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游历凡间

　　说来有趣，下方正是条清澈的河流与茂盛的草原，草原上的村民正在举办祭祀活动。

　　此地名“薰风午原”，就在洛阳东面不到千里。

　　祭祀头目是本村的苏长老，他站在前排，双手合十高举在眉间，带着村民们，虔诚的念着：“感谢大地之神赐予我族食量，感谢太阳之神赐予我族光明，感谢雨水之神赐予我族水源，祈祷河水之神赐予我族一年丰饶……”

　　大地之神乃后土娘娘，太阳之神乃天后羲和；雨水之神乃雨师屏翳；河水之神则是冰夷一族。

　　薰风午原的村民，在战火燎燎中，仍然把祭祀之礼搞得有声有色。

　　或许这就是人类，自身渺小不说，屡屡遭受无情的天灾也不说，还要被更残酷的**给祸害得颠沛流离——既然自己救不了自己，那就拜托高高在上的神灵吧。

　　可突然，上空一个声音破天而至。

　　“呃啊啊啊啊啊——借光借光借光——！！”

　　众人大惊，本能后退，只见两个东西从天而降，跌入河中！

　　可不正是楼澈和饕餮。

　　楼澈全身泡在水里，居然还笑得出来：“哎呀，还好！安全着陆！”

　　村民们懵然片刻，尔后在苏长老的带领下集体跪下，冲着楼澈和饕餮三叩九拜，口里还叫着：“莫非是河神大人？！”

　　而这其中的一个少年，看打扮并非本村人士，反像是成都那边的武家少年，脑顶后束着独辫，身背弓箭，眉目清朗而不谙世事。此刻他着迷般的喊着：“河神！肯定是河神啊！长老，是河神降临了！”

　　紧接着，人群沸腾。

　　“河神降临啦！神仙降临啦！”

　　“大家谢天啊！”

　　如此不知过去多久，这虔诚而近乎疯癫的场面，让楼澈都不敢轻易上岸。

　　直到祭祀结束，这里只剩下善后的苏长老和那名少年时，楼澈和饕餮才爬上岸来。

　　“你们……你们刚刚这么多人在这做什么？还一脸兴奋的样子。是本大爷的脸上开了花吗？”

　　苏长老套着近乎，殷勤笑道：“河神大人，我刚才已经吩咐他们下去准备招呼您的东西了，如果您不嫌弃，可否请您移驾到敝族的客棚。我族想向您这几年对薰风午原的爱护与照顾了表谢意。”

　　“河神？”楼澈诧道：“楼澈大爷我并不是什么河神，说是仙人还差不多，你们该不会是认错人了！”

　　那少年兴奋道：“不！不会错！我们刚刚才正在祈祷感谢河神大人呢！而且神仙大人您从天上下来的时候，还骑着这么一只威风凛凛的神兽！”越说越痴迷，“那种翩然降下的神姿，不管怎么看都让人忍不住从内心深处受到感动啊！”

　　楼澈被夸得飘飘欲仙，“哦？是这样吗？哈哈哈……”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似乎刚才下来的时候蛮威风……下来？！对了！

　　“这里就是人界吧！”楼澈随即乐开怀，“没想到本大爷误打误撞，竟然能够逃脱那个闷死人的天外云海！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看他笑得几分失态，那少年诧道：“河神大人？”

　　楼澈道：“都说了本仙人不是河神了，不过本仙人可是如假包换的仙人，所以你们也不用觉得失望啦！”

　　苏长老笑笑，依然不改殷勤——反正此人能赐福于薰风午原就行，英雄莫问出处。

　　“既然如此，就请仙人随我们来吧。”

　　那少年换脸极快，再次狂热道：“苏长老，就由我南宫毓来替仙人带路吧！”

　　原来这少年复姓“南宫”，单字一个“毓”。

　　长老答：“南宫二少，那就劳烦你了。”

　　称他“二少”，可见此人是大有来头，这点容后再议。

　　总之，南宫毓带着楼澈回到村中，向客棚走去。

　　这路上，楼澈把薰风午原好好的看了一遍，居民都住在帐篷里，竟像是伶叶先生曾教授过的北方狄族。

　　南宫毓说，薰风午原虽地处中原，却因相对荒僻，成了处“苟且偷安”的世外桃源。这里的居民，有的是祖祖辈辈繁衍于此，但更多的则是在战乱中幸存的人，为了能免于战火焚烧，寻到这里……

　　现在看来，似乎人人都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可楼澈不会知道，他们心底有多惧怕，惧怕无孔不入的人与人之间的自相残杀。

