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劫（前传） 第十六章 流沙黑水

　　（《海内西经》：“流沙出钟山，西行，又南行昆仑之虚，西南入海黑水之山。）

　　夸父踏着漫漫流沙前行，满目弥漫着黄沙，不见活物，一片死寂.旋风呼啸，席卷着黄沙，百无聊赖地堆造一个个沙丘，然后又抚平,沙丘上留刻下一圈圈年轮般的波纹,。汗如雨下滴在沙漠上，瞬间蒸发成气体挥散。

　　远处下方忽现一条黑色大河，分外醒目，召唤着干渴难耐的夸父。夸父有一刹那的迟疑，他飘海从密路去成都载天山时，遇到过海中蜃龙迷惑险些丧命，在人间就听闻不仅海中有蜃龙沙漠中也有，蜃气放出，就如楼阁浅池，在上面制造来者心中最期待的幻象，来诱杀吞捕来者。可是干渴比死亡更难受可怕，他已经奋不顾身，心存侥幸的希望飞奔而去。

　　远望，那些黄色的沙漠全浸润在浅水中缓缓流动，夸父猜测那应该是流沙河。他听闻烛阴神呼风形成的大量黄沙从钟山流出，汇入流水中形成流沙，流向西南方的神山昆仑虚，最后流入大海，所以海边上总有沙滩。可是黄色流沙中一条滔天黑色河水逆流奔走，如一条黑色巨龙盘卧在黄色沙漠中，又似乎是蜃象。仔细水面有水纹荡动，还有淙淙流水声，异常真切，并不像幻景。

　　夸父见过黄河、绿水、白溪、碧海，却从未见过如此漆黑如夜的黑色河水。停立岸边，仔细观看，但见层层浓浪翻腾乌黑的潦沫，如堆积千里的黑炭，浑波迭荡如席卷着一层黑油。卷浪翻波，遮天迷目，着实凶恶，仿佛警告来者不准再踏一步近前。

　　夸父也顾不得，跃到河畔撩起河水狂饮，水质却是甘甜冰爽沁入心脾，干渴疲劳一扫而光。鞠起一捧河水细看，水质清澈透明，和人间之水并无差别。

　　夸父立起，这才发现这黑水如此宽阔，横亘面前望不到边际，远处尽头飘渺的云雾中隐约显出一座连绵高山，夸父断定那应该是钟山。可是该如何过河，这黑色的河水着实古怪，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下面是否隐藏着什么怪兽，周围也没有用来作船的树木森林。

　　夸父举起灵寿杖拍打河面试探，黑色的河面激起一道银色巨浪腾起千仞高，黑色的河水如倾泻的洪水簇拥着巨浪，气势汹汹地扑卷向夸父，如离浦之龙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夸父吞噬入肚。夸父见水面古怪早有准备，灵寿杖连忙向地面一击，借力御风弹升至半空，又轻轻向后飘落十丈之远，身上上并没有沾落一滴水。

　　巨浪突然退回下降，落下之时却并没有四散溅落，河中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起凝聚，滴水不漏地收回，就像是一根柱子从水中升起又沉下。河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越旋越深，河水中旋出一个巨大的银色空洞通道。

　　从中闪出一人半立于河面，威风凛凛，却又似恶煞。头顶银色蓬发，面色黑赤如重枣，通身赤红如火，披一袭黄鳞甲衣。夸父见他浑身笼着一层灵光，猜测他应该是守卫此地的灵精或者是神人，可是看他满身杀气、面露凶光，并没有神人的祥和高贵神态；如果是灵精，自己严遵先祖魁隗的诺言，是沿着大冥寒泽边界的海边走了许多弯路，才辛苦来到这里，并没有越过界限，为何此人怒气冲冲？

　　夸父刚想开口询问，对方却不容分说也无只言片语，杀气腾腾地扑向夸父。夸父被激怒得火冒三丈，虽然能感知来者法力高强，却用尽气力拼命要胜过对方，直接挥动灵寿杖攻击对方脖颈要害。

　　那怪人一愣，只觉一股苍劲之力风驰电掣般袭来，连忙挑起一堵水墙阻挡，水墙却粉碎成无数水花四溅。怪人又是一愣，连忙当即潜入水中窜到夸父面前，粗壮的身子扭转如龙蛇般灵动，将夸父连杖紧紧盘缠束缚。夸父拼命挣扎，却是越挣扎越紧，只感觉浑身骨骼肌肉欲碎，呼吸也越来急促，几近窒息。怪人饶有兴致地盯着夸父打量，犹如捕捉到老鼠的猫把玩猎物。

