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劫（前传） 第二章 混沌入侵

　　（《神异经.西荒经》：“混沌，长毛四足，如犬，有腹无五脏。抵触善人，凭依恶人。”山海经中的混沌形状肥圆、象火一样通红，长有四只翅膀、六条腿，虽然没有五官，但是却能够通晓歌舞曲乐。还有一种说法浑沌是象狗或熊一样的动物，人类无法看见它、也无法听见它，它经常咬自己的尾巴并且傻笑，如果遇到高尚的人，浑沌便会大肆施暴，如果遇到恶人，浑沌便会听从他的指挥。）

　　一阵寒风刮来，冯夷沸腾欲喷涌的热血，在一刹那冷却，头脑逐渐清醒过来。呆了呆，冷静下来反驳：“爱没有那么复杂，也不是占有，爱一个人就像是养了一条鱼，让他畅游在河水中自由呼吸，而不是紧紧攒在手中，使他窒息。”

　　混沌道：“呵呵，爱需要占有控制，否则只能孤独守望。”看到冯夷哑口无言，混沌继续天花乱坠，“你被天规束缚了。让世界重回黑暗，有什么不好呢？在黑暗中你可以随心所欲，不用怕被人发现，更不用怕被惩罚，因为在我的统治下是没有规矩的。没有规矩，你们之间不再有阻挡，何乐而不为呢？”

　　冯夷的眼神变得深远，想象着在混沌世界里，天地漆黑混乱一团，没有规矩，没有光明，没有理想，没有希望，什么都没有！即使和她在一起，每日感触着她的气息，抚摸着她的长发，可是却看不见她的脸和表情，从而感知不到恋人之间微妙的相通心意，彼此如盲人一般，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至少我现在每夜能看到北斗星

　　“不能和她在一起不更痛苦吗？”混沌感知冯夷心思，连忙回答，见他仍是摇头不受诱惑，宛转改口，说出他的间接阴谋：“好吧，我可以建议你另一个办法。中土有熊国国君叫轩辕，玄女受西王母之命护佑他，你只要杀了他，玄女定会被惩罚驱逐到人间，那时候你的地位要比她高得多，又不再受天轨戒律，你可以轻易拥有她。”

　　冯夷冷笑：“我以为你有多高明，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左右她的命运？九星镜查看着天地人间，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的镜像，在我动手之前，就可以将我查获。你不会不知吧？”

　　混沌听闻此话，感知冯夷看似拒绝，却是有所心动，抛砖引玉已有了成效，继续诱惑：“世间万事万物，没有一样是绝对完美的，都有自己的弱点。九星镜也一样，虽然得盘古元气和开天斧护罩，得西王母的护卫，得天帝伏羲的八卦设置，得九天玄女的看守可是百密必有一疏，它也有弱点，再强大也只是星辰，怎能和日月比媲。虽然我们不可能去东海驱动十日和十二月，可是”话锋斗转，“你一定很想知道，烛阴和西王母都由盘古创造，同为创世神。西王母做了九天之上众神的主宰者，而烛阴为什么却待在极北之地的人间？”

　　冯夷精神一振，急不可耐地翘首倾耳聆听。混沌声调陡然放低，语气变得十分神秘：“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极北之地雾气迷蒙，九星镜无法查看那里。烛阴的龙鳞，却是堪比日月之光”和问题好像没有联系，并不算是回答。

　　冯夷十分失望，可是心绪仍是被触动，一个答案如流星般在心头猛然闪现，却又疏忽滑落消失，没被冯夷捕捉到。正懊恼地苦思搜寻之际，耳畔忽然听到混沌的话：“龙鳞的光芒可以围罩你，反射九星镜之光，使其查看到，拥有烛阴的阴眼－－－龙鳞，你还可以获得无限力量，即使被发现也不用怕我想了千万年，才得了绝妙方法，听我不会出错的。”

　　末句话断绝了冯夷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泄露了混沌的用心。冯夷已经无暇揣测，心中正义与**在激烈角斗，犹豫之间，北方闪起了光亮，光线正向这边扩散射来，冯夷心中霎时明亮，虽有些苦涩，却笑道：“你很确定我会和你携手吗？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当你心有杂念私心时，即使一闪而过，都让我有机可乘。我的灵神崔嵬不会让我失望的。”面前的黑暗伴随着句话，瞬间消失殆尽。