　　却是南宫毓心思浅，一路只顾着给楼澈讲，自己为求仙访道四处探访，没想到今日能有缘遇到厉害的仙人。

　　他殷殷切切道：“若仙人师傅肯收我为徒，我南宫毓今后一定会好好侍奉仙人师傅您的！”

　　好不容易到了客棚，南宫毓还在请求。

　　终于把楼澈的耳根子磨软了，“这个嘛……本来本大爷还没打算这么快收徒弟的，不过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还如此清楚本仙人的本事，本仙人就破例让你跟着好了！”

　　“真的？！”南宫毓一蹦三尺高，“谢谢仙人师傅！”可跳起来这瞬间，南宫毓才发现，负责招待客人的姑娘一直等在旁边，看着两个男人进入棚里却只顾自说自话，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南宫毓不好意思的赔笑：“啊，真不好意思，我忘了先跟你打声招呼，你一个人准备这么多食材真是辛苦了。”

　　“不、不辛苦……”其实这位姑娘丝毫没觉得尴尬，因为她的视线打一开始就落在楼澈身上一动不动了。

　　这英姿飒爽面里带笑的银发男子，是她活到这么大见过的最迷人的男人，她不由红着脸道：“河神大人……我帮您准备了一些族里最珍贵的食物，希望您能不嫌弃……”

　　楼澈脑袋进水的毛病又犯了，“珍贵的食物？人界珍贵的食物吗！？咦……姑娘你穿的衣服真特别，挺漂亮的……”说得她薰薰然而如登天极。

　　不凑巧的是，客棚外突然有男子声传入：“南宫二少，我听说族里来了一个仙人！”

　　然后一个男子进来，跪在楼澈脚下就说：“楼大仙人，我都听长老和那些族民说了，听说您不但会呼风唤雨、收服异兽，还会行使神迹！所以我是想来恳求您一件事的！”

　　这把楼澈说怔了……呼风唤雨、收服异兽、行使神迹……本大爷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也忒夸张了。

　　……算了，八成人界有些东西的定义和我们不太一样……楼澈看这些人各个眼睛都虔诚的像会发光似的，把他的心情弄得非常舒畅。

　　既然这样，就小小帮他们一两件事！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告诉你们，任何问题在本仙人眼里都是小菜一碟！”

　　“啊，那真是太好了，大仙人！”男子连磕了好几个头，“拜托你治好桑雅的病！她——她自从被采花贼袭击，就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整日愁眉不展。我、我非常担心她！而且，全村里就只有她一人见过采花贼的脸，可是她却都不愿开口……我们想抓那可恨的采花贼也是有心无力！”

　　……采花贼？什么是采花贼……

　　“人界的花很宝贵吗？本仙人看你们这边花挺多的呀。”

　　南宫毓窘窘的轻咳一声：“仙人师傅，你有所不知，我们这的采花贼是专指对年轻女子下手的无耻贼徒……”

　　楼澈先是一奇，后又笑起来：“原来如此，看来你们所谓的采花贼也一定很喜欢美女吧！哈哈，眼光不错嘛……”

　　那跪地的男子顿时懵然，怀疑起楼澈的常识。

　　不过楼澈道：“你们放心，这采花贼居然只专门对美女下手，可说是触犯了本大爷的禁忌，本大爷就顺便帮你们抓这个采花贼好了！”

　　这下男子和姑娘都高兴起来，再加上一个南宫毓，三人抢着要带楼澈去见那位受害的桑雅姑娘。

　　最后的胜利者，属于楼澈不明不白收的新徒弟——南宫毓。

　　楼澈不知为何，自己一在村里走过，就有许多长相不赖的姑娘投来炯然的神色，仿佛她们的眸里尽是桃花艳红……嗯，有点像玉蟾仙子和访烟仙子嘞，女人都这样吗？

　　更甚者，还有少女拽过南宫毓，对他耳语：“楼仙人是我生平见过最英俊的男人，只要他的眼睛看着我，我就觉得全身发软无力……真希望他一辈子留在我们族里！”

　　总之在一片夸张的注目下，楼澈总算是到了桑雅姑娘的帐篷。

　　首当其冲的是南宫毓，如同宣读捷报般说：“桑雅姑娘，你看是谁来看你了！这可是我们今天祈礼时，从天上降下来的大仙人呢！也是我南宫毓的仙人师傅哦！”

