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盛世的挽歌 第二十五章 阿干镇

　　卢瑟听到克莱斯的话很是意外，这段话虽然是只是一种口头承诺，但由于以家族继承人的名义发誓，又把诸神牵扯了进来，因此还是颇为正式的——尤其是对摩罗大陆那些骄傲的贵族们来说。

　　卢瑟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追究这件事。对没有任何野心的卢瑟来说，一个破落贵族的效忠实在是没有多大用处，更何况这个破落家族仅有的两个成员还有着逃犯的身份。卢瑟甚至有些担心如果克莱斯和妮可被捕，会不会牵连到他。

　　“把我的戒指还给我。”卢瑟说道。

　　克莱斯没有任何迟疑，将黑乎乎的明亮戒指从衣内的兜里取出来，交给了卢瑟。

　　“里面的东西呢？”卢瑟皱眉问道。他精神力一扫，赫然发现他放在戒指里的家底全部不翼而飞了。

　　“在那些强盗手里……按照查理叔叔和他们的约定，那些是属于他们的。”克莱斯摊了摊手。

　　“哦，真麻烦。看来我们在访问你们的领地前还要再做些事情。”卢瑟无奈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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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晚上余下的时间对卢瑟来说是悠闲而放松的。他和奥古尤先将戴维背到库房里，然后就坐在妮可的椅子上静静欣赏着外边的风景——华丽的斗气和魔法就像节日里绚烂的礼花，映亮了黎明的天空。

　　妮可似乎因为刚才被奥古尤击败的事在和他赌气，一个接一个的火系魔法成了她的证明实力的证据。而这些证据的结果则是一具又一具焦黑的死尸……

　　终于，在奥古尤一个干净利落的飘羽斩杀死了只有六级战士水准的强盗头子后，所有活着的盗贼都跪在地上投降了。

　　“怎么处理他们？”在克莱斯的病榻前，卢瑟指着剩下的百余名强盗问道。他刚才要求他们离开这里回到家乡去，做一个自食其力的人。然而这些盗贼经过了一番面面相觑之后，只有极少数人选择了离开。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无家可归，做强盗是唯一的生计。

　　“将他们赶走也没用，估计他们会另占一个山头重操旧业。”奥古尤首先发表了意见。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出乎意料的，妮可首先附和了奥古尤的意见。

　　“这样不如您做他们的首领。这样也可以约束住这些人，让他们少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克莱斯向卢瑟建议道。

　　“嗯。他们确实需要一个新首领。但最适合的不是我而是你，克莱斯大魔法师。”卢瑟想了想道。

　　“我？怎么可能。我是一位贵族……呃，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克莱斯明显不屑于和这些强盗为伍，但他看到了卢瑟和奥古尤不善的表情，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急忙掩饰着。

　　但是在克莱斯的心里，他仍然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观点——他有着自己的骄傲，贵族就是贵族，哪怕落魄成了逃犯，也不会轻易地和平民为伍，更别说这些被唾弃的强盗。然而在下一秒，卢瑟只用了一句话就将他的这些执念击得粉碎。

　　“你难道想靠自己一个人重建家族吗？”卢瑟平静地问道。

　　克莱斯愣住了。事已至此，他明白指望靠查理总督的力量重建家族是不可能了。卢瑟说的不错，要依靠自己重建家族并不是只要个人实力足够就可以的。即使他成了绝世强者，他也不可能一个人处理所有的事。要支撑起庞大的家族，一个忠诚高效的班底必不可少，他们是私军和家臣中的骨干。

　　原来的迪黎科斯家族已不复存在——所有的管家、仆人、私军军官、旁系血亲都或死或逃，只剩下他和妮可两个人。因此，要重建家族，克莱斯除了提高自己的实力外，培养亲信是必不可少的。而这件事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所以对他来说自然是越早越好。眼前的这些人虽然只是一伙强盗，却是他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资源。

　　“好。我答应了。”克莱斯在沉吟了许久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的。”卢瑟为自己终于将这个烫手山芋推出去而暗自得意。“你刚才说你们叫做什么来着？”卢瑟朝一个小喽啰问道。

　　“我们叫做贪狼盗贼团，大人。”小喽啰恭敬地答道。

　　“这个名字不好。你自己改一个吧。”卢瑟朝克莱斯道。

　　“他们既然是您收伏的，不如就由您起名吧。”克莱斯识趣地说道。

　　“唔……他们在凤凰山脉里抢……唔，谋生。就叫做凤凰盗贼团吧。”卢瑟对起名一向没有什么造诣，想了想随口说道。

　　“呃，好的，我们以后就叫凤凰骑……不，凤凰武士团。”克莱斯说道。他仍然不想正视与盗贼为伍的事实，又考虑到现在他们连一匹马都没有的现实，于是自称为武士团。

　　两位年轻的首领相视一笑，任由旁边的盗贼们听到这个古怪的新名字后目瞪口呆。然而，谁又能想到，日后颠覆了整个摩罗大陆的凤凰军团居然是由一个三流盗贼团为基础组建的呢？这或许就是历史的力量吧——只要做了正确的事，一些微不足道的人也能改变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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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卢瑟一行五人来到了凤凰山脉另一边的一处山间谷地里——这是迪黎科斯家族原来的领地。他们在一处山峰上眺望着。

