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班瑞长老

　　神情呆涩的杜伊斯脸上的肌肉早已僵硬定格了，这让处在一片尸骨血肉当中的他，始终保持着一种神神秘秘的笑意，看起来阴森恐怖。他的身体十分的疲惫，但是，心灵中受到的创伤却更为严重。

　　杜伊斯不喜欢杀戮，相反的，他热爱生命，喜欢帕鲁比大草原上的每一只小动物，看着它们在碧绿草原上奔跑飞跃，带给杜伊斯的都是一种宁静与安逸。他向往那种单调简单的生活，和阿姆，和部落的男女老少一起生活，清贫，但是快乐。

　　只是，宁静安逸完全被打破了。

　　这一切都成为了往事，成为了残留在杜伊斯脑子中的一个破碎回忆。

　　他的头脑热烘烘的，愤怒与仇恨如波涛般一**冲击着他的神经！现在，这群兽人强盗的入侵，让所有族人都离己而去，从此生死两隔，那一个个都对自己充满了爱意的，对自己的无微不至的族人，眼下全成了冰冷的尸体。

　　再听不到关怀备至的呵护，再听不到应有的欢声笑语……

　　又一滴凝聚在他眼角的泪珠在眼眶里不争气的打着转，最后，还是无奈摔落。

　　野兽，该死的野兽，你们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杜伊斯凌空飞起一脚，犹如一个带着角的球体，牛头人的脑袋被远远的踢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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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吓……”

　　就在这个时候，距离不到五百码的前方高地上，响起一连声的闷喝，随即地动山摇，爆发出冲天的耀眼光芒，大片大片雪花被周围高速奔流的气劲扬起，半空中飘飘荡荡，恍然又下起一场大雪。雷鸣般巨响在巨大空旷的草原上空轰然回音，宛如雷神的怒火，揪住人的心神，让杜伊斯都忍不住颤抖着退开两步。

　　巨响过后，便是如火山爆发般盛开的能量碰撞。

　　两道凶悍无匹的能量，在半空中略一接触，就彼此疯狂的释放出了各自隐含的恐怖威力。杜伊斯可以看到，五百码外，两股力量最近距离的碰触点，居然连虚幻的空气都被强大能量流的对撞，弄得模糊与扭曲起来。

　　狂风呼啸而过，天空之上暴盛的能量冲击波，宛如天雷地火降临一般，对着草原的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在一股凶悍的能量冲击之下，整个大地不断的颤抖，一道道裂缝缓缓浮现，最后逐一蔓延而出。

　　“牛头人酋长帕林？”

　　杜伊斯脑中跳现出一个熟悉的名字，这招地裂山崩的恐怖招数，正是牛头人酋长的奥义技——撼地重踏，曾让自己毫无招架之力，连躲避都无从避起，最终束手待毙，震晕在老牛一吼之间，想不到高明如雅里格阿布答，竟然硬接下了这股足以粉碎大地的能量。

　　他隐隐觉得气血翻滚，正要对着战斗处奔去，却看到一个头长独角的高大影子，踉跄着从高地上跳下，然后一个转弯，飞快往北边闪动。

　　“想逃？再吃老头子一拐杖。”

　　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声叫道，随后杜伊斯见到一条犹如银蛇般矫捷的光芒，从发声处激射而出，“嗖……”远远的将奔跑当中那具高大身体射了个跟斗，但只是一个眨眼，那具雄伟身躯又从地面当中跃起，冲入雪原里不见了。

　　“雅里格！阿布答……”

　　杜伊斯大叫道，飞快的奔向高地，刚才的声音有些不对，他听出了一些其中的不同。

　　不过几个起落，杜伊斯已经跃了上去。

　　高地上并见到有兽人的尸体，被震裂出无数沟壑的雪地黑黑白白，积雪与肥沃黑泥形成鲜明对比，其中有着一大堆分外醒目的鲜血，杜伊斯猜测，那是刚才逃跑时牛头人酋长留下来的。不过让杜伊斯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有找到雅里格的身影，站在一大片被气劲鼓起而随飞乱舞的雪花当中的那位老人，伛偻着腰，矮小的身子，瘦脑门上带着一顶巴鲁招牌式的卷边宽沿帽，那人是族长班瑞长老，并非杜伊斯一直以为的雅里格阿布答。

　　“杜伊斯？图，图兰的儿子，怎么是你？咳……”吐出一团血块的班瑞长老也有些惊奇，望着冲上高地后原地四下打量的杜伊斯开口询问。

　　“是的，长老，是我，您，您受伤了？”