　　桑雅姑娘背对两人，无动于衷，整个背影看上去忧郁而萧条。

　　楼澈什么也不明白就吹捧起来：“原来你就是桑桑姑娘？哎，难怪采花贼要对你下手，这么楚楚可怜、风姿绰约的模样，本大爷再天外云海可真是没见过呢！桑桑姑娘，你有哪里不舒服，尽管告诉本仙人，本仙人现在怀里还有许多灵丹妙药没被那只贝壳精吃掉呢！”

　　桑雅本就郁郁寡欢，再被人这样赞美，一时间如坠梦中，猛一转身想看清究竟何人。

　　可当楼澈的样子映入眼帘，桑雅宛若石化，硬是僵了一盏茶的时间，然后突然大哭起来：“呜哇……他……他……我不想活了——！！”

　　楼澈奇道：“本大爷的脸又怎么了吗？本仙人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啊！”

　　霍然一个豪迈霸气的女声从帐篷外传来。

　　——“哼，采花淫贼，你害人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看我飞虹双剑如何惩治你！”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线条火辣而举止粗犷的女人出现在楼澈与桑雅之间，手执两支绯色大剑，披挂上阵，杀气腾腾的如同烧着的煤。

　　南宫毓唤了声：“袖姐？！”

　　那女子喝道：“小弟，你还站在那贼徒身边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保护桑雅姑娘！”说完先给楼澈来了记双剑攻击，险些还伤到南宫毓。

　　南宫毓忙道：“等、等等！袖姐！你、你弄错了！仙人师傅不是采花贼啊！”

　　女子大吼：“哼，他不是采花贼谁是采花贼！你没看到桑雅妹妹一见到他就哭了，就算他掩饰的再好也没用！”

　　楼澈顿时感到无语，“喂，女人，你是女人吧！”女人不都玲珑可爱窈窕多姿性情温婉吗……“你是谁啊！楼澈大爷我什么时候害人，什么时候又变成采花贼了！”

　　南宫毓在旁试着圆场：“仙人师傅，她是苏袖大姐，是苏长老的——”

　　可苏袖没给他半点时间，“废话少说！”又将双剑狠狠一交叉，“你这个无礼的贼徒，束手就擒吧！”

　　“袖姐，等一等，你们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你居然叫他仙人师傅，小弟，你肯定又被人骗了！”

　　楼澈素来不是息事宁人的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瞧苏袖的架势和眼下这弥满杀气的气氛，都不错嘛！

　　“嘿，男人婆，你勾起本大爷的兴致了！来来来！本仙人正觉得有些手痒，咱们就来打一场吧！”

　　楼澈攻上去，和苏袖短兵交接，飞虹双剑与寒玉帛是舞得眼花缭乱。

　　南宫毓一边喊着：“住手啊，仙人师傅！袖姐！”但声音已经淹没在打斗的撞击和吆喝声中。

　　南宫毓只好无奈的加入战斗，毕竟是熟人，他哪里动真格，顶多就是苏袖要砍楼澈时放支箭分散苏袖的注意力。而楼澈从不杀人，也只是饶有兴致的躲开苏袖的重击，回以一些弱化她体能的仙术。

　　如此打了一炷香时间，苏袖突然停下，握着拳头冲南宫毓道：“小弟，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今天一直帮着这个采花贼，究竟是什么意思！”

　　南宫毓总算有机会被聆听了，赶紧一股气说完：“大姐，我方才都说了，仙人师傅是我们在河畔祝寿时候才出现的！就算他不是河神大人，可就凭他身骑异兽、飘然降下的模样，也肯定是个厉害的仙人，绝对不会是什么采花贼！你、你就把剑收起来，我们再慢慢说吧！”

　　苏袖不悦道：“小弟你又来了，你每次一见到稍微厉害一点，或是懂得些许骗人道术的人，就当人家是什么河神仙人的！我已说过，这世上根本没有这种东西！你觉得他厉害，肯定是他施了什么骗人鬼术！虽然我才刚到薰风午原不久，但我一看就知道这其中有问题！快过来我这儿，你在他身边绊手绊脚，我没办法使出全力！”

　　“绊手绊脚……”南宫毓无语道：“袖姐，你的话还真是让人伤心……”爹和二娘他们嫌我是拖油瓶子就算了，连大姐你也看不起我啊……

　　却道苏袖直肠直肚的话语，不仅挫伤了南宫毓，更激怒了楼澈。

　　“等、等！什么叫骗人鬼术？！你这个男人婆居然看不起本大爷！哼，要不是本大爷不喜欢对女人动手，你早就、早就——”到底还是善良心性，楼澈抑制着收回颤抖的双拳，喊着：“贝壳精，你就站出来让这没见过世面的男人婆看看，什么是神兽！”

