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多情】 第三回：相见时难别亦难，清辉玉臂寒

　　海棠夫人道：“好。第一：我将你们扔到岸上，既不救你，也不害你。我们两不相欠！”

　　秋弄楚急道：“那第二呢？”

　　海棠夫人冷冷地道：“那就是我救他，但你得答应我，一辈子不得再见他的面。”

　　秋弄楚身子一颤，面容瞬间变得苍白，哑声道：“为……为什么？”石中这宁伸手抓住她手：“不行，这样，既使生，也是生无何欢、生不如死，你说第三种吧！”

　　海棠夫人冷冷道：“第三种，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我救你，灵药放在药房中。你就凭着自己的运气和见识去找一样，若是找到，那算你命大；若是找不到，你还是得死！但无论你是生还是死，你妹妹都得跟我三年，拜我为师，而且在此期间，不许寻死，否则你在阴间，便将主永无宁日，受尽刀山剑海之苦！不过，你可要想好，这个方法虽好，机会却不大，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秋弄楚痛苦的咬了一下嘴唇：“我，我选第二种！”石中宁怒道：“不行，我不会同意的，不许选第二种！”秋弄楚哭道：“我更不能忍受和你相别三年的痛苦啊！你……”石中宁心中一动：“自己若是不幸身死，这个法子也许倒可以让她活下来。我怎么能让她陪着我死！”毅然道：“不要再说了，好，我们就选第三种！”海棠夫人凝视着他，冷笑道：“是么？好，这可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这画舫竟是如此之大，穿过一列长长的甬道，又穿过四道暗门，方才来到一扇用整块温玉磨成的玉门门口。海棠夫人冷冷地道：“这里面再没有机关，便是我海棠宫的藏药室，你们自己进去找吧！”秋弄楚有些担心的望向石中宁：“哥，这，太冒险了，不如，我们就选第二种吧！”石中宁却面色坦然：“不。来，不要担心，我们进去吧！”推开玉门，秋弄楚无奈，只得扶着石中宁，缓缓踏进藏药室。

　　刚进门，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这藏药室纯用寒玉砌成，触手冰凉，可保草药长久不败。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靠在一起，缓缓向前走去，一阵阵奇异的药香扑鼻而来，熏人欲醉。四壁上镶着数颗鹅卵蛋大小的明珠，发出耀眼的光华，映照得室内恍如白昼。一列列长长的玉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物，俱都是名贵无比，许多甚至是稀世之宝，如长白山冰天雪地中的大雪参、龙参；世间罕有的伏苓、通体乌黑如玉的千年何首乌、紫光隐隐的紫灵芝、穷乡恶壤之地生长的碧血金蟾、价值连城的龙诞香叶……数不胜数，其余如黄精、地蜈蚣草、王不留行、鸢尾、天门冬、五味子、木香、格注草、使君子、栝楼、马兜铃、白敛、水英、龙珠、襄荷、麦门冬、积雪草、天名精、续断草、荆三棱、千丈艾、千金滕、零陵香、车前草、天灵草等，当真是应有尽有，数不胜数。忽然秋弄楚目光一亮，只见一方玉匣之内，盛着数朵幽香阵阵白质高华的碗大莲花，花瓣如同银玉一般，晶莹剔透，竟是罕世奇药天山雪莲。惊喜道：“宁哥哥，你看——”石中宁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海棠宫主竟收藏了如许之多的罕世灵药，其手段的是不可小觑，这天山雪莲是两间灵气所钟，能解百毒，对人身体也是大有益处，长服令人永保容颜，延年益寿，却不是治我内伤的良方。”秋弄楚目光一暗：“那要什么样的药呢？”石中宁淡淡一笑道：“这玉室中一定有。海棠花宫是武林中最狠毒、最神秘、势力最大的门派之一，海棠宫主说出的话就必定不会有假。只要我们细细的找，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相信我们终是能找得到的。”秋弄楚将手搭在石中宁手上，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对这生死之事，一时竟看得淡了。只觉有这一刻相伴，心中已是幸福快乐无比。

　　忽然海棠宫主冷冷的声音道：“石中宁，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要这里卿卿我我。这藏药室中虽说定有可以治好你内伤的药草在内，但你若死了，再好的药草出救不了你！”

