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劫（前传） 第三十章 砍伐若木

　　北海上,贰负制造的这场海啸渐渐平歇，海浪一波一波荡向沿岸的成都载天山。

　　成都载天山上，蛰伏的蚩尤一直隔岸观火，这个幕后黑手这终于等到了时机，望着海浪，向早已按捺不住的牛怪命令道：“准备好，该我们上场动手了！”

　　蚩尤兄弟五人化作五束金光，闪隐在九凤背上。九凤嘶鸣着张牙舞爪飞向大冥寒泽。

　　钟山上烛阴的本眼闪耀放光，使得被浓雾笼罩的大冥寒泽，呈现出如同人间的晴朗天气。若木树分外显眼，树上一蓬蓬跳跃的猩红火苗，熏红了沉闷厚重的灰白天幕。

　　骑坐在九凤背上的蚩尤，密切注视着越来越近的若木树，他仿佛听到窝在枯枝上的火苗燃烧的声音，整颗心也跳动：“能不能劫走烛阴的龙鳞，成败就在这棵树上了！”

　　突然，蚩尤看到若木树下密密麻麻聚拢着幽都灵精，他的心陡然剧烈加快跳动，“难道他们听到风声，知道我要打若木的主意？全体出动来守护？”

　　想到此，蚩尤更加没有把握，黑着脸命令嘻哈的牛怪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你们一定要把那棵枯树给我砍了！”

　　一直兴奋不已的牛怪，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开杀戮。看到蚩尤凝重的脸色，大是不解，牛老五嚷道：“大哥，我们有三大宝刀在手，怕什么！你随便一挥犬神刀，放出蛊虫种在他们心上，还不全被都听我们的！”

　　见蚩尤沉默不语，要爆发大怒的样子，牛老二灵犀连忙解围训斥道：“你个榆木脑袋！蛊术不是对谁都有效的，那些灵精修为高深，心底干净没有阴暗面，又有智慧和定力。蛊虫没法在他们心底繁殖，控制不了他们。”

　　一向沉稳寡言的牛老三也忍不住问：“我们不是要抢龙鳞吗？为啥要先砍若木？”

　　这下问住了灵犀，他摇了摇头望向蚩尤，蚩尤闷声道：“河伯没告诉我为啥？咱不管那么多，只给我记住砍毁了若木，我们抢龙鳞就有胜算了！”

　　此时，大人国的波谷山沙滩边，一片狼藉。海面上荡浮着死鱼、宝物、货品以及木船的残骸，被肮脏的白色泡沫一袭一袭漾上沙滩。沙滩上，几个大人国壮汉正用从岭上伐下的古木，为余下海客造船。大人国人虽然不用船，却是造船的好手。那桩粗壮古木转瞬被他们削凿成一艘简易大船。

　　海客们向断涯千恩万谢过后，一一上船准备返乡。正要启航，一个额头纹种斑斓刺绣的雕题国人，忽然下了船，跑到救他的泠舟面前，再次深深躬身拜谢，然后脱下身上污秽不堪的毛绒白衣，裸着满身如衣服的刺绣，双手细细摩挲了一遍衣服，双手托举齐眉捧向泠舟，道：“我们雕题人受人之恩，必须当即回报。这件衣服是我冒险才得到的，珍贵无比，一直穿在身上伴随我。特此送给您。”

　　泠舟望了望对方严肃恭敬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可是雕题国好像没有用脏旧衣物送人的习惯吧。不解地望着那件肮脏衣服，不知道该不该接，眼神睃向断涯。

　　断涯道：“片风，这火浣衣珍贵难得了，怎么好意思接受呢。大家来这里贸易，我们就要负责大家安全，不必放心上，快快上路吧。下次来你可以送其他物品。”