　　“那边就是阿干镇了。它以前是我们领地的中心，鼎盛时期有超过十五万领民生活在这里。可惜现在成了帝国驻军的兵营。”克莱斯指着远处的一片建筑有些伤感地说道。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他的伤已经好了七八成，魔法师的身体毕竟是经过魔法元素淬炼过的，虽然比不上战士，但比起普通人要强得太多了。

　　“哦。那些领民成为奴隶后留在了这里？这是为什么？”卢瑟疑惑地问。一般情况下，帝国会将奴隶们贩卖到需要的地方。而像这样将奴隶留在原籍，然后在派兵驻守的情况实在匪夷所思。

　　“据说西边的丘陵地带发现了一些稀有矿藏。所以帝国就地将领民变成了奴隶矿工……不但如此，还从外地调运了一些奴隶过来。”克莱斯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卢瑟点了点头。“是什么矿藏让帝国这么重视呢？”拜伦帝国的政府一向只是靠奴隶贸易和掠夺积累财富，有大片的矿山都没有开发。在这种情况下，对这里矿山的重视显得很不寻常。

　　“不知道。矿区那边的戒备森严，我们也从没进去过。所有的奴隶也是只能进不能出，只有里边的奴隶死了才会补充新的进去，根本没有消息带出来。”这次是妮可回答了卢瑟的提问。

　　“唔。那我们去镇子里看看。”卢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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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农夫为什么都是老人和女人？”卢瑟奇怪的看着这片镇子郊外的农田。在这里工作的农夫都是老年奴隶和女奴们。他们戴着镣铐，用骨瘦如柴的身体干着明显过于沉重的活。

　　“所有的青壮年男子都成为了矿工。农田只好由他们来种。种出来的粮食首先要供应这里的数万驻军，然后再保证矿奴们的食物，最后剩下的才能给自己吃。由于粮食根本不够，所以他们大多是靠草根树皮度日的，因此死亡率丝毫不比矿区低……据说每当从农田里捉到田鼠，大家都会像过节日一样庆祝，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吃到的肉了。”克莱斯用低沉的声音答道。他低着头，但这并不妨碍卢瑟的精神力觉察到他眼角的泪水。

　　“对不起。”卢瑟忽然道。

　　“为什么这么说……这和你没有关系。”克莱斯愕然道。

　　“如果你完成了查理总督交给你使命，也许就能够解救他们了。”卢瑟说道。

　　“不。这些日子我想过了，我不应该用无关者的生命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会努力寻找到答案的——谁应该为这些事情负责，我就会向他讨回公道。”克莱斯说得斩钉截铁。

　　卢瑟点点头，不再说话。一行人默默地向前走，气氛有些沉闷，就连老酒鬼戴维也难得地一脸凝重。

　　“孩子。我的孩子，你可回来了。”忽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女奴向卢瑟几人冲去。她身上沉重的镣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节日里教堂里悬挂的风铃一样悦耳。

　　卢瑟几人都吃了一惊。

　　“该死疯老婆子，你又去惊扰尊贵的客人。”不远处的监工很快发现了这一点，怒骂道。尤其是当他看到卢瑟几人一身精致华美的衣饰后更加怒不可遏。

　　“啪”，监工手里的鞭子重重地击打在老女奴的背上，留下一道血痕。她登时惨叫一声，趴倒在地上爬起不来。

　　“住手。”奥古尤看到监工第二次举起手中的皮鞭，怒喝着挺身而出……

　　“说。她是怎么回事。”卢瑟阴沉着脸问被奥古尤提在手里的监工。

　　“大大大……大人饶命。我我……”监工不知道自己哪里触怒眼前的贵人们，吓得说不出话来。在吃了奥古尤几个响亮的耳光之后，倒霉监工终于将他知道的说了出来。

　　原来这个老女奴是这片土地上的领民。她的丈夫在被帝**队征召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她独自将三个儿子抚养大。两年前，他们一家人同时成为了奴隶，她的三个儿子都成为了矿奴进入了矿区。

　　在最初的一段日子里，由于虔诚的信仰和硬朗的身体，她成了这片田地里最乐观也最强壮的奴隶。然而在她的三个儿子的尸体被相继从矿区里抬出来后，她彻底崩溃了。从此，她只要见到年轻男子，都会将他们当成是自己的儿子……

　　卢瑟静静听完，忽然感到极为难过。卢瑟静静回想着她刚才望向自己的目光，温柔而热切——那是母亲的眼神。自卢瑟记事起就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他俯下身，想扶起老女奴，再看看那个眼神。

　　然而，他失望了。卢瑟看到的一双失去神采的眼睛——她死了。老女奴最后的表情是一个纯粹的微笑，不知道在临死的那一刻，她是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儿子，还是那遥远的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