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间】 第十四章:九转云罗香处子 剪烛西窗听雨荷

　　月光温柔地一片一片撒下，轻柔白洁如轻纱，柔和透明。云间主人站在窗后，目光痴迷，伸手缓缓揭开面纱。

　　一片惊世绝艳的容貌缓缓显现：鹅卵蛋的一弯粉颈露出一角，接着是似嗔非嗔的微含薄怒的玉唇，再……琼鼻，似怨含愁迷蒙的双眼……

　　瞧着镜中那无俦的绝色，她轻叹一口气，在一张梨木云钩的椅子上坐下，拈起紫玉云梳缓缓梳理头发，心中喃喃道：“奢月，你惊才绝艳，自栩为不可一世，可每天蒙在面纱之中，这天下，竟再没有哪一个男子见到你的容貌。圣门，真是如此圣洁么？”

　　忽然“嗯”的一声，李痴水在床上轻叫道：“爹、娘……”奢月一惊，掩起脸容，走到床边。李痴水却又叫道：“文兄、文兄，你怎么能死？没有了你，留我一个人在人间，天下还有什么乐趣可言！你们都扔下我，不要我了么？……”却是伤心疲惫，狂歌痛饮，耗尽心血，梦中醉后的喃喃呓语。

　　纵使在睡梦中，李痴水依然俊美无俦的面上，眉头痛苦得微微皱起，似是睡梦中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神情脆弱得宛如一个水晶杯子，不堪轻轻一击；又似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不知所措的看着世界。只能一步一步的倒退，满面惊惧恐慌的表情，柔弱无助，看得让人心疼。

　　“他也只能这样逃避吧！”奢月轻轻的想，“这个少年幼承富贵，天俦之资，博文儒雅，谦和恭婉，从不曾面对过世间众苦。及至家园毁灭、父兄俱亡，流落人间、走进江湖，依然是轻愁含烟、薄怒谦行，不知怎样面对世间，面对一切全都是不知所措。却又纯洁得如同水中白莲、不染纤尘。便宛如是仙国中人，不小心陨落凡间。”

　　“他不好名，不求利，不爱女色，不近凶斗，远江湖，避尘嚣，迟三毒，拒纷争……流落江湖已数年，却还不知道点滴江湖中事。只跄然天下，不知去向哪里，也不知来自何方。每天只走着走着，看到好的风景便停留一段时间。画出来让人卖出去，只取一酒之资。画技日渐清臻，线条栩如生物，画面仿佛都有了生命一般，灵动博厚、轻渺含烟。一画之资，竟达千金。但他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有三、五两银子便足以支撑数日。直到又到了一个地方，又再画一张画……”

　　奢月痴痴的瞧着他那睡熟了孩子似的脸，他的脸极其俊美，薄唇微抿，嘴角温圆，眼睛张开时就像一幅绝世的山水画，轻雾弥蒙，看不清楚，却又绝美得吸引着每一个见到它的人都忍不住跳进去，想看个仔细，永远也不能摸索完。他的轮廓宛如大师手底的模板，没有一丝的暇蔽。他的眉毛宛如轻烟一般，总是有一种淡淡的忧郁和迷蒙，神情茫然的微笑，便似冬日里的阳光。淡定写意轻愁的目光，则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他很孤独，父母兄弟都已离他而去，而今生唯一的知已文彦博在数年不通音迅之后得到的竟是他被人毒杀的死迅。他孤独一人茫然前行，心中的寂寞与日俱增，他因此好酒，多饮而量增，心头的那一丝寂寞孤独用再多的酒也难以浇熄的吧。

　　文彦博惨死，云间主人伤心悲愤，连杀对方十二人，抱尸而回。每对烛垂泪，孤风萧瑟中，在文坟前独斟孤饮，久念思深，竟日久而愈浓。对月思人，偶然记起与文在一起之时，文由衷称赞的李痴水，知其画技出众，乃生一念。文痴狂任侠，心胸傲气如云，瞧不起世间众生。平生好友，也唯有李痴水一人而已，遂千方百计，把李请回，用最好的酒来款待他，用最美的女子为他歌舞，用最好的捻香为他清神，买最好的墨、最好的笔、最好的砚、纸，请最好的作墨师为他磨墨……为她画一张文彦博的画像。