　　珍贵？难得？泠舟大是不解，再次望向那件衣服，这件“火浣衣”到底有什么用？

　　片风仍然躬身道：“这件虽珍贵，我常年在海上漂泊，又居在海边，并没什么多大用处。看来和贵公子有缘，请接收，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泠舟见父亲向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向片风道了声多谢，心中虽疑惑，仍是恭敬接过衣服。片风这才上了船启航，船上众人一直向他们摇手，直到消失在海平线上。送走众人，大人国人乘着云团在海上巡逻移动，打捞海上飘落之物，清洁海面，又将打捞之物晾晒在沙滩上。

　　大冥寒泽上却是一片热闹景象，幽都人正在举行新任大族长流火的任职仪式。一层层的美玉围砌成台阶，若木树被护在中心，树下的祭台上焚着苏何香。

　　流火牵了一匹像马一样的兽上了祭台，它长着金色的眼睛，红色鬃毛，雪白身子斑驳着彩色花纹。这匹马兽名叫吉量，温顺地跪、卧在祭台上，流火率领台下幽都人一起跪拜若木。

　　幽冥人都敬奉烛阴，这棵若木被当做烛阴的象征，所有重大仪式都在这里举行。吉量是犬封国的灵兽，只要骑上它就可以使人长寿千岁。大冥寒泽不杀生，所有祭品都是活物。

　　幽冥人都随流火，朝若木拜了第一拜，背后空中忽然传来刺耳的哀啼鸣叫，都不由皱眉扭头回望。都不禁吸了一口冷气，心中纳罕：“鬼车九凤怎么闯到这里？当年她在这里肆意杀生，被烛阴神制服封在北极天柜山，一向安分守护大冥寒泽，今天怎么逾越界限？”

　　九凤迷着九双眼睛，栖落在若木树上，九只鸟嘴发出凄厉的哭腔，问树下的流火：“你们祭拜这棵若木，供奉的都有谁？”

　　流火不解九凤问话何意，不过仍是彬彬有礼回答道：“我们的守护神烛阴，还有西王母的青鸾使者－－仙子。”

　　九凤仰头发出比哭还难听的笑声，道：“我日夜待在冰寒的北极天柜山，为你们抵御入侵者，功劳最大，为何不拜我？”

　　流火愣了一下，拱手回答：“这是祖辈传来的规矩，等我今日举行完上任典礼，再和诸位族长商议供奉您的事情，如何？”

　　九凤冷笑了一声，道：“你倒会说话。我听说大冥寒泽无论选举国王还是族长，都是以辩才取胜。你既然能被推举为新任大族长，口才与智慧肯定上等。我今日倒要考量考量你，如果说得过我，你就继续举行登基仪式，若是输了，今后的祭祀方式，就要听我的。如何？”

　　大冥寒泽上灵精们，虽然灵力高深，但爱好和平从不打斗，所以考察灵力修为就用辩论赛的方式。因为修为越深智慧越高，思想就有一定境界，口才就越好。流火心想九凤行为不端，肯定是智慧不到境界才受诱惑而堕落，于是答应九凤要求，好快点摆脱她的纠缠，把仪式顺利进行下去。

　　九凤忽然悲苦地说：“凡人常说，一失足千古恨。如果做错事，永远没有翻身机会，你觉得呢？”

　　流火不解地望向九凤，这是在辩论吗？看着她凄凉神色回答：“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悔改。贰负神犯错，西王母没有杀她，而是把她囚禁在开题国，就是告诫我们学会迷途知返。所以知错能改之人最值得敬重。”

　　九凤点了点头，似是在赞同流火言论，又继续道：“都说你们幽都人智慧最高，品德也最好，你们知恩图报吗？”

　　流火毫不犹豫回答：“知恩图报是最基本的道德准则，也是我们幽都人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我们祭拜若木，就是报答西王母和烛阴神的恩典。”

　　九凤质问：“那你们为什么不报答我的守护之恩？”

