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菜鸟

　　娃娃本来和小勇子在海中捞海藻，此时见老道这么快便不教了，奇怪地问：“老道，你不教小妖道术，跑这来作什么？你要是淹死了我可不管！”

　　老道拈须，作高人相：“山人自有计较。要知修道，不可一蹴而就，尚需她自己了悟一段时日才行。你也一样，只知道教，不给她时间练，她当然学不会你的法术！”然后就闭目微笑，莫测高深。

　　娃娃跟小勇子狐疑地看着他，见他打死不肯再开口的样子，也就作罢。谁知他们不理老道了，老道却又开口了：“喂，破草根子！你法术如此高强，抓些鱼来吧！老吃海藻海带什么的，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娃娃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就此挂掉。他不可思议的望着老道半晌，问：“你居然杀生？你到底是不是道士？”

　　老道驳道：“我是道士，可不是和尚！道家也分诸多流派，如我这种便是不忌荤腥，只是不能见血，忌酒忌五辛而已。”

　　娃娃“嗤”一声挖苦道：“是哦，无门无派，自是不需那么多忌讳！”

　　小勇子也附和道：“老道在我婚宴上还喝醉了，说什么忌酒忌五辛，也全都是骗人的。”

　　老道被他们俩说急了，也不答话，径自下水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娃娃见了，大声问他：“你不是不能见血的吗，那鱼又怎么能抓？”

　　老道头也不回骂娃娃笨：“我只消贴道符咒在鱼身上，跑到岩后再引动就是了！如你这等蠢人，自是想不到如此妙法！”

　　娃娃自与老道相识以来，头一次被老道说得哑口无言，张口结舌。想这老道果然不是常人，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当初竟然以为他是高人，心中颇感羞愧不已。

　　二人一妖抓鱼的抓鱼，捞海藻的捞海藻，倒也暂时相安无事。谁知小妖见没人给她上课，她反无聊起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颗果核扔进土里，那果核竟就芽，顷刻间便长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小妖正看着好玩，冷不防就飞来一只不知名的大鸟，栖息树上，那鸟羽作五色，高冠长尾，甚是好看。小妖也不识得，见它生得不凡，便想捉来玩赏，那鸟一翅拍下，用嘴去啄她的手。小妖受了惊吓，不禁就喊了出来，众人听见，慌张回身，却见那鸟傲然仰，俯视小妖，小妖捂着一只手，绿色的血液顺着胳膊流下。娃娃慌张使个法术回到小妖身边，老道法术不灵，在水里挪动半天才赶得回来。娃娃见小妖受伤，甚是恼怒，匆匆帮她裹了伤口，便想捉了那鸟解气，小勇子既无法术，行动也不快，却年轻体壮，倒比老道先赶回来，见了此等场面，也是打那鸟的主意，直说可以好好吃顿鸟肉，最近老吃海带，都快馋死了。老道此时恰好赶到，连忙高叫不可。

　　小妖摇摇娃娃的胳膊，说道：“原是我不好，见它生得好看，想捉来看看，它自然生气。你就不要再伤它了！”

　　老道摇头叹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法术再高强，怎能敌得过凤凰？那可是神鸟啊！”小妖和小勇子才知原来这鸟叫凤凰。

　　娃娃还在狠：“管它神鸟鬼鸟，小妖不过想看看它，它就伤人，这就不该！小妖不让我伤它我便不伤它，它若是再伤了小妖，看我不拔光它的羽毛，叫它再神气！”

　　小妖没听过凤凰，但既然是神鸟，想来应该很珍贵吧？加之这凤凰实在好看，便生了爱惜之心，柔声劝慰娃娃道：“它既是神鸟，想来也是难得，我们就放它走好不好？”

　　那鸟忽而口吐人言：“好大的口气，你们四个加起来，也抵不过我吹一口气的，还说什么放了我？念你心存善意，我不计较尔等凡物便是了！”

　　娃娃先就不服，念及小妖，终是忍住，不一言。老道连声附和，奉承个没完。小勇子滑头，两边都不敢得罪，索性不说话看热闹，小妖则是待信不信，只看着它的美羽赞叹不已。

　　那鸟由着老道奉承了一会，忽而光芒四射，众人眼晕。待得光散，一个身穿五彩云裳的美貌少女立在眼前，四人立时明白，这凤凰已能化身，至少在妖中也是个少年了。这凤凰对别人不感兴趣，偏就盯着娃娃看个不已，直看得娃娃心头火起。凤凰盯完了，点头道：“难怪这样猖獗，三万年的草根子，确实不简单。可惜傻了点。居然这么久了还只是个五岁娃娃形像！可见悟道没什么天分。”