　　夸父闭上了眼睛，想到自己终于找到可以光复先祖之荣的出路，还未实现却先丧命于此，心中十分不甘，于是拼命用力挣脱做最后的挣扎，竟然感觉呼吸自如，周身也轻松略微能动弹，于是趁机将力气积攥在灵寿杖上，拼命戳向对方身体。那怪人松身扑入黑水中，无影无踪。直到河面平静无漪，也不见什么动静。

　　夸父料定那怪人定是震慑于自己的威力，不敢再出现，没了这个顾忌。又加上他本身身材高大浅海都能淌过，所以此时再也不将这条黑河放在眼中，他认为这河水如此之黑是那怪人作怪，而非初时揣测的河深之缘故，于是也不测探河水深度，拔腿就涉水过河。

　　河水初始只到大腿，后来升到腰部不再变动，夸父心中高兴大踏步前行。一股暗流突然涌来直侵到胸膛部位向后身后奔去，前面黑色河水隐隐现出一道闪着光泽的黑影，若有如无。夸父眼睛一动不动死盯黑影，操起灵寿杖蓄势待发。那黑影好像是一条水草，随着水流轻盈拂动，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夸父这才放下灵寿杖，准备继续前行，水面突然腾出一道十丈之高的蛇尾一样东西，遍布赤红色的闪光鳞片。夸父突然醒悟这正是刚才水中的那条水草，因为在黑色的水中所以呈现成一道黑影。蛇尾摆动迅速紧密缠绕夸父，将其拖下深水中。夸父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水，感觉自己像坠入了一个万丈深渊，越坠越深却无力挣扎，眼神朦胧，渐渐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夸父才慢慢醒来，睁开双眼，所望之处漆黑一片，身体好像轻盈如羽毛，没有任何束缚和存在之感，“难道我已经死去，灵魂出窍了吗？那么这又在哪里？”夸父暗暗想道，双手撑起身子慢慢站起来，双脚好像踩在软泥上，轻飘飘的，动作时感觉身子有轻微的上下荡动，就像乘船一样。

　　夸父疑惑地低头查看，脚下踩着深不见底却又明澈透亮的像水一样的东西，发出幽幽的暗黄光色。“是黄水晶吗？可是水晶怎么会如此弱软似水？如果是水，怎么能托起自己？”灵寿杖使出一股灵力狠狠向下射去，黄色物什如坚不可摧的岩石般没有凹陷变化，也无涟漪纹浪。

　　夸父俯下身查看自己到底处在何方，幽幽发光的黄色“水体”下面，他又看到了那缕若有若无的长长黑影，心中一凛，握紧灵寿杖准备有所行动时，身子突然震动站立不稳。“水体”竟然摇晃碎裂，迸射出黄色水柱，无数细小的浪花如滚珠碎玉四处飞溅。

　　黑影从脚下黄色“水体”穿越腾出！红色的身上罗列两线碧珠，像两串并联的碧绿珍珠，排列非常有规律，每四个攒聚在一起，依次分别缀在两条看不见的线上，两条线平行扭动弯曲，最后直直上升竖立。四周突然明亮起来，发出红色的光芒，显现出不是升腾起的水泡。夸父看到面前是一条条粗壮滚圆的蛇身，裹着人头大的赤红鳞片，夹杂几道金褐色鳞片，身上的却碧珠消失看不见，龙尾隐没在黄色水体中。

　　正当夸父细细打量时，一个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你法力很是不错。我将你卷沉进黑水底，灵魂与身体并没有分离，可是却能浮在黄泉之上，没有被黄泉吸附下沉进去，既不像是凡人也不像是灵精，神人是绝对不可能是。你到底是什么神？难不成是兽妖吗？”夸父抬起头努力视看，看清龙身上长的并不是普通的龙头，蓬松的银发下是一张人面，正是在黑水上与自己打斗的那张面孔。