　　饕餮此刻隐匿着身形呢，窃窃道：“我不是贝壳精，我叫饕餮。”

　　“少罗嗦，叫什么都一样，快！快现身给这不相信本仙人存在的男人婆瞧瞧，最好吓死她！”

　　“可是我的肚子还很痛……吃不下饭……姆……睡一下就好……”然后便没了回音。

　　——拜托！是让你吓她，谁让你吃她！

　　两个理解力不强的人对话简直是障碍重重，楼澈连唤数声，饕餮已经陷入梦乡了。

　　惹得苏袖得意大笑：“小弟，你看见了吗？这骗子采花贼自言自语半天可什么也没出现！”

　　“可、可是——”

　　又被苏袖打断：“既然露出马脚，我也不需再对你客气了！桑雅妹妹，我这就替你好好的教训他！”

　　“……等……等等……住手……”

　　身后，桑雅泣不成声，再次眼泪汪汪，“苏袖姐姐……他……他不是采花贼……呜呜呜……”

　　苏袖大惊：“你说什么？”这怎可能。“那桑雅妹妹你为何一见到他，就哭得如此伤心？还说不想活了……？”

　　桑雅抹着眼泪说：“呜呜呜……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嫁给一位英俊又温柔的夫君……这位仙人不但英俊……还懂得……懂得欣赏我的美貌……甚至还温柔的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歇斯底里的嚎啕起来，“可是我……我却已被那采花贼摸过小手……这样……这样我就不能与这位英俊的仙人交往了……呜哇……袖姐，你说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搞了半天是这样啊。

　　桑雅不住哭喊，可旁边三人却颇为无语。

　　南宫毓摸着后脑勺窘迫笑道：“袖姐，这样你该相信了吧，这是一场误会……”

　　苏袖的脾气是上来快下去也快，她收了剑把楼澈打量一通，却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思春乱想，反是十分客观道：“原来如此，这假仙人长得是还可以，唉，桑雅妹妹，你喜欢他就早点说嘛，还好这时候停手还来得及！”

　　说着，苏袖爽朗的笑起来。

　　楼澈心想这男人婆可真是奇怪，前一刻还硬要跟本大爷分个你死我活，还胡乱编派本大爷罪名，现在却又开心的好像把刚刚的事都忘光一样……真让人难以理解……

　　“喂，假仙人，你怎么不说话！”闻苏袖笑道：“不好意思啊，刚没问清楚就对你动手！这样吧，我也算是薰风午原的半个地主，等下我就带你到处参观一下，当作是赔罪吧！”

　　……假仙人？

　　“什么假仙人！”楼澈道：“你少随便帮本大爷取名字，男人婆，告诉你，本大爷是货真价实的仙人！”

　　苏袖回敬道：“随便帮人取名字的是你吧，真是没有礼貌！”

　　“你说什么，男人婆！”

　　“我说这世上没有仙人这种东西，假仙人！”

　　“可恶——你这个男人婆！！”

　　眼看着再次剑拔弩张，南宫毓好生惶恐，此时不圆场更待何时。

　　“仙人师傅，袖姐，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向桑雅姑娘询问一下采花贼的相关讯息，才好抓住这罪魁祸首……”

　　苏袖这才反应过来：“说的也是……”

　　尔后，桑雅讲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并说自己其实也未看清那人的相貌，只知道他上次出现是在月圆之夜。

　　楼澈边思考边道：“也是，月亮大些，看的是比较清楚。”

　　“你说什么？”苏袖怀疑这楼澈原也是个包藏色心的家伙。

　　还是南宫毓，该机灵的时候就机灵，“仙人师傅，袖姐，如今离上次桑雅姑娘被袭击之日恰好一个月，今晚正是月圆之时，我们也许可利用此机会……”

　　“不错！”苏袖道：“在此之前我们就再打探一些相关消息吧，喂，假仙人，你怎么说？”

　　楼澈还能怎么说，这怪异的男人婆，居然不相信世上有仙魔妖鬼，简直是冥顽不灵！

　　“哼，算了，本大爷大人大量不与你一番见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本大爷的本事！”

