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3 大老爷的思量

　　赵氏跌坐到床榻上，心里直叫苦。这几日，坏消息一桩接着一桩，她越来越心浮气躁，难以冷静思考了。

　　“太太…老爷朝着咱们院子的方向来了…”翠兰急急地进来禀报，神色显得有些慌乱。

　　赵氏心里咯噔一下，面色愈发苍白。“张妈妈，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

　　“太太莫要惊慌…说不定是为了别的什么事…”张妈妈嘴上安抚着，心里却是没底。老爷平时看着挺温雅的一个人，可是一旦动怒，谁都要避让三分。

　　赵氏苦笑了笑，道：“官府都是想通的，老爷怕是早就得了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荣桓一踏进赵氏的屋子，就将所有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赵氏，你胆子可真是不小，啊？！”

　　赵氏识时务的跪了下来，满口承认。“老爷，妾身知错了…”

　　“你…荣府到底是哪里亏待了你，你要背着我在外头做那等营生！”荣桓鲜少有这样的怒容，冷下脸的他让人不敢直视。

　　赵氏跪伏在地，战战兢兢不能自已。“老爷…妾身知道错了…这么大一家子人要养活，这些年来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几位老爷的仕途需要打点…几个姑娘眼看着都大了，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妾身也是没法子才一时糊涂…老爷，看在多年夫妻的清风行，您就饶恕妾身这一回，妾身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说的断断续续，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瞧，她也是被逼无奈啊。如今的荣府尚未分家，三房人的各项开支都走公账。二房还好，还在外地任上，平时不怎么回来。三老爷不过是个五品小官，那点儿俸禄都不够他买只蛐蛐儿的。可是，这三老爷可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啊，三天两头的伸手跟她要钱，她若是不给，老太太心里肯定不舒坦，蒋氏也会阴阳怪气儿的数落她这个长嫂。她表面上风光，实际上时常在银钱方面捉襟见肘。可她又是个高傲的性子，不肯跟老太太开口，逼不得已，她才起了歪心思。

　　荣桓冷冷的盯着赵氏，脸上也颇为难堪。

　　作为一家之主，他当然知道荣府手里的产业状况。近几年，庄子和铺子里的收成没什么变化，但应酬开销倒是涨了不少。如此算起来，能够动用的银钱的确是有限。赵氏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赵氏就这么裸的将家底给出来，等于生生的打了他的脸。他堂堂正二品侍郎，家中居然穷得需要出去放印子钱，这叫他的脸往哪儿搁？

　　“刘隐的事，我暂时压下了。只说是他背着主子自作主张，跟荣家没有半分关系。后面的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吧。”荣桓好几次想要破口大骂，还是忍了下来。只是，对赵氏，他再也没有半分好感。

　　她这般肆意妄为，就没有为他的官声想过。一旦事发，他这个一家之主便是最先受到牵连。

　　这个不知好歹的蠢女人！

　　赵氏低声的抽泣着，诉说着自己的悔不当初。又说愿意拿出陪嫁去摆平此事，这才让荣桓消了气。

　　“你犯了这么大的错，本该将你休弃回将军府。但念在你为荣家生养了两个子女，就暂时罚你一年的月钱。你将手头的事交待一下，我让母亲暂代内宅的一切事物。你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出院子。”

　　“是，妾身知道了。”赵氏纵然再不心甘，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荣桓从芙蕖院出来，就直接去了老太太的寿安堂。老太太因为受到不小的惊吓，卧床不起，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过去探望探望。

　　只是，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姑母，赵氏也太离谱了！咱们荣家是少了她吃还是少了她穿啊，居然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荣桓皱了皱眉，方家表妹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安心的养胎，跑到老太太房里来做什么！而且，赵氏的陪房在外放印子钱被抓的消息已经被他压了下去，除了几个心腹便再无其他人知晓。方氏，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老太太躺在罗汉，脸色捉摸不定。想必，也是跟荣大老爷同样的想法。这件事，知道的没几个，方氏她怎么会得到消息。

　　方姨娘自作聪明，却恰恰是栽在自己的小聪明里头。见老太太不吭声，她仍旧自顾自的说着。“只是罚了她禁足，这处罚也太轻了。她犯的错可不是普通的小错，那可守系到表哥升迁的大错…”

　　“行了，你现在还怀着身子呢，就不要多思多虑了。”老太太哪里会不清楚她的用意，却只当做没听见。

　　赵氏犯的错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她管束不力，让下人钻了空子。往大了说，是触犯律法，却也没到确凿的证据证明是赵氏在背后主导。官府就算抓了她那个陪房，她还是能撇清关系的。更何况，如今西边儿已有异动，朝廷说不定很快就要发兵，到时候赵家便会重新启用，她犯不着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赵家。

　　方姨娘见老太太突然改口，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姑母，你答应过我，要让我做表哥的妻子的…”

　　老太太何尝不希望如此，只是时过境迁，想那些又有什么用。“你平平安安的将孩儿生下来再说吧。”

　　方姨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荣桓冷冷的打断了。“老太太身子微恙，你就别再打扰她老人家了。”

　　方姨娘委屈的抿着嘴，眼看着又要落下泪来。以往，只要她稍微露出难过的神情，荣桓必定会心软的上前安抚。只是，这一次，荣桓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将她身边伺候的丫鬟责骂了一顿。“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就这么看着你们姨娘奔波劳累也不知道劝着点儿…若是方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你们全都逃脱不了干系！”

　　他毫不留情的呵斥，这才让方姨娘察觉到不对劲来。那个对她言听计从呵护备至的表哥，似乎变得有些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