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多情】 第二回：剑气千寻，依依甚意绪？

　　空旷的原野边，江水涛涛，忽然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顺风传来，一艘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大红楼船顺流而下，船顺帆满，其行甚速，一眨眼之间便已冲出数里水面。

　　秋弄楚尚未在意，忽觉身子一荡，接着一荡一悠，整个人便凌空飞出，大骇中急回头，却见石中宁双目摹然一睁，一跃而起，抓住自己就向画舫之上送出。他一转腕，左手食、中二指之间忽然已多了一柄精光闪闪的长剑。他凌空一个翻身，一扬一转，身子立如陀罗般旋转不停，剑子一挺，一式『天涯何处』就向闭目调息的铁掌神剑楚成空刺去，剑尖一晃，忽然一转二、二化三、三生四……瞬息之间已刺出七七一十四剑。剑气纵横，青光霍霍，凌厉快捷，用的正是石家家传不世出的剑法——『纵横剑』。

　　楚成空双目蓦然一睁，双指一骈，并指如剑，蓦然弹出，只听“铮”的一声脆响，石中宁但觉虎口一震，渗出大量鲜血。楚成空冷冷一笑：“重伤之兽，也敢言勇！不自量力！”竹杖一震，竹屑纷飞，一片青青竹屑之中，忽然迸发出一点刺目的寒光，直取半空中石中宁胸口。

　　石中宁低低一笑：“九子莲花！你终于还是出剑了，来得好！”面上忽然掠过一丝清越之气，半空中一声长啸，陡然一剑拍出。

　　楚成空只觉剑身一震，身子一抖，一股大力撞来，危急中不及细想，重重一剑挡去。“啪”的一声，双剑相交，迅速激起一溜火花，石中宁长剑立折，他“呼”的一声，直飞出去，借着楚成空千钧一击的大力，轻巧巧翻到画舫之上。只觉胸中血气一阵沸腾，双目一黑，顿时昏死了过去。

　　秋弄楚被石中宁一抓一送，用内力托到船头，“啪”的一声，跌在舱中，顿时望不到外面情况，她顾不得疼痛，惊怖欲绝，叫得一声：“哥哥……”忽觉船身一震，一个人“呼”的掠上船头，却站立不稳，一个倒栽葱，栽下船舱，正跌在她怀中。她刚欲爬起，被这人一跌又再摔倒，一声惊呼，注目看时，却是哥哥石中宁，喜极大叫道：“宁哥哥，你……”惊见石中宁双目紧闭，面如金纸，伸指到鼻下一探，气若游丝，惊怖欲绝，大叫：“哥哥，哥，你怎么了？你快醒来呀，哥……”忽然一个声音冷冷地道：“鬼叫些什么，这小子连番重创，虽然未死，却已再不会醒来了，你鬼嚷嚷什么？信不信我把你扔下船去喂了王八……”秋弄楚一惊转身，只见一个黑袍女子恍如鬼魅一般，不知何时已到了自己身后。她一惊，本能的退后几步，瞥见地上昏迷不醒的哥哥，心中不知从哪生出的勇气，又踏上两步，护住石中宁，尖叫道：“你……你是什么……什么人？”黑袍女子全身犹如罩在一层浓厚的黑暗里，阴森森的，宛如幽灵一般，如幻如烟，不可触摸。只听她阴森森地一笑，冷冷地道：“我就是这里的主人——海棠宫主——幽灵夫人！”

　　楚成空一剑将石中宁震飞，正想去追。但江水湍急，帆饱风满，急行如箭，一冲已远去数里，眼看追赶不上。这数十里的江面，他一番剧战，虽然将石中宁打得半死不活，自己却也元气大伤，何况他号称『铁掌神剑』，轻功却非其所长，势不能一跃而过。望着远去数里的画舫，心中冷冷一笑：“你能逃离这儿，但身受我『佛照神掌』全力一击，又被我『盘古大力』神剑七式所伤，除非天降异物，否则纵使大罗金仙降临，也救不了你！”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大但楚成空，你忘了主人是怎么吩咐的么？不可伤了石中宁。你可也辛苦了，就在此休息休息吧！”手一抬。楚成空惊怖欲绝地望着面前，原野寂寂，只有风轻轻地吹过，哪有丝毫人影。他痛苦的用手扼着自己的咽喉，一阵“咯、咯、咯……”骨头碎裂的声音连珠爆竹一般的响起，双目慢慢凸出，变得死鱼眼一般的灰色。面色渐渐转绿，再青，再紫，再红，再黄，再黑……一刹那间竟已连变了七种颜色，内中缓缓流出惨碧色的血水来……他左手指着前方，犹似不可置信的缓缓倒了下去。喉间吐出他这一生最后的几个字：“千变万劫搜魂手！萧…灵…铃，你好…狠……”身子慢慢化作一滩黑水，渗入沙面，不过片刻，便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十七、八岁，碧绿衣衫的少女拍一拍掌，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她望着这一摊黑水慢慢消失，淡淡道：“这样你就永远不能泄漏秘密了，楚成空，不要怪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主人她的手段，背叛她的人，是些什么下场！”她脸上掠过一丝戚然之色，拍一拍衣襟，轻巧巧走出这里，就好像她从没来过一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有无尽的江水、河边的乱石、天地间的风、冥冥中的神力，在依旧流转不息！

　　“海棠宫主？幽灵夫人？”秋弄楚不住苦思，末了还是摇摇头：“没听说过！”