　　总而言之，三人着手调查有关采花贼的蛛丝马迹。

　　询问了薰风午原的居民，男女老幼都不漏下，总算是得到些有用的讯息。

　　比如说，桑雅姑娘原是这薰风午原的第一美女，还有位自称第二美女的姑娘，说那采花贼来袭击桑雅没有成功那就肯定会再来第二次，弄得这位第二美女惶惶不安。她还说，这几个月有个商队总来往村子，也老爱用眼角偷偷看她，商队里那些成员都嫌疑很大。

　　楼澈听完若有所思，可是，什么是“商队”？天外云海没有这个概念，还需南宫毓给他解释。

　　这之后，三人去拜会苏长老。

　　甫一进入长老房，这位年近四旬的男人突然两眼泛光，激动的迎上苏袖。“袖丫头，你总算回来了！”

　　看来是久别重逢。

　　而苏长老随即张罗起场面：“我刚都听说了，你和楼大仙人打了起来……唉，怎么会这么莽撞！仙人真是不好意思啊！来，袖丫头，快让叔父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像是检查古董一般仔细，庆幸道：“还好还好，头发没乱，衣服也还整整齐齐，没什么损伤……”

　　苏袖道：“叔父你又来了，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看……”加重语气强调道：“我已经长大了，而且沙场的生活让我变得比之前更加坚强，你不需要太操心我。”

　　然后苏袖便把话题转回采花贼一事，询问了德高望重的叔父。

　　苏长老的看法是，薰风午原族民大多淳朴踏实，他不相信采花贼是内鬼，反倒是最近薰风午原不再如从前那样像世外桃源，而是开始欢迎往来商人，那些人的嫌疑更大吧。

　　看来，应该来一记奏效的法子，保证今晚必定可以擒捉成功。

　　正当苏袖唯恐打草惊蛇，苦苦想着办法的时候，一旁的楼澈却突然哈哈哈的笑起来。

　　这让苏袖不快道：“你一个人怪笑什么，没看见我们都在认真的想方法吗？”

　　楼澈讥笑道：“男人婆就是男人婆，如此简单的事情也要烦恼这么久！”说得苏袖握拳要打他，楼澈忙道：“别生气别生气！其实这方法本来该是你最合适……但本大爷这半日观察下来发现交给你这个男人婆还不如本大爷自己来！而且那个法术可是本仙人从来没用过的呢，肯定是精彩绝伦啦！”

　　说了这么多，换来的只是南宫毓窘笑道：“仙人师傅，我不是很懂……”

　　楼澈道：“总之你们两人到时候只要在旁边帮本大爷喝彩、递递手巾，这件事就会圆满结束了！好啦，我们就先休息一下再出发吧！”

　　苏袖也是莫名其妙，抱怨道：“你这个独断专行的假仙人……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月过中天。

　　那彻夜金盘高挂，将银霜般的光洒在整个人间。

　　照南宫毓的说法，整个薰风午原上月亮最清楚的地方，就是楼澈翩然降下的河岸。于是三人去往河畔，一路上，南宫毓眼眸中的崇拜神色，似乎令月光都黯然失色。

　　来到了河畔，万家灯火俱歇，唯有水流潺潺，虫鸣声声，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南宫毓期待道：“仙人师傅，在我们躲起来之前，您是不是可以先施展一下那个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术法让我们瞧瞧！”

　　楼澈一被吹捧，就可以满足他人心愿，“也好，就先让你们见识见识。”还特别对苏袖说：“男人婆你看好，等会可不要觉得难过啊！”

　　语毕，楼澈来个个仙术，金色的光把自己完全包裹进去。待到光芒消散，竟是变成一个……

　　“女、女——！！”南宫毓的下一个字硬是因为吃惊而忘了叫出。

　　苏袖则是彻底惊呆。

　　楼澈此刻着一套戏班女伶的服装，头戴硕红牡丹花，脸颊上的胭脂娇嫩欲滴，嘴唇更是如樱一点，就连十指的指甲也涂了凤仙花色。

　　故作妩媚嫣然的一笑，楼澈勾起兰花指，托起脸蛋夸道：“怎么样，吓到了吧？本来呢，本大爷也不想伤男人婆的心！今日让你们率先看到这个前所未有的超高术法，也算便宜你们了！”

　　可转瞬，苏袖哄然大笑，竟是笑的停不下来了，一边还喊着南宫毓，这让后者不知该说什么。

　　楼澈双目一竖，“喂，男人婆，你笑什么！难道是本仙人的术法让你自叹不如了吗？”

　　苏袖笑得肚子开始抽筋，“是、是啊……哈哈，这样的形象真是让我甘拜下风……”

