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叶雨愣住了，怎会如此？卫烟的眼睛里尽是冰冷，自己在她眼中就如空气一般，引不起丝毫注意。仅仅一夜，绕指般的温柔，变成了刺骨般的冰刀。

　　两人交汇而过后，卫烟的双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水。昨夜，叶雨从落花楼离开后，卫烟同小蝴蝶回到闺房，一个黑衣老妪，正端坐在房内，满首的白发下，却是一张红润白皙如同少女的脸，之所以说她是老妪，只因从衣袖中露出的手，枯槁蜡黄。

　　卫烟看到坐在自己房间的老妪，甚是惊怕。而小蝴蝶本就苍白的小脸上，更是惊恐万分，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老妪看都没看小蝴蝶一眼，双目如噬人的毒蛇，紧紧盯着卫烟。

　　“师父。”卫烟勉强压住心中的惧怕。

　　“说吧，为何对那小子动真情？”冰冷嘶哑的声音让微凉的秋夜更添寒意。

　　“徒儿错了。任凭师傅惩罚。”既然已经被发现，卫烟便放下心中惧怕，低垂的眸子索性直视着老妪的目光。

　　“哼，老身若要惩罚，刚才那小子便是一具尸体了。你是为师的徒儿，也是为师最喜爱的徒儿，这回就饶了你。”

　　“谢谢师傅。”想不到历来狠辣的师父会网开一面，卫烟连忙跪倒。

　　“先莫急着谢，以后不许再与那小子说上一句话。半年之内，必须达到引气境。否则，蓝刑伺候。”老妪狠狠的说道。

　　赤橙黄绿青蓝紫，是七种美丽的颜色。可在落花楼里，这些色彩代表着令人恐惧的刑罚。赤刑，鞭笞。橙刑，烹煮。黄刑，卸骨。绿刑，抽筋。青刑，剥皮。蓝刑，**。紫刑，燃灯。

　　这七种刑罚，由轻到重，都不会让受刑者死去。以药物吊命，直到刑罚结束为止。

　　蓝刑，所有刑罚中第二重的刑罚，百位精壮大汉使用上千种残忍器具，**受刑者四十九天。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而更为严重的紫刑，则是承受过前面所有的刑罚后，再以人作灯，点燃一年之久。

　　这种比死还恐怖的刑罚，仅仅是落花楼控制馆妓的手段之一。

　　卫烟听到老妪如此说法，身体一软，险些倒地。若受此刑，还不如死了算了。可死的了吗？落花楼的馆妓自小就被秘宝收去一魂一魄，若是自杀而死，魂魄所受之苦，更胜七刑数倍。

　　老妪站起身来，这才看了小蝴蝶一眼，枯槁的手，如利爪般提起了瘦小的女孩，身形一转，便在房间消失。

　　庭院中一片树叶落下，回荡着卫烟滴血般的哭泣哀求之声。老妪已经走远，她要惩罚于谁，岂是旁人能求情的？次日清晨，小蝴蝶身无片缕的绑在院落之中的柱子上，瘦弱娇小的身体上布满可怕的鞭痕。

　　卫烟泪眼婆娑的给小蝴蝶擦拭着伤痕，而倔强的女孩不但没有呼痛，反而安慰着卫烟。勾心斗角之地，两位少女相依为命。

　　“小雨，快该上课了，怎么还在门口站着？”温柔的声音从叶雨身后传来。

　　方才的一幕全都落在了游幽的眼中。伸手在叶雨肩膀上轻拍几下，“进去吧，要成为强者，今天可是很重要的开端啊。”

　　看着游幽手中抱着一摞锦帛，想来那便是引气的法门了。

　　收拾下心情，叶雨迈入画室，看了一眼刚刚入座的卫烟，心中暗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一定把你从落花楼救出来。哪怕你不愿在做我的朋友。

　　“班长之职，诸位可有人选？”游幽问道。

　　学子们并未作答，只是把目光看向了叶雨和楚晴。

　　楚晴缓缓起身，环视周围一圈道“夫子，昨日，叶雨同窗提议，谁若先能引动天地灵气，便是本班班长。”

　　游幽一愣，目光略带疑惑的看向叶雨。在她印象里，对这些闲杂之事，叶雨并不会去关心啊。

　　“是我提出的，只要同窗们同意，便可。”

　　“同意！”

　　“我也同意！”

　　赞同之声此起彼伏。与楚晴交好的学子，自然认为以他六星天赋定能一个引动灵气。而同叶雨交好的学子，也不会去反驳叶雨的建议。至于其他学子则认为这个规则下，或许自己也有些许机会。

　　游幽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同意，此事就这样定了。”

　　今日是传授引气功法的日子，学子们都已经看到了游幽手中的锦帛。心中均是期待异常。引气功法并非十分昂贵之物，相反极为普通。就算是普通勋民家里，往往也会有那么一些。但为何书院的功法能让每位学子都如此期待呢？

