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黑云压城城欲摧 第十七章 族影妖刀（七）

　　徽间脚步一滞，“你知道我在这里。”

　　屋中的女子舒服地坐回软榻，笑道，“相对于拿到族影刀，我相信你对于既知道你的身份，又能拿到族影刀的人更感兴趣，所以我早料到你定会亲自来看这一趟——而且就在今晚。”

　　她完全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在紫灵都没有现他的存在之前，这个女人，这个在朝廷翻云覆雨的女人更早判断出他的行动。

　　“故意引我出来，目的是什么？”徽间隐藏心中的暗涌，面上平静地问道。

　　“目的么——”凛冽地双眸忽的望向窗外，紫色和红色的身影在半空中打得难分难舍，她突然感叹出声，“那个红衣服的少女果然是妖怪，若不是紫灵在，宫中普通的侍卫根本治不了她呢。”

　　闻言，徽间豁然起身，脚下的瓦片被激烈地动作震得嘎吱嘎吱响。女子唇边忽然有了一丝笑意，那是弄权者特有的笑容。自信，但不嚣张；刺目，但不锋芒。

　　“你早就料到今晚紫灵会带族影刀来见你。”

　　听出对方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樱红的唇边漾开一丝笑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想找一把刀自然不难……而紫灵，”凛冽的眼睛忽的看向屋上的人，似笑非笑，“她亦只不过是个女人。”

　　“虽然术法厉害，聪明狡猾，但骄傲自大，自命不凡，比起**那群争风吃醋的女人，其愚钝有过之而无不及，想猜透她的心事，简直易如反掌……而且，她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一个所有女人都会有的弱点——”女子带笑问男子，“你知道是什么弱点吗？”

　　短时间的突然沉默后。

　　“可怕的女人，”徽间真心的感叹出声。

　　——不只被看透了，还被利用了。就连紫灵带着族影刀突然造访也在贾后算计之中，怪不得他们能顺利进入宫内。恐怕那“分却围合阵”也是特地为他们打开的，为的就是故意让他们听到关于英招的谈话。

　　他们所有人就像她手中的棋子，按着她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她要的目的。而她的目的——

　　“这一切只是为了消灭杨家亡灵？”

　　女子唇边的笑容加深了，“你果然是聪明人，和你讲话一点都不费力——不错，我只是一个朝廷的野心家，对英招的骸骨不感兴趣，我只需要高枕无忧。”

　　高枕无忧么？徽间兀地冷笑，“你就那么肯定我会帮你？”

　　早已料到对方会这么回答，贾南风慢条斯理道，“你不会帮我，自会有其他人帮我，只不过胜算率没有你大而已——”她的视线悠的望向窗外，似是自言自语，“那个小姑娘和英招的感情很好吧，那么大的火，连紫灵都快抵挡不住了。”

　　红缨？

　　徽间蓦地抬头，刀风撒花般片片割面，撕裂墨沉的夜空，伴着冷风飞扬起屋顶上男子的乱，看似平静的脸上，一双眼睛亮的可怕！

　　雪亮的双眸盯着屋下悠然自得的女人，慢慢冷下来，第一次对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类有了杀意。

　　他知道，以红缨暴躁的个性，知道有谁会对英招不利，定会不顾一切的去阻止，而这恰恰中了她的圈套。

　　徽间反常地平静下来，盘坐回屋顶，抱胸看着空中的身影，盛怒的少女挥着族影刀疯狂的不断攻击，全无章法，只是无谓的着心中的怒火。

　　“你想好了，就带走族影刀去金墉城，”女子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安心的闭上眼睛，将屋外的激烈厮打，屋顶上汹涌澎湃的心绪抛之脑后，兀自陷入睡眠之中。

　　谈判已到此结束，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是最后的赢家。

　　“啪嗒。”

　　又一阵冷风吹过后，一滴雨落在他的额头，冰凉。

　　下雨了么？

　　徽间有些迟钝的伸出手，两滴雨相继落在掌中，看似服帖，却无论如何都握不住。就好比十三年前的那场大火，看似近在眼前，却被搁在碧落黄泉，而自己追随一生的信仰，仰慕一世的身影刹那间轰塌。

　　第一次遇见红缨，也是在一场大火中。红色的身影像极了天壤劫火中的玄鸟，在火焰间穿梭奔突，来回救走困在火中的人类，一次又一次……

　　即使满脸狼狈，眼神却是嚣张。

　　“人类的生命简直脆弱不堪，我救他们就是为了证明我们妖怪的高贵！”红衣少女站在火焰的灰烬前，指着自己的鼻尖自豪地说道。

　　——一个愿意救人类的妖怪，一个为妖怪身份而自豪的少女。

　　看着掌中的眼神不断变换，忽而冰冷，忽而温暖，忽而悲伤，忽而痛恨。

　　“轰隆——”