　　他画画时的一愁一笑，时而皱眉、时而沉思、时而挥毫泼墨、染云如烟、时而精工细绘、极尽巨细……将文彦博的风姿神采勾划得是钜细入微、微妙万分。每一个细处都嫣若真人。可见在他心中，对文彦博的思念，其一言一行，一举手一抬足莫不思之千遍，了然于胸。此时的每一笔划，莫不竭尽心力；每一顿笔，莫不凝神苦思，力争将文彦博再现于眼前。终于，一张如动如静、如风骨如云逸、如倦如愁、如云如烟、如轻尘如出世，痴狂笑傲……如真似假的文彦博画像终于完成！画中的文彦博，仿佛一言一笑都融入了人的心中，却又绝美得不似尘世中人。其神态风骨，仙傲之气，直若天上谪仙、人间圣子……完美得没有一丝暇蔽。因此如真似假、俊逸无伦。最后一笔勾画完，心血耗尽，李痴水再也支持不住，吐血数升，昏死过去。两天之间，鬓边头上，竟又凭添了丝丝缕缕的许多白发。

　　奢月真是太满意了。不是满意，是根本就找不出一丝暇蔽。那每一笔每一划，好象莫不是充满着玄机；那每一点每一滴墨，好像莫不将其灵气写尽；每一寸纸甚至每一寸空白，莫不利用得再也多不得少不了一丝一毫。浓淡之间，纤侬适宜。

　　为了报答他的尽心竭力，更因为他是文彦博平生唯一的知已，奢月不惜工本全大江南北搜罗美酒十车之多。每一点滴，莫不达到极至：或甘醇、或幽香、或平和、或辛烈……一盏之资，百十千金。酒虽好，却无一不是精心调制，珍藏数十年而成，入口香醇，却后劲极大。李痴水心伤痛故，狂欢痛饮，几达十日，终于醉倒在地。

　　奢月令自己的侍女星婉、风荷、莲染、凝碧将他抱去浴洗，换上京城最名贵的苏绸、请最好的御用裁缝精心缝成的白衫，抱到自己的云室中用一整块温玉琢磨而成的牙床之上。李痴水心血耗尽，又连续汹饮十余日烈酒，身体正极度虚弱。这玉床温暖舒适，兼有活血行气、驱邪避灾之功，令人身体肌理长保水嫩，久睡则百病不侵，益寿延年。玉性纯洁，养颜净气。正是李痴水目下最须要之物。

　　奢月一个下午都在对着文彦博的画像喝酒，心道人生于世，为什么要活得那么累，有时候尽情放纵一下，随心而为，岂不快乐百倍。酒入愁肠，她的内功纯博浩大，乃是武林传说中最神秘圣洁的门派“圣宫”所传，强压酒性。此时对画思人，心中动了**之念，酒气立时上涌，目中渐渐升起一层轻烟薄雾。朦胧中似乎眼前的李痴水，竟变成了文郎的影子，迷离恍惚，隐约真实。

　　文彦博平生最不喜富贵之人，但跟四公子李痴水却是相知相惜，成莫逆之交。两人常在一起画画、谈心，抵足而眠，狂歌笑饮，赏花观鱼，弹琴舞剑，把臂同游，因此一举一动，都渐渐相融，两相模仿，李痴水举动之中固然有文彦博的影子，文彦博言行里又不勉有李痴水的淡然气质。奢月心意一开，酒意上涌，瞧着床头文彦博那淡然含笑的画像，又看一眼床上睡着脸上一种轻愁淡定的李痴水，越看越是模糊，理智渐渐失去，恍惚一阵微风吹来，画像一阵轻动，凝画观人，文彦博突然从画中施然走出，两相融为一体……

　　她面上越来越呈现一种娇艳之色，暖红如殷，双颊酡红。她痴痴的瞧着，口中轻轻呢喃：“文郎、文郎……”李痴水睡梦中“嗯”的一声，奢月缓缓伸手，轻轻褪去了身上罗衣……

　　月光温柔如水，透过窗棂缓缓泻进房中，地上宛如铺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隐隐约约、如梦如幻。星光朦胧，照在奢月**的**上，宛如披上了一层柔软的白纱……她的身子宛如一整块羊脂白玉精雕细琢而成、纤毫毕现。如花玉容，似水般的青丝流泻下来，轻轻披在双肩，肩踝卵圆光滑，曲线朦胧，高挺的双峰，光滑细腻清柔平坦的小腹、朦胧隐约坟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处子的幽香，熏人欲醉……

　　李痴水睡梦之中，似乎忽然感到一个温软滑腻的身子轻轻钻进他怀中，接着身子一凉，似乎衣衫被人褪去……接着便是一些荒唐绮丽的梦幻，在睡梦中一丝一丝的牵引着他的心神……然后他又沉沉的睡去，什么都不知道了……一滴眼泪，悄然滑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