　　本来凤凰能看出娃娃原形倒不稀奇，稀奇的是，她既是神鸟，竟要这么久才看得出来，道行也不怎么高深，连老道也比不过。娃娃也盯着她上下打量，故弄玄虚地说道：“嗯！怪不得这样嚣张，穿了别人的羽衣就以为自己真变成了真凤凰！你若真是神鸟，为何化身变形还需先闪光？可见你学道实在有点糟蹋！倒不如去学人家织补衣裳还比较有用些！”

　　娃娃本是胡说，暗骂她不是凤凰，谁知这神鸟果真是偷了姐姐的衣裳来玩。她自己练功不勤，飞也飞不远，道术进展也慢，尤其是年纪幼小，羽色尚为纯黑，看着十分难看。她便趁姐姐洗澡偷了她的羽衣穿上，溜出家门，想要游遍天下。本来她也自知虽身为凤凰，但功力浅薄，为防止意外，便一直隐身。这天见小妖只一忽便种出一棵树来，这树竟是罕见的情人果，便不禁显形飞下来看个究竟。此时听娃娃说出她的羽衣是偷来的，不禁心慌，直以为东窗事，人人都知道了。吓得连声否认：“不是不是，你千万别告诉我姐姐！等我玩够了回家就还她！”连娃娃的挖苦讽刺都没注意到！

　　这下子神女凤凰被抓到了把柄，娃娃也就连吓带哄，要她变鸟给小妖看。那凤凰暗自垂泪，怕被送回去不能再出来玩，忍气吞声果真变给小妖看个够，最后还被小妖抱到了怀里。堂堂神鸟落得如此下场，颇让人替她婉惜！娃娃想起当初被老道威胁耍弄，如今他又耍弄威胁了一只神鸟凤凰，颇觉有点扬眉吐气。看来这小凤凰也是天真无邪，没什么阅历，竟是这么轻易就变成了小妖的宠物！老道目瞪口呆，转而拍拍娃娃的肩叹道：“青出于蓝！青出于蓝啊！”

　　且说小妖抱够了，就想放她离去，这小凤凰平日里没个同龄玩伴。即使是被她偷了羽衣的那个姐姐，跟她年纪最接近，也都已经八万岁了，而她自己不过三千岁而已。如今出了山，平时也是不敢现身，孤独一个。这时虽然受了点气，但第一次有人花这么多时间跟她说话，竟恋恋不舍起来，怎么也不肯走。身为神鸟，又多少有点傲气，便对小妖说：“我身为神鸟，却被你这俗鄙之物抱过，怎么着我也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成，哪能这样离开？！”说完，也不理会众人，径自到小妖和娃娃所住的石屋休息，理由是：“比老道的房子大多了！”

　　小妖心肠好，总觉得自己适才对这凤凰过于无礼，便就无可无不可。娃娃倒也不在乎再建一所房子，见小妖喜欢这无礼傲慢的大鸟，便径自另建了一所更大更结实的房子来，将原来那间让给了凤凰。从此四人帮变作了五人行，叽叽喳喳好不热闹。那老道乐得找借口不再教小妖道术，只道这鸟太过聒噪，吵得他没有心情。当初教也是他求的，如今不教也是他提的，很有点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味道。娃娃本是跟老道斗气才教小妖法术，小妖又总学不会。如今见老道不再教了，也就懒得再花心思。整天陪着小妖玩鸟，时不时和老道斗斗嘴，真真是其乐无穷！

　　小妖给凤凰起了个名字，叫花衣。凤凰自是不高兴，娃娃却赞叹不已。只要是小妖起的，就算叫凤凰作土豆，估摸着他也会连声称好。为此，凤凰娃娃两妖又开始斗嘴。老道也懒得听，自和小勇子一起下海去捕鱼。不片刻，只见他兴奋地握着前衣襟，衣襟里正正的裹着一条三寸长的小鲤鱼，欣喜若狂地奔到小妖跟前献宝：“你看你看，我抓到鱼了！这鱼好看吧？”

　　娃娃扫了一眼，笑话他道：“抓了十来天，就抓了这么一条丁点大的小鲤鱼，就高兴成这样！真没见过世面！”

　　老道欲待反驳，却见小妖已经伸手抱了过去，喜眉笑眼的直称可爱，老道便也须眉齐抖，谄媚地跟着小妖笑。花衣瞄一眼看过去，却是红身子的锦鲤，身上的水闪着亮光，红彤彤的鲜艳极了，虽不花哨，倒也漂亮。此时那鱼正口唇翕合，看样子再过一会，就要呜呼哀哉了。忙提醒小妖：“快给它做个小水潭，不然它可就要死了！”小妖此时才醒悟过来，鱼是离不开水的，慌不迭又央娃娃给做了个小水潭，又看着老道和小勇子把水引入水潭，这才小心冀冀地把那鲤鱼放入水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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