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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谋(1)

镜唐 | 作者:文子虚 | 更新时间:2017-04-28 10: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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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仆二人研究一番没能得出行之有效的方案,此时小和尚来请他们去见方丈。

  自古以来僧房的变化都不大,以简朴为主,出家人求的是清静无为,白马寺的住持自然不例外,他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以及一围茶座。

  “阿弥陀佛,老衲觉恒,小施主可是狄家三郎?”觉恒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灰白的眉毛长至双颊,颧骨微凸,身材修长,宽大的袈裟覆盖全身,他手握佛珠,盘膝坐在蒲团上。

  “正是晚辈狄云,拜见觉恒大师。”狄云行礼。

  “晚辈曦暚,拜见大师”曦暚也跟着行礼。

  “好,无须多礼,坐吧。”示意狄云在身旁坐下,然后向站在身边的沙弥说,“悟介上茶。”

  狄云的目光随着方丈的吩咐看向那个沙弥,他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中等身材,让人印象最深的是他锐利的眼神。“是,师傅。”他说,便退出了僧房。

  “谢方丈,那晚辈就僭越了。”狄云也不推迟,坐在觉恒左旁,他需要从这位老人身上了解更多的情报。曦暚很乖巧的在狄云身后站定,她知道无人时和狄云打打闹闹没关系,但是在正式场合还是守规矩的好,世俗的舆论还不能容忍一个丫环如此放肆。

  觉恒看了看曦暚,又看了看狄云,眼漏询问之意。

  “大师请放心,曦暚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信得过。”没有再多的解释了,狄云只是在信得过三字加重语气,表示对曦暚坚定的信任。

  曦暚心里很感激自己的少爷,从小对自己爱护有加,有什么事情都不会隐瞒自己,得主如此夫复何求。一向乖巧的她这次却任性的选择了留下。

  在与狄云的对视中,觉恒的眼光柔和了下来。“好。用人不疑,疑人勿用。”觉恒说着从袈裟之中掏出一方圆形玉佩,说。“来,三郎接好。玉佩合璧,浮屠将现。”

  “大师,这玉佩……”狄云伸手接过玉佩,摩挲着光滑冰凉的古玉,竟找不出一丝裂纹,若不是“狄”字嵌金还在,他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在门外交给小和尚的半边信物。宝玉通灵,在狄云指尖过处竟生出丝丝牵引。狄云也察觉出其中的玄妙,同时对古玉生出亲切的感觉,一时间竟爱不释手。

  觉恒自然看出了狄云的古怪,目光变得越来越柔和,说是含情脉脉也不为过,狄云浑然不觉,曦暚却越看越寒。

  她心中邪恶的暗忖:这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不会还有什么特殊嗜好吧,少爷,菩萨保佑你,佛祖保佑你,Godblessyou!少爷,这时候,发什么瓷,老和尚那眼光,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无奈,平时英明神武的少爷没有半点吭声的意思,她作为一名下人——名义上是这样的——也不好僭越。

  “失礼,失礼,让大师见笑了。”在曦暚忍无可忍的时候要赏他一爆栗的时候,狄云总算是回过神来。他说,“晚辈不敢收下如此贵重之物。”狄云知道通灵的宝玉自然价值不菲,于是他先退还玉佩。

  “但收无妨,这本该是小施主的物件。”觉恒笑着一把摁住狄云前推之手,他说。“不过老纳要提醒三郎的是,此物切勿轻易示人,否则将引来杀身之祸。”

  “那便多谢大师盛情,”狄云也不是个迂腐虚伪的人,便爽快的接下玉佩收进怀里。

  “大师刚才一进门称晚辈为三郎?大师何以确认晚辈便是老三,不是小五,也不是大郎?”狄云问,“难道家父置过信给大师?晚辈观之寺内戒备深严,似乎有人控制了此寺。就算有书信应该不会落到大师手上才对,不知大师可否对晚辈言明?”

  “然也,诚如你所言令尊就算有信,也传不到贫僧手上,”觉恒波澜不惊的说。“何况根本不会有信。之所以确认你便是三郎,皆出于十五年前的约定。”

  “十五年前?莫不是献孝帝大和九年(835)甘露之变的那一年?”狄云惊讶的问,难怪父亲坚持派自己代表狄家前来扫墓,这可是家族身份的象征,为此还和大娘吵了一架。

  “不错。三郎果如传闻中的好学问。”觉恒说。

  “学问不敢当,没想到我倒霉蛋的‘名声’已经远播,传出大名镇了。”狄云自嘲的笑笑,接着说,“家父曾提起那年晚辈刚出世,举家为避兵灾被迫从长安搬到了大名县,云是十足的扫把星。当年父亲赋闲在家,不过爷爷却出了意外,众位叔伯也陆续入狱,现在想来狄氏一脉也只有我们家保存的比较完整。”回想往事,狄云不胜唏嘘。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是非成败转头空,往事不堪回首青山中啊……”觉恒这首词,似是哀悼狄家的不幸,也似概叹佛门的衰败。

  这一老一少一时间竟陷入了沉默。

  ……

  “吱”一声房门被推开。

  “施主请用茶。”沉默被悟介打破。他为狄云奉上一杯碧螺春。

  曦暚心里高兴的想:“和尚你回来得太合时宜了。”,方才的沉默压的曦暚差点透不过气。哇,这光头越看越可爱,忍不住要亲上一口了,噢,矜持,矜持,少爷说窈窕淑女要装矜持。