　　因为这形象根本就是不男不女嘛，想象一下把一个完全不像女人的男人乔装成一个女人……说得好听一点，这叫“画虎不成反类犬”，说得难听一点，这就叫——人妖。

　　苏袖只觉得若是再笑下去，就要岔气了，只好道：“不过我建议你……哈哈，等下先转过身去，哈哈哈，那个采花贼看见你才会更有惊艳的感觉！”

　　楼澈一拍脸谱，“哦，男人婆，你这个主意不错！”恰逢此时，耳朵敏锐的捕捉到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你们快去躲好，等着看本大爷的表现吧！”

　　苏袖和南宫毓赶紧跑远，一个捂着嘴拼命抑制笑声发出，另一个却无语的除了傻笑不知该作何。

　　两人躲在几丛灌木后偷看，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从楼澈背后悄然接近，先是好好打量楼澈，似是觉得这哀愁的背影很吸引人，虽然桑雅不错，不过换个口味也不错……

　　“咳咳，小美人儿……”男人唤道：“有心事吗？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这里啊，不要害怕，来，转过来，我们一起在草地上聊聊天啊……”

　　楼澈霍的一甩脸，“这位大叔，你叫本大爷有什么事啊！”

　　果然是“惊艳”无比，就是九天玄女回眸一笑也及不上楼澈的杀伤力。

　　吓得那采花贼是魂飞魄散，再给他十个胆也不够用，甚至歇斯底里嚎叫着：“鬼、鬼啊——！！”

　　楼澈瞬间火上心头，“你、说、什、么！！！！”本大爷如此艳尘绝世的装扮你居然如此诋毁！

　　“本大爷要你为刚刚说的那一个字，付出惨痛的代价！”

　　灌木后的苏袖简直笑爆了，“啊哈哈哈，效果果然不错！”拽了南宫毓，“小弟，轮到我们上场了！”

　　赫然那采花贼就被几个人给围住，更防不胜防的是，眼前可怕的人妖居然变成个英俊飒爽的银发男子，其形象竟让采花贼相形见绌。

　　他骂道：“可恶！你、你们……！难道这是陷阱？！”

　　“啊哈哈哈，不错！”苏袖高声道：“在你束手就擒之前，能让你看见假仙人如此‘国色天香’的容貌，也算便宜你了！是不是啊，小弟？”

　　“是……是啊……”南宫毓感到自己比谁都尴尬。

　　楼澈越听越不对路，“……男人婆，我怎么觉得你话中有话……”算了，何必跟男人婆一般见识，“本大爷的高超仙术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马上理解，都给本仙人闪开！这个采花贼的头，本仙人踩定了！”

　　说打就打，楼澈好歹是仙人，一个人间的三脚猫哪里能与他同日而语？更何况还有苏袖和南宫毓在。

　　那采花贼几乎是被三人痛打一顿，身上的夜行衣和罩面也被扯掉了，露出张富态而滑头的奸人脸，还被三人给揍得鼻青脸肿，最后只好趴在地上连喊饶命。

　　这让楼澈觉得索然无味，“好弱！唉，真是太没挑战性了。男人婆，原来之前是本仙人小看你了，你拳头的力量还比他大上数倍哩！”

　　“彼此彼此！我之前也不知道你的化妆术竟可以达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苏袖回敬一句，便揪着采花贼的衣领把他给提了起来，呵斥道：“瞧你的打扮，是商队里的人吧？如今被我们抓到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人一开口，就流出两道鼻血来，“我……我只是一时……”

　　“一时什么？”楼澈揪住他衣襟的另半边，抬起腿就要踢上去。

　　这富商吓得屁滚尿流，“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桑雅姑娘下手，我不该在刚刚又——拜托你，不要踩我的脸了，请饶了我吧！”

　　一旁的南宫毓性情醇厚，虽一身武艺，却是看不惯侠以武犯禁。他说：“仙人师傅、袖姐，既然他已认罪，我们就将他带回村里，让苏长老发落吧。”

　　楼澈反正也累了，那就交给苏老头去办吧，回去补觉！

　　却道楼澈抓住采花贼这一义举很快在薰风午原不胫而走，几乎所有的少女都为他着迷甚至痴狂。

　　只有楼澈不明白，这些女人干嘛如此殷勤。

　　她们还说要请楼澈饮用薰风午原一年一度特制的美酒——薰风。

　　一听到“酒”，楼澈所有的干劲都上来了。做了那么久戒酒的仙人，如今总算能尝尝，那东西究竟有多**。

　　——人间的美酒，苏老头的帐篷，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