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六

　　离开大队部，皮主席进了大队供销社。

　　供销社有年老年轻的两个营业员，卖香烟火柴、油盐杂货，也收购社员的鸡蛋、破铜烂铁之类的东西，间或还卖猪肉。

　　皮主席坐到柜台前,要了两包黄金叶的香烟，一包经济牌的香烟，抽出一支经济牌叼在嘴上。

　　年轻的营业员帮他点燃烟，说：“皮主席二角六一包的黄金叶不抽，怎么抽八分钱一包的经济？”

　　皮主席翘翘二郎腿，说：“暂时还只能抽经济，黄金叶是帮工作组何组长买的。再给我来二两酒,半斤小花片！”

　　年轻的营业员正准备动手拿货,年老的营业员暗地里拨开他的手，客气地说：“皮主席，这是国营店子，不记帐的……”

　　皮主席听了这句话，很有些不自在，但他懒得同这样的人计较，马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块的票子，往柜台上一拍，说：“等下一起算帐！”

　　两个营业员一见，连忙争着把谷酒和小花片送到了他面前，恭维的话一人讲了一大串。

　　皮主席喝完了半杯酒，忽然看见案板上的猪肉，便问道：“肉没有臭吧？”

　　年老的营业员笑了笑，说道：“皮主席喜欢讲笑话，猪是吃中饭以后杀的，三点多钟才送来，怎么会臭呢？皮主席要好多？”

　　皮主席答道：“砍一斤，半精半肥的！”

　　年少的立即砍肉，年老的拨响了算盘，口里念道：“再加一个六角八分，一共一块六角九分！”很快，一斤肉也砍好了，半精半肥，用草绳扎好，摆在皮主席面前。此时，皮主席既没有听到报数，也没有看一看半精半肥的肉，因为他看到门外有一个人影晃了过去，便将酒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急匆匆往门外跑。跑了几步，又折转身来，提起猪肉，几步跨到了门边。

　　一老一少两个营业员齐声喊道：“皮主席，还要找你的钱！”

　　皮主席说着不要找，下次再来，便无影无踪了。

　　皮主席看见了什么人？看见了芹芝。只见她戴着草帽，提着个草编的提包，匆匆从前面走过。皮主席并不声张，只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芹芝的前边，放慢了脚步，回过半边身子来，轻声细语地问道：“芹芝妹妹，到哪里去了？”

　　芹芝没有理他，将草帽压低了点，加快几步，把皮主席抛到了后边。

　　皮主席脚长，抢上去，挨到她的身后，把她的草帽抢到手上，说：“太阳落山了，还戴它做什么啰，我帮你拿着。”

　　芹芝把头一扭，骂道：“搞什么鬼，皮癞子！”

　　皮主席将草帽藏在身后，笑嘻嘻地说：“芹芝妹妹，你不戴草帽还好看些，我就喜欢看你这个样子。耶，你刚才叫我什么名字？”

　　芹芝没好气地说：“皮癞子！”

　　皮主席一点也不气恼，只是感到有点奇怪，一连发出几个“耶耶耶”之后才说：“如何还叫我皮癞子呢？你整天关在家里，可能没有听到吧，我如今是全大队的贫协主席了。叫我皮主席！”

　　芹芝一把夺过草帽，说：“皮主席，皮你个鸟！”

　　皮主席仍旧笑嘻嘻的，将手上提着的猪肉举到芹芝的眼面前，说：“刚砍的，一斤，半精半肥，给你。今天我就到你家里吃晚饭，吃完晚饭我们亲热一下。你不晓得咧，哥哥好想你，半夜都困不着……”

　　芹芝伸手用力地朝皮主席的手扫了过去，没提防那半精半肥的猪肉被她这一扫，挣脱了草绳，飞进了旁边的粪凼里。皮主席跺着脚，口里还在不停地“啊耶，啊耶”，芹芝早已跑出了几丈远。皮主席看着她俏丽的身影，摆动着的屁股，狠狠地骂道：“**，老子总会要搞到你！”他没有去追她，现在挂念起那一斤猪肉来了，一两个月难吃上一次，却掉进了粪凼。幸喜粪凼不深，三下两下就捞到了。他把它拿到水田里用劲漂洗了几下，耶，还好，红是红，白是白，精是精，肥是肥，看不出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