　　秋弄楚身子一震，抬头望去，却不见海棠宫主的人影。她心知海棠宫主必另有秘室可以看到自己与哥哥的一举一动，却又找不出是在哪里。脸上微微一红，抽回了手，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又再向药架上看去。忽见一方玉盒之中，一物莹莹发光，走近一看，却是一截人参。这时石中宁也看到了。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叹道：“这截人参温润如玉、通体透明，有头有脸，已然成形，至少已有三千年之久。它体内脉络清晰可数，隐隐透出几丝血色，竟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千年血参。只是它却不能根除我体内的内伤。我一条左臂经脉俱碎，这千年血参功用无穷，生肌活血，甚至可以增进一个人的功力，却不能疏导连续我体内已碎的经脉，也是药无所用，徒增浪费！”

　　两人片刻之间，已走尽了这玉室中的每一处地方，找到十七、八种平时都只存在于传闻中的罕世灵药，却无一物可以完全治愈处石中宁体内的内伤。叹了口气，石中宁道：“算了，我们不通医理，必是不知是何种药，未必名贵，却可以治愈我体内伤。我看还是随便拿一样，听天由命吧！”秋弄楚皱眉道：“这怎么可以，我们……慢……慢……找一找，总……总是可以……可以找到的！”其实她心中更没有底，石中宁心知其意，伸手握住她手，忽觉她手指冰冷，惊道：“楚儿，你怎么了？”秋弄楚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我方才一直都没穿鞋子，这玉室好冷……”石中宁一怔，低头望去，只见秋弄楚双足冻得通红，不由拍了一下额头：“该死，哥竟忘了你一直还没来得及穿上鞋子，这么冷，你……你怎么不早说？”一把抱起她，坐到一角，将她搂在怀中，用怀为她暖足。秋弄楚脸上渐渐温暖，急道：“这怎么可以，你，你快找啊，时间，时间不多了！”挣扎着下来，石中宁微笑着从衣襟上撕下数幅绫绸来，替秋弄楚一层一层的将足裹起来。秋弄楚目光痴痴地望着石中宁，只觉这一刻是如此地幸福，便是要她立刻死去，她也欢喜。静静地不再挣扎，偎在石中宁怀中，脸上酡红如醉，扭转头去，不敢望向石中宁的眼睛。忽惊叫道：“那是什么？”石中宁替她包裹好，方才将她放下地，顺着她手指望去，也不由一呆。

　　只见墙角地下有一幅兰花图，枝叶墨绿，叶如剑状，一共九叶，奇道：“这是什么？和这玉室中的摆设一点都不搭调啊！”方才他们是从上往下看，兰花图在玉架之后，从上面看自然是看不到。他略一沉吟，皱眉道：“这里只怕还有机关，楚儿，你退到一边去，我来试试看！”秋弄楚担心地道：“你……”石中宁摇手道：“无妨，我学过机关秘图，便是有什么机关，我也可以用轻功躲过，你不用担心！”秋弄楚见他说得郑重，只好退后几步。石中宁微微一笑，伸指在那兰花之上一阵摸索，忽然用力一按，他立即退后一闪，挡在秋弄楚面前。忽听得“格格”数响，一个玉盒突然旋转起来，一段时间过后，又带动数个玉盒一起飞速旋转。转动的玉盒越来越多，忽然“咔”的一声，玉壁上忽然滑出一扇暗窗来，里面竟是一个碧色晶莹的玉柜。两人小心翼翼走近一看，不由得都吃了一惊。只见玉柜内，一物状如盘碗，通体晶莹，赤如珊瑚，光华夺目。有一茎连缀，起三、四寸，其质如肉，有头尾四足如生物，生有九孔，光如寒星。附于一大石之上。秋弄楚惊奇地道：“这是什么？”石中宁喜动颜色，拊掌大笑道：“天助我也，楚儿，这就是传说中真正稀世罕有的无价之宝——九光。古书上说……”忽然一人冷冷地道：“石中宁，这石芝你动不得！”秋弄楚一惊，扭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海棠宫主幽灵夫人竟不知从何而来，立于门口。石中宁却似毫不惊讶，转回头，冷冷一笑，道：“方才可是宫主亲口许下承诺：任我取走这玉室中的任何一物，莫不成宫主现在又想反悔了不成？”海棠宫主面色一变：“你——”石中宁淡淡道：“宫主如果想食言，这石芝在下不取就是。宫主如果怕我们传出去，坏了宫主您的名声，反正我们是无力还手，你只需将我们杀了，再扔到船外江中，毁尸灭迹，岂不是就可以永绝后患？”海棠宫主面色大变，青一阵红一阵，狠狠地盯着石中宁，石中宁毫不畏缩，也昂然仰头直视着海棠宫主的眼睛，丝毫不曾畏惧。