  “悟介,你先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侍候了。”待想悟介退到他身后的时候觉恒吩咐道,“为师与三郎拉拉家常,此处由曦暚服侍便可。”

  “是,师傅。”悟介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说。“那弟子便到门外候着,如有需要女施主人生地不熟,还需用到弟子。”

  悟介说完不等觉恒拒绝边朝门外走去,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小三,不必介怀,相信你也看出了,寺里有些麻烦。”待悟介拉上房门后,觉恒说。

  “晚辈确实有些猜测,但详细情况还不了解,正想请教大师。”狄云扫了一眼门外的投影,询道,“不知大师是想长话短说呢,还是娓娓道来?”

  “无妨,”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连“女诸葛”曦暚都能明白,觉恒自然听出狄云的弦外之音,他说。“承蒙那位先生看得起,老衲只要不出此间,尚能行动自如,劣徒只是年纪太轻,佛性未坚,一时受人蒙蔽。不过此子悟性极佳,颇有六祖之风,若能弃暗投明,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那晚辈就洗耳恭听。”狄云说。

  ……

  被宦官所掌握的皇帝中,并非所有的皇帝都任由宦官胡作非为。他们中还是有人想铲除宦官势力,重振当年祖上的荣光,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文宗所发动的甘露之变。

  大和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早朝于紫宸殿时,金吾大将军韩约奏报左金吾仗院内石榴树上夜降甘露,李训等建议皇帝宜亲往观看。文宗乃命宦官神策军左右护军中尉仇士良、鱼志弘(一作弘志)等,带领宦官去察看。仇士良等至左金吾仗院时,发现两廡幕后埋伏了武装士兵,慌忙奔回。唐文宗和李训、郑注策划的杀宦官的计谋彻底失败,在这次事变后受株连被杀的一千多人。

  甘露之变后,宦官的气势更盛了。仇士良视文宗如同傀儡,朝廷大权全归北司。史称:“自是天下事皆决于北司,宰相行文书而已。宦官气益盛,迫胁天子,下视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此后很长一段时期,中书、门下省官员入朝都与家人辞别,因为说不定何时就会被杀。

  唐文宗更受到家奴歧视,一次问当值学士周墀:“朕可仿前代何主?”周墀答:“陛下尧、舜之主也。”李昂叹道,“朕岂敢比尧、舜,何如周赧,汉献耳!”周墀:“彼亡国之主,岂可比圣德?”李昂说:“赧、献受制于强诸侯,今朕受制于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因泣下沾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复视朝。

  文宗始终被宦官严密监视,再也不能有所作为。因为无事可做,皇帝只好饮酒求醉,赋诗遣愁。有一天,文宗问大臣周墀,他可以比前代什么君主。周墀恬不知耻地恭维说:“陛下可以比尧舜。”文宗还算有自知之明,说自己受制于家奴,比周赧王、汉献帝两个亡国之君还不如。说完,凄然泪下。他因伤感而抑郁成疾,从此不复上朝。

  此时,年青的诗人李商隐有感于甘露之变,写下了《重有感》一诗:

  玉帐牙旗得上游,安危须共主君忧。

  窦融表已来关右,陶侃军宜次石头。

  岂有蛟龙愁失水?更无鹰隼击高秋!

  昼号夜哭兼幽显,早晚星关雪涕收。

  ——————————————————注释———————————————————

  文宗虽然由宦官拥立,表面上对宦官示以恩宠,内心却不堪忍受。他无法忘记拥立他的王守澄正是杀死宪宗(文宗祖父)的凶手,感到自身毫无保障,想利用朝臣来时抗宦官,南司(朝官)和北司(宦官)的斗争在文宗一朝时表面化了。

  玉帐:主帅所居帐幕。宋张淏《云谷杂记》:“玉帐乃兵家压胜之方位,主将于其方置军帐则坚不可犯,犹玉帐然。其法出于黄帝遁甲。”牙旗:大将所建以象牙为饰的大旗。张衡《东京赋》“牙旗缤纷”,《文选》注:“《兵书》曰:‘牙旗者,将军之旌。’谓古者天子出,建大牙旗,竿上以象牙饰之,故云牙旗。”

  窦融:东汉平陵人,曾任钜鹿太守,归汉后受凉州牧,上表请出兵讨隗嚣。及破嚣,封安丰侯,拜冀州牧。见《后汉书》本传。关右:函谷关以西。

  陶侃:晋鄱阳人,刘弘辟为南蛮长史,明帝时曾率师平苏峻之乱。会师于石头城下。乱平,封长沙郡公,拜大将军。见《晋书》本传。石头:石头城。在今江苏南京。

  蛟龙愁失水:《管子·形势》:“蛟龙,水虫之神者也。乘于水,则神立;失于水,叫神废。”

  鹰隼与高秋:《礼记·月令》:“孟秋之月,……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又,《汉书·孙宝列传》:“今日鹰隼始击,当顺天气,取奸恶,以成严霜之诛。”与,与“举”同义。

  星关:犹言天门,指皇帝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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