

　　蓐收道：“贰负，即使作神，也有不小心走火入魔，误入歧途之时。犯错并可耻，难能可贵的是迷途知返、知错能改。刚才没有下手，以说明一切。你一向自尊傲然，也希望你能自尊傲然承担自己的过错。天帝已为你说情，罚你二人受桎梏于疏属山林木上。你可愿意？”

　　贰负又望了望窫窳，点了点头。金绳变作桎梏荆条，桎二人右脚，反缚头发和双手于后。蓐收押着二神腾云去疏属山。

　　英招也带着窫窳的尸体连忙飞向昆仑山，灵山十巫已捧着不死之药，奉西王母、天帝命之命准备复活窫窳。

　　英招飞向万仞之高的昆仑虚之巅，停落在一片彩云缭绕的广场，广场后面便是方圆八百里的天庭神都。神都城墙由玉石围砌，共开有九道巍峨的金门，每扇门前一口羊脂玉槛围砌的泉井，喷出九道玉色泉浆。九首人面虎身的开明兽，正威风凛凛地守在九门的中门“开明门”，守护着这座百神所在的天庭宫城。

　　英招正准备越过广场，禀告开明兽入城。开明门訇然洞开，西王母驾着豹尾白虎，与天帝伏羲并驾齐驱，走了出来。二位大神身旁分别跟随着、驾玄鸟的九天玄女和地母女娲，身后是从灵山应招赶来的十巫，还有众神。

　　开明兽在前面开路，来至英招面前。西王母连忙下驾，关切细看瘫软的窫窳，面色沉重道：“命在垂危，就在此地为他医治吧。”天帝伏羲命令道：“巫咸，你们十巫一定要将窫窳救活。”(《山海经·大荒西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注：有座灵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等十个巫师，从这座山升到天上和下到世间，各种各样的药物就生长在这里。）

　　一声恭敬的“是”的，十个身披白袍手持灵药的巫师走上来。英招早已将窫窳平放在一团祥云上。十巫－－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依序将窫窳围拢，一起查看，都面面相觑，眉头紧皱，立于窫窳首部的巫咸接过巫姑手中的金葫芦，倾出九粒赤红的不死药丹，一粒粒送进窫窳嘴中，却又一粒粒掉落下来，他连吃药的能力都没有了。

　　十巫一个个近前查看，用巫语窃窃私语讨论。最后，巫咸上前俯首对西王母道：“娘娘，窫窳无法服药，我等力微，需要您的一口真气。”西王母点点头，近前优优吐出一口灵气，刚度进奄奄一息的窫窳口中，就看到他的马蹄脚在微微颤动。

　　巫咸连忙再次喂药，只见其喉头滚动，一一咽了下去。十巫吁出了一口气，众神也都露出了笑容。西王母也点了点头，对十巫道：“猰貐在意自己的外形，救活他的同时，务必也还其原身。”

　　十巫答是，围坐在猰貐身前，闭眼施展灵气萦绕窫窳，窫窳犹如被一个精彩水晶匣罩着一般。过了许久，窫窳的头部渐渐变成人面龙首的模样，赤红的牛身也起了变化。众神都有些惊异，有些忍不住发出“咦”的一声。

　　十巫一起收了手，睁开眼，都耗了不少灵气，十分虚弱，互相搀扶着立起。再一看窫窳，都一怔。巫咸再次上前，单膝跪立天帝、西王母面前道：“启禀陛下、娘娘，窫窳灵体寄居在一头牛兽身上，又被危震碎，本是难以活命，更别说恢复原身。因得您一口真气为引子，吾等才有幸医活。也故因此，窫窳变成了你的神姿。”二神这才明白地点点头，众神也恍然大悟。

　　西王母是创世神盘古的女儿。盘古开辟鸿蒙生时，生成的阴阳二气分化成天地，也有一些并未分化，游荡在八荒**九天之间。其中有一缕阴气凝聚浮游于空中，盘古呼出的元精之气成女形，依附在一只豹尾白虎身上，而成实体，变成了一位女神，就是西王母。因她体内有创世神盘古的精元之气，所以比不死药更有起死回生之效。窫窳也因此得了虎身之形。

　　西王母对天帝说：“不知道这孩子醒了之后，对自己的模样是否满意。我更是担心烛阴大神，二个儿子都是他的得力助手，均遭不测”

　　天帝安慰道：“庆幸窫窳已回生无碍”话未完，只见窫窳醒来，缓缓立起，眼神迷茫，望着众神。

　　窫窳意识渐渐清醒，眼神也明亮起来，听到身旁十巫道：“窫窳神，多亏娘娘一口元气救了你。赶紧去谢拜吧。”

