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劫（前传） 第十九章 葆江之死

　　（《山海经·西山经》：“又西北四百二十里，曰钟山，其子曰鼓，其状如人面而龙身，是与钦邳杀葆江于昆仑之阳，帝乃戮之钟山之东曰瑶崖。”

　　－－注：钟山神烛阴的一个儿子鼓，和烛阴一样人面龙身，联合钦邳把天神葆江杀死在昆仑山的东南面。天帝得知以后，非常生气，他派神人到下方去，把二人处死在钟山东面的瑶崖。）

　　刚到昆仑山阳，只见葆江驾着一条黄龙，从昆仑虚上的云海中按落云头，降落到鼓二人面前。

　　钦邳眼珠滴溜溜查看葆江四周，笑着诈问：“葆江神，你带的帮手呢？”

　　葆江冷笑：“我对付你们两个绰绰有余，干嘛还要带帮手？我今日替烛阴神好好修理管教一下，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惹事生非的家伙。”

　　众神都看在烛阴的面子上，对鼓和窫窳一直笑脸相对，连西王母对他们兄弟也是难得地和蔼。烛阴终身守在钟山上，又无暇管教他，鼓因次骄奢傲气，他哪经受过谁人当面批评。当下怒不可遏，现出原形化作人面赤龙，仰天发出一声龙吟嘶吼，嗥震九天，鳞上红光一浪浪荡绕体，犹如火山炽焰崩浆，汹涌翻腾，被火焰色龙尾猛的一甩，化作一股翻滚火柱，张牙舞爪地滚扑向葆江。

　　葆江早已和灵神合体变成一个人面黄龙，龙尾也是一甩，霎时风啸云涌，黄色灵光如罗网扑天盖罩向红焰，犹如黄沙扑火，又似黄河水灭火浇焰，火柱霎时湮灭无迹。

　　鼓和钦邳两人都是一惊，两人自恃身经百战，从未遇到敌手，那些险胜过他们一招半式的也都是尽力拼搏。他们虽然听闻葆江灵力高深，可是见葆江刚才出手时，龙尾轻轻一摆，犹如拂风撩云般，难怪不惊讶。虽听闻葆江和他的妹子贰负二人修为高深，可是二人从未见识过，也不知天高地厚。两人相视一望，钦丕摇身现出原形，化作一只人面黑色巨鸟。

　　这些神人都原是半兽人，及到后来女娲从无启人那里得到启发，因无启人以泥土为食，没有借助动物依附魂灵得到了实体，不像凡间人类依附兽类为体，智慧得到抑制。女娲就捏泥土为那些死人游荡的魂灵，塑泥身为**，新塑造的人类智慧大大提升。神人们都纷纷修化人形，拆分的兽类是他们的灵兽，其重要性堪比心脏，缺一不可，不能分离。那些灵力高深的神人，完全修成人形，次一级需要灵兽相伴。而下界的地神灵力低微，多半仍是半兽人的形态，有些高深的平常可以化作人形示人。当他们使用灵力时，需要现出半兽人的原形，才能发挥最大的灵力。烛阴、鼓等神虽是下界，但掌管的是精灵一族，其地位和天神相差无几。

　　钦邳张开两团似乌云的遮天双翅，向中间合击，“轰隆”一声，一道黑色闪电劈里啪啦爆炸开来，席卷着飓风疯狂舞动，风驰电掣地射出斜奔向鼓；鼓也已狂摆龙尾，再次射出一道火柱，与黑色风电合抱旋转成一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汹汹袭击葆江。两人下手如此迅速，一个气势奔腾犹如骏马下注千丈坡，一个灵力苍劲宛若断弦离柱箭脱手。

　　隐藏在云雾中的夸父，早被余波吹贴在葆江身后的山崖上，被三神的打斗惊得目瞪口呆。他根本没有看出二人如何发力，只看到一黑一红两道光盘绕在一起，像凡间捕猎物时掷出的长矛，气势逼人。余波震得夸父浑身瘫软不能动弹，眼睛下意势地闭上，开始惭愧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竟妄图和神人为战，也庆幸自己没出手，要不早命绝于此了。

　　再一想到葆江必输无疑，自己插不上手，鼓还会帮自己吗？想到此睁开双眼，咬牙准备冒险在葆江身后补上一杖，可是我会不会太不讲人道？

　　夸父犹疑间，葆江早已出手，龙尾连摆，风声呼呼，方圆百里的鳞云雾涌动合拢，如滚雪球般积聚膨胀，昆仑山脚下最不缺的就是缭绕的云雾，它们凝聚积厚如一座雪山，被召唤到葆江面前。龙尾也是又一甩，雪山崩裂碎成冰雹澌雪，如泄洪般砸迎向红黑光浪。一系列的动作，发出于一眨眼之间，在葆江手下一气呵成，好似如兔走鹰隼落，飞电过隙珠翻。