　　冯夷冷笑一声，抬头寻望北斗星，背后的另一片黑影猛然扑来，从他的双瞳钻入，碧色的眸子立刻变成了漆黑的颜色。烛火晚来了一步，把剩下的黑影全部带走了，夜色又明媚起来。

　　有哗哗的水声从下面深渊传来，“冯夷”警觉地低首查看。一个女子徐徐升出渊上，盈盈立于他面前，曼妙如水的身段，垂裹着一袭半透明的水青色鲛纱，隐隐露出用白珍珠串连的绯红扇贝胸衣，无限的妖娆。神情却内敛而漠然，冯夷紧张地死盯着那张脸，虽然感觉有一丝不对劲，可是那张脸有着分明属于紫微星君的绝世无有的美貌。

　　冯夷有些始料未及的样子，抬头望了望北斗星，又望面前不可置信地问:“玄女？你，你怎么下来?你都看到了？”说话时，藏在背后那的只手已凝起凛冽杀气。

　　青衣女子嘴角含着一丝苦笑，垂首回答：“主人，你又认错了。我是女丑，不是刚从下面上来嘛。”

　　冯夷瞥到女子脚下踩着一只大如栲栳的青蟹，恍然大悟，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道：“你怎么上来？”

　　女丑答：“刚才渊中的水一下子全变黑了，我怕主人有什么闪失，所以上来看看。”

　　兴许意识到自己刚才过激了，冯夷用微笑掩饰道：“我能有什么问题，好了，我们一起回宫吧。”

　　女子抬头看看了北天星辰，有些讶异：“您不是一向守到黎明才回忠极渊吗？”

　　冯夷眼神一瞪，不耐烦地说：“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题？难道我回忠极宫还要向你报告吗？”

　　青衣女子心中一愣，心中闪过一丝诧异，虽然有神人说主人冷漠傲然，可是主人对她一向温文尔雅，视若心腹，今日怎么少有的如此暴躁，像换了个人似的。她再次低头答：“女丑知错了，以后一定谨记，恭迎主人回宫。”

　　骖螭两龙被女丑唤醒，驾起载着冯夷荷盖云车，女丑也立于蟹上，跟随其后一起沉入忠极渊中。

　　夜色渐渐退去，金乌驮着太阳喷薄跃出汤谷，给大地撒下金辉，将光明照耀每一个角落。忠极渊也被镀上一层金光，光线无法射进深渊水下的忠极宫，不能涤荡此处的黑暗，不过装饰满殿的珠玑明珠之光，也不逊人间的白昼。

　　女丑端着梳洗之物来到冯夷的寝宫，立于珊瑚珠门槛前的两个青鲈侍女，齐齐躬身为她撩拨开百尺虾须帘。她像往常一样走在紫水晶地面上，心情却不能一如往昔。每晚她都悄悄躲在渊水上陪冯夷看北斗星，昨晚不知为什么黑暗突然来袭，自己竟昏昏入睡，醒来时总觉冯夷有些异样，两人之间好像突然隔了一道鸿沟，没有往常的亲密。

　　刚踏入内宫中，冯夷声音突然传来：“你这个怪物，快离开我！”微弱的声音痛苦又厌恶，似乎在挣脱某种东西，就像陷入了一场噩梦，想要极力醒来却又无法摆脱，无力地任其一直持续下去。

　　女丑一阵惊慌，正要抢步闯进去，一个陌生的魅音飘来：“休想，你给我老实待着，乖乖听从我摆布。”

　　女丑心中的惊诧无限放大，身子竟有些瑟瑟发抖，她努力使自己镇定，放缓脚步，轻移至里间前的玳瑁屏风，轻轻揭开银色鲛绡帘的一角，把眼睛贴在帘后的屏风上，透过星星点点的镂缝往里偷窥。

　　屋中只冯夷一人，正盘膝坐在龙床上，一头飘逸的兰发全变成了黑色，身体左右区分，一半漆黑一半苍白。头顶上还缭绕着一团缥缈黑雾，忽大忽小，大时身上的黑色部分多了一些，小时白色多了一些，黑白似乎在他体内角斗争夺地盘。