　　窫窳连忙朝西王母走去，奇异地感到下肢好像不是自己的，站立不稳，行动蹒跚。低头一望大吃一惊！自己竟然长出了四只虎爪，再看全身竟然变成了虎身，更为可笑的是而且红色的虎身。

　　窫窳一时接受不了，愣瞪地望向众神，都殷切地观望着他。窫窳觉得自己丑陋不堪，羞惭至极。窫窳从小和哥哥鼓相依生活，烛阴终日在钟山中守护三界，很少与见他见面。鼓性情暴躁傲气，张扬跋扈，又有钦丕追随，以致把窫窳压制得温顺又孤独，甚至因孤独有些自卑。他见众天神大都对鼓远避不理，而对自己另眼相看，以为因为自己温和英俊的相貌所致。所以相貌是他唯一自信的东西，也最看重，如今见自己这般怪样，心中的极端失落可想而知。

　　“不！”一声苍凉凄楚的叫喊，响荡在昆仑虚上空。窫窳拔腿就向前面冲去，他要避开大家，不让众神看到自己可笑的模样。耳畔之风呼呼而过，身后传来“小心”的喊声。猰貐充耳不闻，一心只想逃，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无人问津的地方，躲藏起来。

　　脚下陡然一空，身子垂直下落，白花花的云雾，一浪浪冲过来，又飞留到身后。心脏如一条祈求江湖河水滋味的涸辙之鱼，扑腾腾蹦跳。心中却是很安定。

　　－－三千仞的坠落，掉下去应该会死吧。那样也好，当大家再次观望我这个畸形怪异的躯体之时，我已经无知无觉，什么都不用知道感受了。

　　昆仑虚上，紧追其后的众神立在边沿，俯身向下查望，只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有武神连忙腾坐骑纵身追赶，玄女受命再次凌空画出九星镜像。

　　那些神哪能追到窫窳，跑得最快的神已被羁押了。镜波荡漾，最后静止，清晰地显现窫窳掠过玄圃，经过桐城一条“黑色”长蛇出现在镜中。

　　那是？－－－弱水！不能负重的弱水！连羽毛都能沉落的弱水！余下众神心中都暗叫一声“不好”。

　　赤红的窫窳，坠落到弱水，溅起丈高的银浪，水波澹荡，经久不歇。尾随上的几个巫神，止于岸畔，期望着渐渐平歇的水面，水面澄净平静，不见一物，如一方巨大无暇的墨玉，个个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镜前的西王母，正要向英招下令。余光中，忽见镜中弱水水花四溅，一道红影闪现。

　　是窫窳！窫窳竟然从弱水中出来了。西王母嘴角漏出了一抹笑，可是再一看，那是猰貐吗？那是一只而通身红赤的人面马足的牛兽。那不就是猰貐被抬上来时的模样。

　　窫窳仰头发出一声婴儿的鸣叫，腾上岸。岸上那几个武神上来迎接，却不料，窫窳猛冲过去。都猝不及防撞倒在地，表情痛苦不堪。

　　窫窳一路横冲直闯地狂奔，越过高山河水，不知疲倦，不知不觉来到中土人间。镜中忽现一个满脸恐惧的凡人，只见猰貐竟然纵身将其按倒扑撕，血肉四溅，和赤红的他混为一体。窫窳张开大口，贪婪啖食。众神的心境，一时无以言表。

　　天帝扭头望向西王母，西王母叹声道：“把他屏蔽在弱水中吧。”天帝命令派置。

　　西王母又望了望镜像，细心的玄女发现，西王母满脸竟然显出倦容，又隐隐隐藏着担忧。

　　她在担忧什么？

　　龙雩案：1.上古一直崇拜自然鸟兽，所以一旦气象异常，或者有什么古怪鸟兽出现，就认为是灾祸战乱或瑞祥之兆，并把这种崇拜发展成巫术，巫师的职位非常之高，相当于丞相职位。

　　2.巫师也非常博才，依靠极好的记性，从前代巫师那里口传得到祭祀、医学、天象、军事、地理等知识，主导着一个部落或国家的命运。十巫并非只十人，而是十个官职，代代继承。

　　3.黄帝轩辕氏统一天下、合并炎黄各族之后，因蚩尤九黎氏各族极端信奉巫术，一直要复国。黄帝严厉制止，并宣扬鬼神轮回论，意思就是人死后会变成鬼，关押在幽冥之地，好鬼可以转世到人间，恶鬼会受到极刑颛顼继位后继续宣扬鬼神论，巫术的政治地位于是渐渐没落，被鬼神思想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