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30）

　　“张明利？”李良刚来没多长时间，根本叫不上人名。

　　张玉梅说：“我爸是这个厂的厂长。”她瞪着眼睛看李良，似乎是希望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惊讶或羡慕。

　　而李良并不适应这样的对话，他的注意力只集中在她的机器上。他上上下下仔细看，却怎么也找不出这台机器的毛病，而且这台机器是新进的，怎么这么快就会有毛病呢？

　　张玉梅看着他疑惑的样子，咯咯地笑了，说：“机器感觉有点死，你给我上点油吧。”

　　李良在机器的轮子转轴上都上了点油，张玉梅坐下，机器就哗哗地运转起来。李良很是生气她这种故意刁难的态度。

　　过了几天，厂子里负责验货的林大姐问他有对象没有？

　　他尴尬地笑笑，没说话。

　　大姐说，看样子没有，刚读完书哪来的对象呢，这样吧，我帮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李良赶紧摇手，说不用，不用。

　　大姐说，怎么，还不好意思呢？说吧，咱们厂子里你看好了哪个？我给你介绍介绍。

　　李良急忙摇手，趁着修机器逃之夭夭。

　　……

　　过了几天，他正在组装一台废旧的机器，突然听到有人说：“你就是李博才的儿子吗？”

　　听到有人提到爸爸的名字，李良赶紧抬起头，看到走过来一个中年人，中年人带着一顶蓝色的鸭舌帽，穿干净的中山装，双手背在身后，正用凌厉的眼神看着他。

　　他不知道来者何许人也，但既然提到了爸爸的名字，就肯定跟爸爸挺熟的，就急忙点了点头。

　　那人打量了他一会，嘴角微微上扬，说：“恩，不错，李博才是我们厂子里出名的好师傅，没想到他的儿子也是文质彬彬，很优秀。”

　　正说着，突然一杯水递了过来，他一抬头，看到张玉梅正对着她骄傲地笑着。他把水杯接过来，说：“谢谢！”

　　“这是我爸。”张玉梅说。

　　“哦。张厂长好。”他诚惶诚恐。

　　“好好干，小子。厂子会提拔优秀人才的。”张厂长转身离去，留给了他这么一句话。张玉梅也冲他眨眨眼睛，然后乐得一颠一颠地离去了。

　　……

　　后来，张玉梅总是像影子一般出现在李良的左右。

　　中午吃饭的时候，无论他坐在那个角落，张玉梅都能找到他，然后坐在他对面，有意让他看见她饭盒里的红烧肉，有时还会冷不丁地把肉扔到他的碗里。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窘极了，感觉食堂里所有人都在看他，他的脸涨得像块红布，低着头不顾一切地把饭扒拉到嘴里，然后逃也似的离开。张玉梅见了他那狼狈的样子却总是“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上班的时候，她总是嚷着自己的机器有毛病，喊他过去修，可每次他都检查不出毛病来，但是怕人看出来，又不得不装出仔细检修的样子来。

　　休息的时候，玉梅也喜欢抱着个水杯在他眼前晃悠，有时故意大着嗓门跟人说话，引起他的注意。下班的时候，她总是磨磨蹭蹭最后一个走，他负责车间的钥匙，看她总是不走，他很尴尬，却又不得不等她。出门的时候，她会问他晚上做什么，如果没事，可愿意陪她去夜市逛逛。他总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说他有事，正在夜大上课。张玉梅也不生气，只咯咯咯地笑着说，什么时候有时间跟她说一声，她很想去夜市逛逛，可惜家里的人都忙，没人陪她。

　　一天下午下班的时候，他正在收拾工具准备下班，女工们都嘻嘻哈哈从他身边走过，林大姐走过来把他拉到一边，说：“小李，我这里有张电影票，好容易托人买来的，可是今天晚上我家里有点事，不能去了，你拿去看吧。”

　　李良回头看了看，车间里只剩下张玉梅，正在一边磨蹭着一边往这边张望，他想晚上反正自己也没事，也省得受张玉梅纠缠，就接过了电影票，然后从衣兜里掏钱。林大姐赶紧制止，说：“你不去，就白费了，我这也算送了个顺水人情。”说完就走了。

　　晚上，李良来到了电影院，那时电影刚开演，他急忙找到座位坐好。电影院里黑乎乎的，可是他刚一坐下，就吓得差点跳起来，只见张玉梅正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冲他暧昧地笑着。电影演得是一部西部片，好像是什么幽灵，看电影的时候，张玉梅一声接一声地尖叫着，还时不时地往他身上靠，引得很多人回头看。李良脑子轰轰的，电影演的什么也看不进去，没叫电影的恐怖情节吓着，倒让张玉梅的叫声瘆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电影演完了，他急忙逃出电影院。出了门，一回头，却见张玉梅正紧紧跟着他。见他停下来，她可怜兮兮地央求道：“天太黑，我害怕，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他本想赶紧摆脱她，此时却不好推辞，只好点头答应了。

　　路上，张玉梅故意放慢脚步，害得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停下来等她。

　　等到两人再次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张玉梅突然仰起脸问他：“嘿嘿，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李良听了，感到很局促，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话来回答，只好说：“你？哦，挺好。”

　　张玉梅高兴极了，说：“本来嘛。现在有好多人给我写信，还有好多人去我家提亲，但是我一个也没有答应，因为我一个也没看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良不敢接茬了。

　　“呵呵。”张玉梅看着他的窘样笑了起来，说：“因为，我心里有了一个人，知道他是谁吗？”

　　李良大气不敢出，他想起了小时候去河边玩，河岸是个小斜坡，斜坡上全是光滑的青苔，他趴在上面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稍微一动就会“出溜”一下滑进河里。此时，他就是这个感觉，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入了张玉梅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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