　　夸父大吃一惊，心叫不好，举起灵寿杖双手不住颤抖，身子不能在红雾中迈开，并不只是胆子被震吓，而是身心被道义羁绊束缚。

　　时间不等夸父，不给任何人思考决绝的空间，许多事在一刹那做的决定，后果却在接下是漫长时间里延续开来。

　　只在这倾俄间，红黑光波已被雪洪湮灭消散，化为乌有。雪浪继续向前奔腾，奔向手足无措的鼓和钦丕二人。钦丕在建木树前的话，突然回荡在夸父耳旁，“做人呀不要耿直，被规矩羁绊，要学会灵活婉转，才能找到出路”，天帝都选择灵活婉转，才寻到新路，我难道要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希望之路吗？道义在复国面前又算什么？！那些给凡人制定规矩道义的神人，我也没见他们遵守。

　　夸父突然感觉浑身血脉通畅，再一抬头，葆江的龙尾又一摆动，是向后摆召回的动作。夸父不及多想，以为葆江下死手，举起灵寿杖，急移云雾拍向葆江的龙尾，砸下去的时候他有种虚飘飘的不真实的感觉，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凡人能伤及葆江，仿佛有人捏着自己的手砸上去的。

　　他不知道，这葆江只是教训作恶的鼓和钦丕二人，对二人并没有恶意，所欲之力虽然凛冽苍劲极速，却并没有携带杀气，龙尾向后一摆正是运力收回，被夸父突如其来的背后一杖袭之激，灵力全反了回去借着夸父的杀气，全悉击打到自己身上，当下身子垂直摔落，眼睛茫然望着上方的一团红雾，不明白自己怎么被打败。

　　鼓和钦丕却是明白怎么回事，得意洋洋地降落在爬将不起的葆江身旁，变回人形，脚踢着葆江身旁一条委靡不振如一滩烂泥的黄龙，大言不惭地嘲笑：“你也不过这点本事，败在我们手下，还想不想教训我们？哈哈”将葆江好好热嘲冷讽戏弄一番后，二人携着那团红雾驾云扬长而去。

　　葆江看着两人背影远去，摇头叹然：“我的伤可以用十巫的神药治愈，而你们凶猛好斗的心任什么都不能医治，早晚有一日你们会因此自取灭亡。”

　　葆江的灵神黄龙在疼痛翻滚，葆江自身的心口也因此同样一阵阵疼痛。他连忙忍痛坐起，输送元气度送给黄龙。然后抚揉心口，口中仍喃喃：“到底是什么让鼓变成了这样算了，我已经无力帮忙了。”然后准备唤黄龙回天庭。

　　一缕模糊黑影悄无声息地突然降临葆江面前，影影绰绰，莫可名状，如果不仔细分辨是注意不到的，葆江感到一种诡异的压力，如千钧巨石般从自己身后压将下来，携带的那种森寒杀气，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对，就是自己背受袭击时，他觉察到的那股杀意。当他准备回击之时，全身却不听从指挥，心神仿佛被蛊惑了一般。蛊惑？虽然他知道这个词对神人来说有多可笑，可是那一刹那手脚确实不听使唤，无法应对，任由对方摆布。在下坠的瞬间，恍惚中他看到那团红雾灵光一现，出现一抹诡异的黑影，和现在的这个散发着一模一样的气息，他那时初误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这不像是鼓重回来寻事，他也没有可以隐藏自己声息的灵力，就是在神界也寥寥无几，除了烛阴。那会是谁？并不像是神人，但是能闯进昆仑山的怎么可能是妖魔鬼怪呢？

　　“你是谁？！”惊疑间，葆江感到阵阵杀气，大声质问。那团若有若无的模糊影子没有答话，只缓缓伸化出一对手的形状，扼住了黄龙的脖子。那么粗壮雄伟的一条黄色神龙，却像垂死一般，身子僵直没有半丝挣扎，就那样被垂直提起。葆江只觉呼吸困难，身子不能动弹，只有使劲用双手伸展灵力，扯裂自己的脖颈，与对方对抗，呼吸却渐渐急促，上气不接下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神被扼死，意识开始涣散模糊混乱

　　灵神与神人的本体丝丝相扣，其重要性堪比心脏，不能分割。神界一向和平，没有谁去杀戮别人的灵神，只有严重触犯天规戒律受处罚时，才会被西王母处死，但是只有灵神形体不毁，元神就还聚在，受罚之人灵力尽失，会携带着自己死去的灵神，去僻静之处面壁思过修炼千年，慢慢用吸取的灵力将灵神复活。

　　葆江慢慢清醒过来，逐渐适应灵神的不在，像一个无心之人，他呆呆望着自己僵死的灵神，悲愤地叱问：“我和你有什么冤仇？你为何无端杀我灵神？！”

　　黑影继续缄默，双手也继续着残忍的毁灭，挥掌舞出一道黑色光晕，死去的黄龙立刻如碎裂的陶瓷，化成无数碎片，有晶莹的元魄从中逸出，黑影张口吞了进肚，消失不见。

　　葆江霎时身亡，灰飞烟灭。纵使西王母的药师十巫用尽所有的神药，都无济于事，无法把他拉回到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