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半闋新词

　　第八章半闋新词

　　听到他说的话我惊了一下，哐当跪下道：“失望？不知臣妾有什么地方使皇上不满，还请皇上降罪。”

　　“正是你现在的态度让朕失望。”李煜的声音传进耳中，让我如坠冰窖，却又惊讶万分。“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到底有什么地方不满？”李煜看我不说话，继续说道。

　　“臣妾委实不知。”我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起来吧。”李煜让我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宫中女子见到我无不毕恭毕敬，即使娥皇也不能免俗。娥皇虽与我心有灵犀，但却太过固执于礼法规矩。那日我见你采莲，一颦一笑，当真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便心下欢喜，本想着你定能解我之忧，未想到你进宫不过两天，便也变得如此拘谨。”

　　原来他心里是有是他心里喜爱的仍然是那个采荷女吕萱，而不是现在这个恪守规矩的吕才人。

　　我当下欣喜以至于语无伦次：“若…皇上喜欢以前的吕萱，吕萱仍然可如从前一样，让皇上再无烦忧。”

　　他闻言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眉毛一挑道：“再无烦忧？朕何时说过你可以解朕所有忧愁，你一个小女子又懂些什么!”

　　我有些气恼：“皇上说吕萱可以为皇上解除忧愁，现在又说我不能为皇上解忧。吕萱确实不知道皇上的意思。”

　　李煜闻言又叹了一口气道：“纵使你永远一如初见那般，又怎么可能为我除尽烦恼，你难道以为君王之忧，便只有这后宫琐事吗？”

　　他走到我身边，看着那一池荷花道：“我南唐在乱世之中，一直以继承唐祚为己任、求天下一统。可是自淮南战败后，南唐每年要向中原缴纳高额贡奉。南唐原先地跨长江南北，我继位之时却只余下这江南一带，若不是朝中有潘佑，徐锴，林仁肇这类贤臣，形式将更加岌岌可危。”

　　他余光扫了我一眼道：“唉…我又和你说这些做什么，纵使娥皇对此等局面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建议，你又哪里懂得这些。”

　　他这一番话有感而发，其实却并不是对我说的。纵使是对我说的，我也无言以对。

　　他略作感慨了一下，似是发现这些话对我说也没什么作用，换了一个话题道：“朕刚听见你在此处念了一首朕的浣溪沙，你很喜欢这词？”

　　“皇上字字珠玉，举国上下无人不知，臣妾心中自然也是仰慕的。”我看向他答道。

　　听我回话，一抹得色出现在他的眉眼之间，看来他对自己在诗词一道上也颇为满意。李煜继续问道：“那你喜欢朕所作的哪几首呢？”

　　听他问话我心中一喜，这算是开始注意到我了吗？我轻声答道：“除了那首《浣溪沙》，还比较喜欢《谢新恩》和《玉楼春》。”

　　“《玉楼春》？那你倒是必然知晓那凤箫苑的名字由来了？我将你赐住在凤箫苑，没想到却是无心插柳。”李煜听我说喜欢这几首诗，似乎有些意外。

　　“臣妾确是知晓的。”我低头喃喃道。

　　李煜听到此处，他看了看我的神情，哪里还会不明白我此刻对的心境，笑灼颜开：“如此，朕便填一词赐予你吧。”

　　他在池畔来回踱步，朗朗开口：“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吟到一半，他忽然停顿了下来，沉思道：“今夜你我在此园中偶遇，朕实感高兴，只是初初见面，这《更漏子》上半阕便足够了，以后我再填了下半阕给你罢。”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这便是你送我的词吗？我心中一颤。

　　鼻子有些发酸。

　　他见我如此，扶住我的肩膀说：“我一贯见不得女人哭泣，你既然已经是朕的妃嫔，以后更不用如此做小女儿态。”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臣妾本就是小女子，皇上笑话臣妾就笑话吧。”

　　我忽然被他拥抱在怀里，他的嘴唇凑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以后不要这样了。”