　　流火本要说九凤心底险恶，犯过无数大错，所以不被祭拜。忽然想到自己刚才的答语，不禁冒了一身冷汗，这九凤口才真是了得，思维如此敏捷，自己差一点掉进陷阱里。此时他用真话回答等于推翻自己的言论，不回答就是承认九凤的话，无论怎样都是输。

　　着急之际，流火忽然灵机一动，答道：“天庭讲求身份地位，我们这样祭拜全是遵循天规。”言下之意，就是你九凤只是一介小神，不能和烛阴神、青鸾使者相提并论。

　　九凤闻言也不答话，忽的展翅飞落在地面。九只鸟头猛地一甩，乌赤的羽毛脱落，变成了一个美貌的芳龄女子，羽衣褪至胯部，裸露出雪白浑圆的Ru房。众人见状，不想一个神人竟然这般不顾廉耻，齐刷刷地闭上了眼睛。

　　九凤仍是用她的哭腔，面对流火道：“我原是天帝的女儿女歧公主，也是西王母的得意弟子，地位不比他们差吧。没想你竟然这般势利，修为还是差了一大截。”见流火闭眼不语，“你不回答，就是承认我胜了。这若木就得听从我安排了，你们动手给我砍了！”

　　众人闻言不解，连忙睁看眼望向若木，若木上不知何时立着四个牛怪，正举起金刀劈砍向若木。灵精们一向视若木为生命之树，怎么允许被破坏？！个个运出灵力围成结界，护在若木上，牛怪门被巨大的灵力格挡反弹，重重摔落下来。

　　九凤厉声质问流火：“是你在众人面前立誓，如果我赢了，就听从我对若木的安排，难道要反悔吗？世人要是知道你们如此无信用，你们还有何面目存活？！”

　　流火怎么也没想到，九凤的目的竟然是砍伐若木，自己掉进她的语言陷阱，百口难辨。扬起手，一道灵光就要击向自己的天灵盖。九凤的羽衣如一条红蛇般，及时缠住流火的双手，阻止了他。

　　九凤道：“你很聪明，想用自杀来挽留大冥寒泽的信誉，保护若木。不过，那可是行不通的。你既然被他们选举为大族长，一言一行代表着你们幽都人的脸面。就算死了，余下的人也还得履行你的承诺！”

　　说罢，九凤突然委顿于地，一道金光从她身上飞出，化作一只牛怪。那身披金甲的漆黑牛怪，摇头晃脑间生出三头六臂，扯出三把怪异的邪刀，蛮横虚空劈向结界。

　　刀锋激射出三股强掹的力量，化作毒龙、凶虎、恶犬之形，扑向结界。结界之外的一部分灵精，只觉大风凛冽扑面，如刀割浪打，森寒刻骨。众人连忙运气护体，有些竟被飞摔退后几丈远。

　　结界也扭曲变形，被三只邪兽狠扑撞击。幽都人修为高深，虽然不会打斗，可是防护功力并不差，又有这么多人一起结界，蚩尤本不占优势。只是幽都人讲求信誉，被九凤的话镇住了手脚，不住到底该不该放手若木，在犹豫之间，所以灵力只施展了一部分。

　　蚩尤见状，趁势攻击，三把刀挥出更深的法力，刀气翻腾卷舞起深黑色的云海，四周一下子漆黑如夜，狂风卷舞，飞沙走石。刀声呼啸，宛如万千怪兽漫天咆哮奔腾。

　　银白色的结界被震出裂纹，裂缝渐渐蔓延。结界就要被震开了，结界里面的人，虽然不愿意若木被毁，却使不出劲，眼睁睁望着逐渐变粗的碎文裂缝，却无力挽回。

　　就在此时，狂躁轰隆的风声中，忽然传来一阵清晰又雄浑的声音：“大冥寒泽上也有争斗，真是稀奇！大家住手，我穷奇来给你们评评理。”

　　人群中爆发一阵欢呼：“判官穷奇来了！若木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