　　半晌，海棠宫主忽然长长一叹：“天意如此，夫复何言！石中宁，你命不该绝，本宫又岂是食言之人！算你运气！”袍袖一拂，恨恨而去。

　　石中宁伸袖一擦额上，已全是冷汗。他长长一叹道：“好险。这海棠宫主虽说狠毒，舍得如此重宝，倒也不是无信之辈！”秋弄楚问道：“你们说这叫‘石芝’。‘石芝’？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石中宁微微一笑道：“何止是你没听说过。这‘石芝’珍贵无比，非有缘之人，毕生难见。千古往来，少之又少，是第一稀罕之物，天下人知道有这一物的，更是零若星角，少之又少。我也是偶然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书上说：芝有石、木、草、菌、肉这五类。石芝者，石象芝是也。生于海隅名山岛屿之涯，有积石处。其状如肉，有头尾四足如生物，附于大石。赤者如珊瑚，白者如截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黄金，皆光明洞彻，大者十余斤，小者三、四斤。须斋祭取之，捣末服，其类有七明九光芝，生临水高山石崖之间。状如盘碗，不过径尺，有径连缀之，起三、四寸。有七孔者名七明，有九孔者名九光，光皆如星，百步内夜见其光。入口则翕然身热，五味甘美。得尽一斤，长生不老，可以夜视。这芝有九孔，必是九光了长生不老之说，虽不足信，但益气养颜，增进功力，调息内伤，化解百毒，让人明目，却是千真万确的[注]。这可还真得感谢你了，要不是这样，我只怕就没有这种幸运，可以见到这种稀世无匹的珍宝了。”秋弄楚嫣然一笑道：“若不是你好心替我裹足，我也不会看到。所谓好心有好报，还是谢谢你自己吧！”望着光彩流转的九光芝，面容一肃，道：“我去找水，你将它研碎，快服了吧！”石中宁笑道：“是，是，是，二小姐大人，哥哥遵命！”秋弄楚抿嘴一笑，两人手携着手，托着石芝，从原路退回。这石芝入手颇重，约有六、七斤，石中宁仅取一角，研化服后，坐地调息，只觉一股热流缓缓流过四肢百骸，最后汇入心腑，再化作剑气贮于丹田、气海之中，不仅伤势渐愈，而且功力大增。他七岁学剑，仅凭着一本家传的剑谱，无师自通，剑法虽精，内力却大有不足之处。此时五内充盈，内力大增，所习剑气，更见凌厉、浑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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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摘自葛洪之言。明朝时著名医学家李时珍著《本草纲目》，收录其中。李时珍言：神仙之说，虽渺茫不知有无，然其所述之物，则非无也。贵州普定公司署内有假山，山间有树，根干枝条皆石，而中有叶如榴，袅袅茂翠，开花似桂微黄。嘉庆丁已，佥事焦希程赋诗纪之，以比康于断松化石之事，而不知其名。时珍按图及抱朴子之说，此乃石桂芝也。海边有石梅，枝干横斜，石柏，叶如侧柏，亦是石桂之类云云。

　　按葛洪所言，石芝分石、木、草、菌、肉五类各近百种。道家有《石芝图》计有：七明九光芝、石脂芝、石桂芝、石蜜芝等。如玉脂芝，生于有玉之山。玉膏流出，百千年凝而成芝。有鸟兽之形，色无常彩，多似玄玉、苍玉及水精。得而末之，以无心草和之，须臾成水。服至一升，长生也。石蜜芝生少室石户中。有深谷不可过，但望见石蜜从石户上入石偃盖中，良久辄有一滴。得服一升，长生不老也。石桂芝生石穴中，有枝条似桂树，而实石也。高尺许，光明而味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