　　依然是那个画面，在那个只有我和李煜的画面里。我从未想过月下的对视之后是什么？是不是就是这样，他将我拥在怀里，在我耳畔悄悄说着话。

　　一阵微风吹过，引起池中荷花一片喧哗，也在我心中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我们相拥了许久才分开，李煜抚着我的脸凝视道：“秦淮河畔，我见你如那出水芙蓉一般清丽无双，今日细看，这满池荷花又怎及得上你万分之一？”

　　我正待回话，忽然木丛外一片噪杂。

　　“皇上原来在这，让奴才好找。”木丛再次被拨开，依然是是那个尖细的声音，当真扫兴。

　　李煜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背后对着那太监道：“张公公太过尽职，在这荷衣园中难道朕还能有什么意外不成。”

　　“回皇上的话，皇上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上次那件事…”

　　李煜面色一冷：“那次之事，不必再提，你且退下，我还有几件事与吕才人说。”

　　知道这个时候那个太监似乎才注意到我也在这里，他也不敢多话，连忙附身道：“是，奴才告退。”

　　直到那太监离开了我们的实现，李煜才对我说：“这些奴才虽不懂事，但也是担心我有意外，今晚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过几天再来凤箫苑看你吧。”

　　虽然不舍，我也只好恭送他离开。唉…若是那个太监晚来一些，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李煜既然已经离开，我一个人再继续呆在这里也觉得索然无味，便也离开了这片空地。

　　慧儿与晶儿已经等我等的急了，看到我回来便急忙迎了上来：“才人这是上哪去了，让奴婢等的好苦。”

　　“你们这两个丫头就是缺少耐心。”我笑着回答她们。

　　慧儿和晶儿见我笑的开心，相互望了一眼，慧儿看着我道：“才人是不是在园中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心情似乎是好了不少呢。”

　　我脸上没由来的一红，啐道：“哪有什么好事，你这丫头，就是多嘴多舌，看我回去不好好罚你。”

　　直到几人与我我回了凤箫苑，我仍然感觉如梦似幻。今晚发生的一切，到现在依然历历在目，这是我一直期待的事情，但是真的遇到了，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等到进入屋中坐下，我才对晶儿说：“今日你在荷衣园门口可有见到有人进出。”

　　“回才人的话，并未见到，才人是在园中碰到了什么人了吗？听小明子说着荷衣园有北门东门两个入口，大概是别的门进去的人罢？”晶儿回我。

　　“我没见到什么人。”我连忙回道，奇怪，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为何这样急着否认。

　　晶儿也不奇怪：“那也没什么，想来是夏日太热，又或是别人都正好有事，御花园中正好没人的时候也是有的。”

　　她看了看我的神色，又说道：“才人不必心急，今日有三人新受到册封，按理说，今夜皇上应该传召潘美人，过两日便轮到才人了。”

　　原来今夜他是属于潘洛姐姐的吗？我本来应该为她感到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

　　一股烦乱涌上心头，我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要是让别人听到了，还指不定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呢，以后可不许再这样口无遮拦。”

　　晶儿似是以为我真的发火了，顺声跪下：“奴婢错了，请主子责罚。”

　　看她这样我又于心不忍，俯身将她拉起来：“不必如此，潘姐姐将你们送给我自然是希望我好好待你们，我说过，我并不习惯别人动辄下跪磕头的。”

　　见我面色缓和下来，晶儿似乎放心了，她看着我说：“其实才人对我们已经很好了，听小健子小明子他们说宫中娘娘一个个在皇上面前乖巧恭顺，其实背地里脾气大得很呢，听说那穆嫔娘娘…”

　　“好了，也不要这样在背后搬弄是非，我们独善其身就可以了。”我不愿听这些闲话，及时打断了晶儿的话。

　　直到她二人伺候我躺下后，我静静躺在床榻上思索着。思绪很乱，周皇后，潘姐姐，江妃，穆嫔，她们一个个在我的眼中闪过，直到头顶的黑暗逐渐压住了我的眼睛。

　　最后伴我入眠的是那半阕《更漏子》。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