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来者不善

　　第九章来者不善

　　依熏宫是周皇后的寝宫，也是我每日都得来的场子。

　　其实昨日尚仪的姑姑已告知我晋了位分后每天都是要去给皇后问安的，这还只是第一天我又怎敢怠慢，只是昨夜偏偏痴了那半阕新词，醒来的时候还觉得脑内一阵恍惚。

　　慧儿和晶儿可没我这么多心思，她两人早早的就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我起床的一时间，手巾面盆，衣衫首饰便已经一应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如此这般，我才能及时到了这依熏宫中不至于失了礼数，李煜说他喜欢我率直无拘，只怕周娥皇却不是如此。

　　入宫这几日我知晓的妃嫔基本到期了，此时众人正襟危坐在周皇后两侧。

　　“昨日是潘美人头次侍奉皇上的日子，今日本可以不来请安的。”周皇后环顾我们一眼。

　　听到皇后这样说，潘洛姐姐便站了起来，微微施礼道：“臣妾谢皇后娘娘体恤，给皇后娘娘请安是臣妾分内之事，实是不敢失了礼数。”

　　“素闻内史舍人潘大人家中家风严谨，潘佑大人恭顺平和，你确有乃父之风。”周皇后微微点头，示意她坐下。

　　江妃在一旁看着，待潘洛接姐姐坐下后插了一言：“潘美人确实是难得的人儿，宫中自皇后娘娘在两年前中秋家宴上做出《邀醉舞破》一曲后便没进新人了，这番家人子入宫，也算是让皇上身边多了几个贴心的人。”

　　贴心的人么？我想到了昨晚的事，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看了看周娥皇，心里又不禁有些畏惧，若是她知道了会怎么样。

　　“可不是，我记得那一年皇后娘娘举杯请皇上起舞，皇上说若要起舞，除非皇后娘娘当场新谱一曲才行。那次皇后娘娘随口吟唱，挥笔而就，顷刻间作出《邀醉舞破》，娘娘风采，至今臣妾还感到历历在目呢~”穆嫔也开口道。

　　周皇后抬手打住了穆嫔的话茬微笑道：“好了好了，今儿是新晋的三位妹妹头次与大家见面说话的日子，你怎么又提起我来了，别忘了除了潘美人，徐美人和吕才人也都在这。”

　　众人的目光又聚到了我们这边。

　　黄保仪噗嗤一笑：“听说昨日皇上和命吕才人为皇后娘娘新作的《霓裳舞衣曲》领舞呢，眼看着今年的八月十五又要到了，今年倒是不用皇上亲自下场了。”

　　我愕然，随后猛地想起，还有这一出。

　　皇后娘娘看我反应，以为我心中担忧，出言安慰道：“吕才人不用太过紧张，你新学舞蹈，不熟练也属常态，以后多加练习便可以了。午睡后你便去澄心堂让宫中舞姬教你此舞罢。”

　　我哪里是紧张，根本是忘了。

　　“吕妹妹太过焦虑了，要不然就让我与吕妹妹一起练习此舞如何？”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这是徐灼华的声音，依旧让我感到那么刺耳。

　　徐灼华转头露出一丝笑意看着我，随即又转过头去说：“皇后娘娘让臣妾与吕妹妹一起练习此舞可好，臣妾曾在家中听闻皇后娘娘又做新曲，心里可仰慕的紧呢~”

　　我虽然不喜欢她这一番作态，可那周皇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自然颔首答应。

　　众人又坐了一会，听皇后训诫了一番，内容无非是尽心服饰皇上一类，接着我们便退下了。

　　出了依熏宫，我便往潘洛姐姐身边靠过去道：“恭喜姐姐，昨日刚受赐封，皇上便头一个召了姐姐侍奉，看来姐姐以后一定可以多承皇上恩泽了。”

　　本想逗弄她两下，可是说了两句我自己心里却有了一股醋意。

　　其实潘洛姐姐受封我内心是为她高兴的，可是心里却还是感到有些别扭，我开始理解她与我说过的话了，是了，敢问哪个女人又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潘洛听我这么说，俏脸一红嗔道：“你这两日怎么越来越没个正形了，昨日还在雕栏殿外调笑姐姐，现在又这般口没遮拦的！”