　　海棠宫主面色一变，目光如利剑一般望向她，却见她双眉紧蹙，显然不是说慌。好半晌过后，她淡淡地吸一口气，神色又变成说不出的冷漠，宛如石雕一般：“你什么武功都不会，想来是真不知。你哥哥怎么不教你武功？”

　　秋弄楚摇摇头道：“学武功有什么好，我不知道我哥会武功啊！武功是个什么东西？我不认识！”

　　海棠夫人目中神色一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又不便发作。凝望了她半晌，忽道：“我看你根骨奇佳，是块练武的好材料。虽然你现在一点武功也不会，但我可以用灵药增长你的功力，用内力打通你的经脉，只要你肯拜我为师，我保证，不出半年，便能令你的武功达到江湖上一流上乘高手的境界！”

　　“一流高手？”秋弄楚蹙眉道，“我不希罕，只要能永远跟在宁哥哥身边，只要宁哥哥能快乐，我便很欢喜了！”

　　海棠夫人怒道：“你们是兄妹，莫说永远不可能。便是可能，你这宁哥哥也快要死了，我瞧他最多还能活上一个时辰。到时你怎么跟在他身边？”

　　秋弄楚注目凝视着躺在怀中的石中宁，目光变得说不出的温柔和甜蜜：“这有什么关系，我只要跟着他，我们只要能在一起，兄妹又有什么关系？”她绞着手指，淡淡道：“哥若死了，我就下去陪他。无论他在哪里，我都是跟着他的。既然他只有一个时辰好活，我便陪他一个时辰，再掘个墓，将我们葬在一起。我永远在他身边，这样哥在地下就不会觉着寂寞了！”

　　海棠夫人的面色似乎动了动，身子一震，神色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怪异，冷冷的问：“你如此爱他，可他是否也是如此一般的爱你呢？你不怕他背叛你，背着你跟别的女子好上了么？”

　　秋弄楚缓缓笑着，深情地望着躺在怀中石中宁的眼睛，面上一片平静温柔之色：“不会的，他答应过我的，要永远跟我在一起，我相信他。何况，既使他也爱别的女孩子，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依旧还是爱我的。只要这样，我又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我们能爱，又怎能剥夺别人爱的权力？一个人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是很痛苦很痛苦的，这样我们也不能高高兴兴的生活了。只要生命是快乐的，多爱一个人不好么？做妻子的能够宽容，做丈夫的能够体帖，双方都能理解，这样便足够了，不是么？”

　　海棠夫人怒道：“胡说，他一个人怎能拥有数个女人！……”

　　秋弄楚诧异地望着她：“宫主很讨厌自己的丈夫么？”

　　海棠夫人面色一变：“胡说，我怎会讨厌他？”

　　秋弄楚道：“那就是了，既然宫主依然爱着自己的丈夫，若离开，只会使自己痛苦，若硬去拆散相爱的人，纵使你们又生活在一起，你丈夫也只什讨厌你，不会快乐，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好呢？你接纳他，不是还能快快乐乐地在一起生活么？”

　　海棠夫人忽然大发脾气：“住口，你也敢教训我！”

　　秋弄楚抱着石中宁的头，用手指轻轻为他梳理，淡淡地道：“我没有啊！宁哥哥快要死啦，我不能再和你说话了。你有事就请便吧，不要吵着了宁哥哥！”低下头，再也不说话，只温柔地一下一下地为石中宁梳理头发……

　　海棠宫主静默半晌，怒火渐息，瞧见二人如此和煦，心中没来由升起一股恨意，就想把二人拆开，要瞧瞧他们痛苦的样子，但生死之事他们都已不怕，又怎么可能？除非……她心中一动，语气又变得说不出的冷漠，冷冷地道：“你的宁哥哥虽然回天乏术，但若是有了两间之中集天地精华而生出的无上灵药，却未尚不能复生！”

　　秋弄楚身子一震，惊喜交集，一下子站了起来，颤抖的问：“真的？”

　　海棠夫人冷冷道：“自然是真的，不仅如此，我这船上并且就有一种！救不救你哥哥，你自己决定吧！”

　　秋弄楚急道：“当然要救啊……”望了她一眼，见她面如冰霜，心中不由一寒，嗫嚅着道：“你，你肯救？”

　　海棠夫人冷冷道：“要救他，自然是有条件的。要不然如此灵药，世所罕见，我又怎么愿意无端端的就给你！”

　　秋弄楚急道：“你在什么条件，我一定办到。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找给你。只求你救救宁哥哥！”扑通一声跪倒，她怀中的石中宁身子一震，虚弱地动了动，张开眼来：“楚儿，不能答应她！她，……不是……不是……好……好人！”他虽然口不能言，但听力仍在，她们的话一字不漏的他全听得清清楚楚，又是感激，又是担心，一震之下，体内剑气一动，竟睁开了眼来，立既开口阻止。

　　秋弄楚惊喜道：“哥，你……你醒了？”石中宁微微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你不能……不能答……答应她！”秋弄楚含泪道：“不，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我都愿意。”海棠夫人冷冷地道：“好一对深情的鸳鸯鸟啊！哼，不答应，那你们就在这儿等死吧！”袍袖一拂，转身便走。

　　秋弄楚急道：“不，我……我……答应……你！”她仿佛下了极大的劲方才说出这几个字，但一说完，整个人立既就似是虚脱了一般，软倒在石中宁怀里，石中宁惊道：“不……”

　　海棠夫人转过身，道：“好，你们一个愿意，一个不愿意，我便给你们三个选择，你们自己选。可不要再说我逼你！”石中宁略一沉吟，毅然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