　　夜风夹杂着细雨，紫色的身影渐渐被疯狂的刀风逼至绝境，左边不慎露出空门，被对方狠狠踢中肩膀，力道之大，竟将她一路撞到屋顶檐角的凤头，尖硬的石块刚好刺到背部，紫灵一口血喷出来，嘲讽的眼神终于认真起来。

　　受结界保护的宫殿，在重击之下，依旧毫无损。

　　紫灵还未站起来，红色的身影卷着族影刀已经闪电般压过来，双手高举巨型大刀直冲门面，竟是丝毫不考虑防御问题——不，应该是从一开始，她就靠着自身蛮力，一直在疯狂的攻击，毫无战术可言。

　　……妖怪为了妖怪失去理智么？

　　妩媚的眼睛闪过笑意，紫袍女子悠的伸出白皙的手指擦拭嘴角，白嫩的食指立刻沾满鲜血，在空中轻轻一划，道道红色的笔画随指而出，渐渐形成一个字：风。

　　——这是一个妖怪的名字，写在契约上，天底下只有一个人才能知道的名字。

　　“吾乃紫灵，洞湖术派，戊戌，入风，以血定契，呼汝之名，召！”

　　鲜血写就的红字蓦地光芒大盛，只听空中“呛”的一声，束缚的锁链随着打开。一团白雾弥漫整个凤殿屋顶，红衣少女劈头斩下的族影刀猛地顿在紫灵两步远。

　　“……式神，”坐在不远处的徽间忽然喃喃低语，这两个字离自己太久太久，也太远太远了。

　　“吼——”

　　伴随着怪物的嘶吼声，弥漫的白雾渐渐被细雨冲散，一个青色的巨型大貂赫然站在族影刀下，青面獠牙，巨爪粗臂，青铜鼎般大的头颅竟硬生生接住族影刀森寒的锋刃。

　　“风狸！”红缨大惊，充血的眼睛慢慢恢复理智，“你怎么会在这？”

　　黑色的眸子突然瞥到青色貂兽的前爪，一根粗重的无形锁链正牢牢系在满是伤痕的粗臂上，一直蜿蜒到紫袍女子的右脚。

　　——那是契约的象征。

　　红缨脸色瞬间煞白，冷声，“风狸，你居然放弃妖族的尊严，难道你也堕落了么？”

　　风狸不语。

　　“堕落？呵呵——有趣有趣，”紫灵却觉得一个妖怪大谈尊严很是讽刺，便毫不掩饰的笑出声，“没想到既朱雀死后，还有这么有骨气的妖怪。”

　　“混蛋！你什么意思！”红缨怒瞪向笑着的女人，刚想提刀，刀下却忽然一沉，原型状态的风狸赤爪紧紧抓住刀刃，不让它动一丝一毫。

　　即使刀砍不入，皮坚肉厚的风狸，如此近距离的靠近族影妖刀，渐渐也支不住它的阴寒刀刃，本就伤痕累累的粗臂又裂开几道口子，几滴血液滑过雪亮的刀刃，混合着雨水滴在紫灵紫色的裙摆上。

　　“……风狸？风狸！”红缨又惊又怒，万万料不到有一天还会和同族操戈，仅仅因为它所谓的服从！

　　“你早就应该有心理准备的啊，”看着风狸为自己流血，紫袍女子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我是术师，自然有式神，不然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打开‘分却围合阵’？你这个妖怪又如何能穿过结界——还是很诧异？因为出现的是风狸？”

　　雨势忽然加大，豆大的雨点打湿了红衣少女黑色的长。她伫立在雨中有些无助的看着笑意盈盈的女子，手中的族影刀微微颤抖。

　　“你认为英招甘愿做人族女子的奴仆只是个例外？真是单纯啊——你难道没有现身边的伙伴越来越少了吗？”充满笑意的双眼忽然变得残忍，“不只英招、风狸，还有**、庆忌、彭侯、角圭、率然，许多你们妖怪奉为骄傲的存在都已成为人族的奴仆，甚至连归位四大神兽的朱雀也早就灰飞烟灭，你们妖族还剩下些什么？”

　　“所谓妖族，很久以前就不存在！”

　　“只有人族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