　　大概是我们这边的声音略微大了点，其他刚出依熏宫的人也向我们这边靠了过来。

　　“听闻今早皇上上朝的时间都比平常晚一些了，不知道潘妹妹到底有什么手段可以让皇上这样眷恋。”穆嫔徐徐走来，看着潘洛似笑非笑的说。

　　我蓦然警觉，她这话可谓字字诛心！

　　穆嫔这话表面上是夸奖，但其用心不可以说不毒！这一番话若是传出去，指不定就变成了潘洛姐姐用了什么手段让皇上眷恋以至于推迟上朝。

　　君王从此不早朝，这岂不是在暗指潘姐姐祸国殃民。

　　她早先就在江妃和黄保仪面前说我甚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现在又暗指了潘姐姐延误皇上上朝时间，如此处心积虑，当真是笑里藏刀。

　　这个道理本就是潘姐姐教导我的，我都能明白，潘姐姐又怎么会不知，不悦的神情她脸上一闪而过。

　　我当时在凤箫苑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时不知如何面对，还是江妃娘娘帮我解得围，但潘洛乃是内史舍人潘佑长女，又岂会如我一样，只见她淡然一笑道：“穆嫔娘娘谬赞了，皇上今日早起是发现喉咙略有不适，许是着凉了，妹妹姿色平庸，更不敢说能让皇上眷恋。”

　　不待穆嫔答话，潘洛又话锋一转：“况且妹妹到了穆嫔娘娘面前才知道自己对皇上的关心不够，不似穆嫔娘娘，这个时候前朝大约也就是刚下早朝的时辰，穆嫔娘娘却连皇上去早朝有些迟了都已知晓。”

　　她这话一出，穆嫔脸上瞬间一僵，猛地惊觉自己犯了宫中大忌！

　　后宫不得干政！

　　作为一介妃嫔，却对前朝之事如此上心，岂非其心可诛？再者，就算不是对前朝之事有所兴趣，那也免不了派人监视皇上的嫌疑了。

　　稍有眼力的人都看的出穆嫔这是有意为难潘洛姐姐，可潘洛姐姐这不动声色的反将一军，却是比穆嫔高明多了。

　　“只是来的路上偶然听说罢了…”穆嫔脸上表情挺不自然，勉强作答。

　　“你们几人在这说什么悄悄话，若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也让我们一起听听如何？”江妃及时出现，上次我遇到这事她出言是帮我，这次倒是帮了她。

　　“在说穆嫔娘娘体恤皇上呢~”潘洛也不愿再多生是非，见江妃解围便也顺着她的话答道。

　　“潘美人廖赞了。”这时候穆嫔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她见有台阶可下就索性对着江妃道：“妹妹忽感有些不适，先回去歇着了。”说完她便带着几人匆匆离开了。

　　江妃待她走后也不再多言，与我们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离开了此处，依熏宫外潘洛姐姐遇到的这波折便也随着江妃的离开一笔带过了。

　　不过我的麻烦倒是还没解决。

　　果不其然，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徐灼华见江妃走了之后便带着茬一起过来了：“吕妹妹留步，晚些时候我与妹妹一起去澄心堂练习舞蹈如何？我资质愚钝，还想请教一番妹妹呢。”

　　她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哪里像是要请教我，倒似乎是想看我的笑话，想来她心中以为我一农家出生的女子，哪里懂得什么舞技。

　　不过我一定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缓缓答道：“妹妹哪里敢指教姐姐，妹妹出生微贱，只盼望到时候姐姐不要笑话。”

　　她见我如此作答，更加认定我不懂舞，心情大好：“妹妹哪里话，我与妹妹还要一同在中秋家宴上领舞，到时候妹妹必定光彩出众。”

　　一同领舞？这还真是顺杆爬上来了，皇后也只是答应她参与进来，她却俨然把自己当做领舞了，只怕还不是想与我一同领舞吧？我心中有些无言…

　　只是我若出言顶撞，潘姐姐也必会为我出头吧，算了，我也不欲给她惹这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我出言敷衍：“那妹妹到时候就以姐姐马首是瞻了，若是姐姐没什么事，妹妹也就先回去准备了。”

　　“那我下午就在澄心堂等妹妹了。”她见我没什么激烈的反应，更加不可一世。

　　总算是将徐灼华打发走了。

　　“妹妹分明不是一个软弱可欺之人，为何常常对徐灼华颇多忍让呢？”潘洛看我敷衍走了徐灼华，有些不解的问。

　　我狡黠一笑：“姐姐午后若是没有什么事便也来澄心堂看看吧。”

　　潘洛见我表情，心下了然，展颜一笑道：“看来妹妹你定是胸有成竹了，那我午后便去澄心堂观你表现。”

　　徐灼华，我自会要你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