　　“难道他在修炼什么灵力吗？”出神之际，女丑双手忽一抖，金螺盆碰撞屏风，发出清脆的“当”声。

　　“谁在外面？”一声呵斥在里面响起。

　　女丑慌忙越后一丈远，定了定神，平声道：“主人，女丑来为您盥洗。”

　　里面的声音缓和了一下：“以后有事，要在正门外先禀告我，进来吧。”

　　女丑应声入内，冯夷正端坐在紫水晶圆桌旁的白莲座上，混身像往常一样白皙。难道自己刚才看恍惚了？女丑边低头暗想边放下金螺盆，递接过拭脸的鲛帕，然后拿起龙角梳为冯夷篦发。

　　冯夷命令道：“准备夜明珠灯，今晚我要独自去查看黄河。”

　　女丑凝了一会神，道：“主人做事一向由我伴随，今晚请让我为您执灯。”

　　冯夷回答：“我一人就行了。”

　　女丑停止了梳发动作，忽然跪在冯夷面前，泣道：“主人一向少不了我，难道是厌倦了我，要赶女丑吗？您对我有再造之恩，女丑早就誓言一直侍奉您不离左右，我有错任凭主人责罚，请不要驱赶我。”

　　冯夷听此话，眼珠转动，扶起女丑，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要沿黄河东去北方，那里是兽族所待的荒芜之地，怕你去不方便。”

　　女丑答：“女丑没那么娇嫩，主人不用怕我被人误认，我会像往常一样蒙起面纱，或者躲进龙耳里。我只想时刻侍奉您，不会带给您麻烦。”

　　冯夷点了点头：“去准备好诸事，晚上来接我。”

　　是夜，女丑坐在变大如车辕的青蟹上，手执数百颗夜明珠攒雕而成的明亮宫灯，在渊水中前行，为冯夷开路。行了一会，水道越来越宽阔，水床渐渐抬升，水质也渐渐浑浊，正是流沙山上被烛阴吹来的黄沙所造成。女丑早有准备，手中玉瓶抖出数只外形似鳖的硬壳三脚虫，纷纷振翅张开口中弩形横肉，边飞行边贪婪吞吃沙粒。不一会，河水清澈了许多。

　　这种虫名叫蜮，也被凡人称做射工、射影、短狐。形状像弩，常用口中所含的沙作箭射人，被射中之人就会头痛、生疮，甚至死亡，如果被射中的是影子也会生病。“含沙射影”一词由此虫而来，但是它却是黄河很优秀的清沙工具。

　　顺着黄河来到一处支流，冯夷命令女丑转弯。女丑收回蜮转向前行，曲曲弯弯地转进桑干河，河水清澈许多。又转进一条小河流逆流而上，夜明珠灯下可以看到河水绿如翡翠，不时有银色飞鱼跃出河面，鳞光在夜空闪烁与星月争辉。

　　前行了一会来到一座山脚下，冯夷道：“就是这里了。”女丑听出弦外之音，口中翕动，转瞬和青蟹一起缩小如拳头大，飞进龙耳中。

　　冯夷并不急于腾出水面，双手运气有黑雾升起源源逸出水面，形成一个黑色华盖腾在半空，冯夷这才腾出水面，华盖如影随形罩在冯夷上方，仿佛在遮挡什么。

　　龙雩案：1.紫微星又称北极星，北斗七星围绕着它旋转，紫微星上建紫微宫，主宰天下帝王之数。古人常用“紫府星君”和“月宫仙子”形容美人等，紫府星君即是九天玄女的道教称呼.

　　2.崔嵬：生于阴暗，讨厌光明，暗黑邪芒蚕食日月之辉，遮天蔽地，代表群火中之黑暗，类似混沌，故我将其称作混沌之灵神。后被收服，成为道教中判人生死的地狱神，即使阎罗王座前的崔判官。

　　3.女丑：涿鹿大战时，雨师助蚩尤连降大雨，妄图淹死轩辕氏子民，玄女止水并传轩辕剑。后民间大旱，有旱神女魃出现（民间传说是长白毛的僵尸女鬼)。山海经上记载不明，后人形成两种说法，旱神原是玄女或女丑。所以我将女丑拥有玄女之貌来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