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莲开澄心

　　第十章莲开澄心

　　这七月的天总是让人容易倦怠，可宫中的下人却不敢升起一丝偷懒的念头，我回道凤箫苑中的时候，秋露冬雪几人已经将茶点准备在我屋中案台上。

　　我还真是有些饿了，迫不期待的走向案台惊讶的发现盘子里精巧的盛放着一些我最喜欢的点心，可不正是莲藕糕么？

　　慧儿看我惊讶的表情嗤的一下笑出声来：“前些时候才人说怀念家中的莲藕糕后我便跟春然他们打听了一下，这个时节小厨房中正好备了一些藕，本来是要用糖拌了做凉菜吃的，冬雪却又说她也晓得这莲藕糕的做法，我就让她做一些试试。”

　　潘洛姐姐说她心思活络，现在看来还真是所言不虚。

　　我心中有些感动，对慧儿说：“潘洛姐姐将你指来给我，我本以为你们会因为跟了我这没身份没背景的人而不忿，怎么又这样悉心照顾？”

　　慧儿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她略显惊讶后答道：“其实一开始心中也是有些不平的，只是第一次服侍才人更衣的时候，才人对我们和善有礼，一点都没有小人得志的模样。”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其实最看重的并不是跟着主子荣华富贵，更需要的是别人的尊重。就凭才人当时让我们无须动辄赔罪，便足以让我们感动半天了。”

　　原来是这样吗？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往往在这些下人心中，这做人的尊严比起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却是更加弥足珍贵。

　　取了一块莲藕糕含在嘴中闭上双眼慢慢感受，冬雪的莲藕糕比玉莲做的更软，更甜，但却似乎总少了点什么。

　　也许我思念的并不是莲藕糕，而是莲藕糕背后那平淡却又充实的生活罢…

　　澄心堂，这是后宫之中举行家宴的地方，也是南唐舞蹈大家们心中的圣地。自周娥皇在澄心堂所作名曲《邀醉舞破》被天下教坊奉为经典后无人不想来此一观，更有甚者，希望登台献舞。

　　这样的大的名声让出生民间的我也略有耳闻，但我何曾想过有一天我自己会登上澄心堂的舞台。

　　见过了雕栏殿的宏伟富丽，依熏宫的精巧绝伦，我本该对皇宫的豪开始习惯，可是澄心堂的景致却依然让我发呆。

　　何为穷土木至极？何为极人工之巧？若是无人答的出，可能澄心堂就会给他们最好的答案。

　　我看的发呆，直到慧儿在我耳旁提醒了一句才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神，我心里告诉自己今日是来学习《霓裳舞衣曲》的，便不紧不慢的进了堂中。

　　潘洛姐姐还未到，那徐灼华倒是先来了。

　　“吕才人当真是贵人，我等都在此等候多时了你却到现在才来。”徐灼华看到潘洛不在我身边似乎很高心。

　　当真以为我是软柿子吗？我忽有一计浮上心头，展颜一笑：“妹妹出身低微，皇上却指给我中秋家宴领舞的重任，心中确实难以平静，所以步伐有些慢了还请姐姐原谅。”

　　我故意点明了这领舞的位子是皇上钦点的，她再想夺也夺不去。

　　徐灼华果然受激，脸上表情刹那变得不太好看，她冷哼一声道：“只怕妹妹这低微出身平时是没什么机会学习舞蹈一道。”

　　她在我身边绕了半圈看着我继续道：“若是到时候表现不佳对妹妹倒是没什么，若是连带损了皇后娘娘《霓裳舞衣曲》的名声那可是大大不妙。”

　　我不为她言语所动，回道：“所以妹妹心下忧虑，今日便特来向姐姐领教一二。”

　　暂且把你捧得越高，你到时便摔得越狠。

　　徐灼华见我一位避让，以为我当真心虚，便对我说：“那你且看好了，我先跳一曲《绿腰》让你学习学习罢。”

　　我听说过这舞，这绿腰是一曲软舞，节奏由快到慢，舞姿轻盈柔美。我没想到像徐灼华居然可以跳这样的舞蹈，看来她的自信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女官按照她的吩咐奏乐，她舞腰舞袖，倒也不失轻盈娟秀。但我知道她终究比不过我。

　　其实我只会一舞，名为《金莲》。

　　这是祖母在我幼时教我的舞，并不是我不能学其更多的舞曲，而是祖母告诉过我，学会《金莲》便已足够。祖母是一个胡人，金莲也是胡人前辈融合西域与汉人的舞蹈技法独创的舞蹈，听父亲说，当年祖母一舞，可让旁人只顾观舞而忘却一切。

　　其实《金莲》并非籍籍无名，前唐诗人颇多赞誉胡人舞姿，例如岑参诗中就曾这样提过：“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此曲胡人传入汉，诸客见之惊且叹。慢脸娇娥纤复秾，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琵琶横笛和未匝，花门山头黄云合。忽作出塞入塞声，白草胡沙寒飒飒。翻身入破如有神，前见后见回回新。世人学舞只是舞,恣态岂能得如此。”

　　如此形容，足以见得《金莲》的舞姿实在出众，只是他们不知道胡人此舞名为金莲。

　　一曲舞罢，满场寂静。

　　“啪…啪…啪…”三声掌声打破了这满场沉默，我转身一看，李煜从澄心堂门口走了进来。

　　“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娥皇与朕选你领舞果然不错。”李煜似乎对我的舞蹈很满意。

　　徐灼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臣妾微末技艺，让皇上见笑了。”我微笑着施礼回答。

　　李煜见我谦虚，大笑三声：“若你这还是微末技艺，那我这澄心堂的舞姬岂不都成了摆设，徐才人你看这舞技如何。”

　　徐灼华的脸色更难看了，只是碍于在皇上面前不敢失礼，她只得小声回答：“吕妹妹此舞确实精妙绝伦…”

　　但似乎上天给徐灼华的打击还不够，只见李煜接着道：“我竟未想到偶然兴起将你召入皇宫，你却能让我不断惊讶，今晚我便去你那看看你罢，希望你能让我感到更多的惊喜。”

　　徐灼华就像被雷劈了一般。

　　新晋的三个妃嫔，今晚皇上本应该传召她侍奉，但皇上此刻却直接言明要去我那里看我，岂不知等于直接说明了皇上不会再传召徐灼华。

　　看着徐灼华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称病告退，我心里有些得意，但又蓦的多了几分同情。

　　这样是不是对她太残忍，本来我只是想给她几分难堪，但是这个结果实在非我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