　　陡然见到亲人，杜伊斯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悲痛，扑上去拥入了长老的怀中。“我们的部落，我们的族人……”他泣不成声的哭道。

　　“哎……怪我，中了兽人的诡计……”班瑞长老叹了口气，伛偻的腰更往下缩，让他看起来比平时还要矮小，“还好你和雅里格前些天的失踪躲过了一劫，咱们巴鲁部落，咳，咳咳……恐怕，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脸色灰败的长老紧紧捂着胸口。

　　老人家无比痛心，他有保护族人的能力，却料不到会中兽人强盗的诡计，真是可笑，那些头脑简单的兽人强盗，竟然学会使用“调泰格离山”，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还真给骗了。

　　班瑞长老自嘲般挤出了一丝苦笑，可很快，核桃般枯萎的老脸再度涌上悲痛忧愁。

　　“雅里格呢？他在哪里？”强自提起一点点精神，长老抬起头，打量着杜伊斯的身后。

　　空旷无尽的雪野之中卷动着凄厉的北风，长老能见到的，只是一具具倒卧其上的比蒙尸体，根本没有雅里格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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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咯噔一下……

　　杜伊斯终于明白了部落为什么毫无防备。

　　雅里格，强大的雅里格竟然没能赶回来，他，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意外啊？

　　少年的一颗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没有比部落遭受危险更重要的事了，雅里格阿布答，一定是出了意外。

　　抽抽咽咽的，他重点将前几天发生的事大致上述说了一边。

　　一阵无声的沉默……

　　过了良久，才听到班瑞长老的一声长叹：“哎……雅里格啊，很有可能是遇到了比那个独角牛头人更加厉害的高手。”长老揉着胸口，看了杜伊斯一眼之后轻轻自语道：“我也觉得奇怪，这次的掠夺明显经过了细致策划，普通的兽人强盗可不会**诡计，原来，暗地里有莱因狮族在搞鬼，唔，那他们的目的值得耐人寻思了！”

　　“那群野兽，他们想抢走我们的粮食，想抢走我们的牛羊！长老，我们的族人，所有人都死在了兽人强盗手里……”杜伊斯放声痛哭，这一刻，在长老的怀中，他纯粹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他才十五岁，还没到成年的年纪，遇到这样的惨事，杜伊斯已经比别的孩子坚强太多了。

　　班瑞长老用温暖的手掌安抚着杜伊斯额头，胡桃一般长满皱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有愤怒与痛苦，而是一如既往的充满着慈爱。作为整个巴鲁部落的族长，长老跟随着他的部落，从遥远的大陆西南迁徙到帕鲁比大草原，又领导他们在这儿生根发芽，一点点扩大势力，可没想到，最终还是逃脱不了这个劫数，倾巢覆灭。

　　“哎，命运如此安排，总教人万般无奈。杜伊斯，图兰的儿子，唱一唱我们巴鲁人流传下来的歌谣吧。”伸手替他擦拭去面庞的泪花，长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辽阔的帕鲁比大草原，我最爱的家乡……

　　我出生在巴鲁人的部族，

　　童年的摇篮曲，就是英雄的传说，

　　吸进鼻腔的空气，有着血液的味道，

　　连耳边吹拂过的风声里，也激荡着战鼓的轰鸣，

　　巴鲁人啊，刚背兽的图腾传耀之族，

　　他们如矫健的雄鹰，用翅膀迎接着岁月的磨难，

　　他们如奔驰的骏马，扬鞭在无垠的草原……

　　…………”

　　苍凉的歌声，飘荡在大草原上空，天地早已回归了寂静，杀戮已经结束，只遗留下一地的尸体，这首洋溢着英雄生气的歌谣经长老一演绎，听起来却有些显得世事无常。

　　“长老……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直到班瑞长老用干巴巴的嗓子唱完了最后一句，杜伊斯才昂起头颅，望着白胡须上粘了些血液的老人家，他不明白在这个时候，长老怎么还会有兴致高歌一曲？

　　“我们巴鲁人啊，继承着圣兽刚背的血脉，上万年来，高手、英雄层出不穷。”注视着杜伊斯略带疑惑的眼睛，长老的语音缓慢有力，充满着自豪与骄傲，“这首歌谣，就是巴鲁部落最生动的写照。”

　　杜伊斯点了点头。

　　“可是，孩子，你知道么，在八十年之前我小的时候，这首歌谣并不是这么唱的。”凝望着西南方，老人家继续柔柔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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