　　蚩尤的话语想在耳畔：“烛阴的两个儿子和他一样都是人面龙身，体内脊骨上长满灵珠。老大叫鼓凶猛好斗，老二叫窳善良平和。鼓喜欢出风头，你去找鼓帮你夺得巨人国头领”蚩尤虽然如此给夸父出谋划策，夸父心中却有另一个打算，既然窳善良热心，不如找他帮忙。刚才他不问话就与自己打斗，难道就是是鼓吗？可是他法力并不怎么高明，否则不会落败而逃，难道我认错了？

　　就在夸父猜疑之际，人面红龙摆起龙尾将他卷起高举在自己面前，咆哮道：“你竟然敢藐视神人，不回答我的问题！你想触犯神威吗？”

　　夸父听闻此话，断定此人是鼓。当下俯首道：“小人不敢藐视鼓神。我是大人国魁隗的后代夸父，既有精灵的血统，又有凡人的血统。”

　　夸父心中认为此人是鼓，本来紧张并未询问脱口而称鼓神。这鼓虽是神人却天生暴躁好斗，正遇上了烦心事在黑水下寻思办法，被夸父在黑水上面搅乱了平静，冲上水面恨不得一口吞掉他，夸父却身怀绝技很有些法力，心中灵机一动另有打算，就手下留情。

　　鼓又听夸父称自己鼓神，心想自己神名远播海内，抑制不住兴奋，于是滔滔不绝：“难怪如此。这九幽黄泉只有神人能穿梭所以往来无阻，精灵可以往来黑水深处却不能穿过黄泉也不会被吸附，凡人沉入水中魂灵顺着水流游荡到黑水，被黄泉吸附进去，肉身没了魂灵就悬浮在水面成了尸体，这就是为什么凡人戏水多半会溺死”鼓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丢失了神人的庄重，连忙转移了话锋：“魁隗不是早被驱逐到人间，你来这里干什么？”说着将夸父放回黄泉上面。

　　夸父跪下叩首道：“我的先祖魁隗虽然被逐出幽都，他却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烛阴神的后代子孙，还留下祖训告诫后世。如今我们魁隗一族在人间没落，精灵族也不容我，我走投无路来寻求守护神鼓神您的庇护。请求您出面让我重回大冥寒泽作大人国的首领。我会永远铭记您的恩德，终身效忠于您，扑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鼓点头道：“你倒是十分坦诚直爽，不过口气也大了点。我让他们收留你归族已经不错，为什么还妄图做大人国的首领？”

　　夸父道：“我想做首领并不是**的缘故，幽都之人对我祖先的不满，只怕会延续到我的身上，即使有您的神谕难保不会想法驱赶我。如果我做了首领，也许能长久生存于大人国，从而更好效忠与您。”

　　鼓对于夸父单找自己寻求庇佑帮助，很是受用，因为大冥寒泽的多数人在他和弟弟之间，更崇拜尊敬的是他不爱招惹是非的弟。他正在为一件烦心事苦恼，呆在黑水下冥思苦想寻找办法。夸父试探黑水时扰乱了他，所以他才会大动干戈地和夸父打斗，他虽然在水中凶猛，在陆地上却是不算好手。当年他仗着一身了得灵力四处与人决战输赢，烛阴为了惩戒他就收掉了他一些灵力，所以在陆地上与夸父大都有些力不从心，心中却找到了解决烦心之事的方法，所以对夸父手下留情。现在又听夸父要效忠于自己，正中心意，更是开心，因为事情得到完满解决。

　　鼓变回人形，扶起夸父，夸父一看正是在和岸上与自己决斗之人，这才恍然醒悟，又有跪下不起：“小人在岸上不知是大神，多有得罪，望大神开罪。”鼓拉起夸父直爽地说：“你开始并不知道是我，没有什么得罪。再说你的法力在陆地上本来就胜于我，我得到一个高人高兴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你？我现下有件烦心事，你的到来正好帮我解决了。只要你能帮我成功，说明你完全有能力胜任大人国首领，我自会帮你完成心愿。”

　　夸父闻言喜之不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我现在就听您吩咐去做。”

　　鼓道：“不慌，我领你到我的崖坐坐，见一个人，再细细告诉你。只是你要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事情，特别是我的弟弟。”看着夸父坚毅点头，鼓舌头一探，吐出一枚碧珠，明若灿霞，莹润如酥，碧光如水流动，放在手心说：“我送你一枚辟水龙珠，这是专门生长在我们烛龙体内。吞下去不仅可以劈水，还会使你灵力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