　　原因很简单，传道授业者为师。身为师，就会为每位学子负责，人生而不同，有教而无类。书院夫子会根据学子不同，尽量为其选择合适的功法。再者说，书院有着极其庞大的功法体系。不同的引气功法，也会有与之配套的术法。令人对书院趋之若鹜。

　　“这些都是为师精心为诸位挑选的功法，还望诸位学子努力修炼。”游幽走下讲台，把手中锦帛分发出去。

　　楚晴拿着刚入手的功法，展开一看。是一幅《军战图》，图画上威风凛凛的人族军队，正在与讨厌的妖族厮杀。烽烟四起，戈矛满地。鲜血染红了河流，残阳映红了天空。人类军队为首的将军，剑眉星目，充满自信的眼神，凝视看前方。坐下猛兽精神抖擞，握在手中的利器光芒闪烁。

　　楚晴很高兴，他就是想成为如此威风的人物，一声令下，万众跟随。但是，楚晴忽略了画卷一角，那一角所绘，正是人类的村落，村落中，炊烟袅袅，孩童欢笑。村民的脸上并没有因为不远处的战争，而流露担心，他们相信，这些军队会保护这个宁静祥和的村庄。

　　这幅引气功法，是游幽特意挑选的，楚晴天赋不错，只是心性还有待打磨。常言道，玉不琢不成器。虽然丹辰庄和叶忘生之间有着不小的恩怨。但此时游幽为师，还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走上正道。

　　鲁子鹏与秋琳得到的功法，是一幅双图，秋琳那幅为《春》上面有行注有一行小诗，“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而鲁子鹏那幅为《秋》同样注有一行小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两人相视一笑，尽在无言。

　　“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愿莫愁。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恋花且无情？”念着画卷上的小诗，卫烟不禁有些痴了。俏目偷偷瞧了一眼叶雨，满是甜蜜，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夫子正看着自己，顿时脸颊羞红，不敢再去抬头。

　　叶雨手中的图画，是一幅《云水图》，云者高洁，水者善良。这正是叶雨的本性，画心就是人心。画角上一阕小诗写到，“心似白云自在，意如流水东西。云散皓月当空，水枯明珠出现。”

　　默念几句，叶雨突然有些明悟，变强很重要，但什么时候也不能迷失自己的本心。水似柔软，但可穿石。云虽飘渺，但能凌空。刀斧虽坚，却也只能阻挡水流片刻，强风虽烈，却也只能造就云彩更美的身姿。

　　管那强者无数，管那势力通天。任你刀斧加身，任你强风附体，斩不断我的心，阻不了我的意。我就是我，世间独一无二的叶雨，心存大道，心怀梦想。这就是我的画心，这就是我的画道。

　　忽然之间，画室里灵气剧烈波动，游幽顺着瞧去，只见叶雨脸色时而舒展，时而痛苦。暴躁的灵气，围着叶雨的身体旋转。

　　游幽大惊，呼喝着画室内的学子们赶快离开。学子们哪见过这般情形，围绕在叶雨身旁的灵气，犹如实质。纷纷听从夫子的安排，拿着手中功法，快步离开了画室。

　　“秋琳，鲁子鹏，卫烟！快点出去。”看到这三人都在焦急担心的望着叶雨，并未打算离开。游幽再次呼喊。

　　“小雨怎么了？”三人同时问道。

　　游幽哪有时间顾得上解释，一个疾步揽着三人扔出了画室。此时的她，也是焦急万分。引气固然会引动天地间的灵气，但全然不可能出现如此情况。再者说，自己还未讲述引动灵气的口诀要法。

　　叶雨身边的灵气越聚越多，一股股翻滚的灵气，犹如一条条暴躁的巨龙。迎面而来的压力也越来越多，画室里的画案挤压的嘎吱作响，糊在窗上的蜡纸已经纷纷破碎。

　　游幽抽出腰间画笔，引动体内灵气，提笔在画案上作画，画室内灵气已经被抽干，身体里的灵气也仅仅只能维持片刻。压缩的空气，让握着画笔的手颤抖的厉害。歪斜抖动的线条根本绘不出一幅完整的画面。游幽突感喉头一甜，“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出。顾不上擦拭，全力引动身体里不多的灵气。虽然知道如此做法，有着莫大的危险，但眼前这人，是自己心爱的弟弟。

　　画室外的学子交头接耳。楚晴的目光闪烁不定，不知想着什么。鲁子鹏，秋琳和卫烟三人均是面容焦急担忧。呼的一声，众人头顶上龙吟声响起，巨大的影子卷起一道金光钻入画室。

　　正在苦苦支撑的游幽，只感腰间一紧。下一刻，人已是到了画室之外。

　　金光散去，盘绕守护在游幽身上的巨龙消失不见。

　　“师…叶夫子，小雨在里面。”游幽看见站在自己身前之人正是叶忘生。

　　叶忘生，是画术丹青院的首席夫子，原本应该躲在家中装病。可今日是为新进学子分发功法的日子，不得不来。方才灵气暴动的时候，便感觉到了，迅速来到画室之外，发现游幽还在画室内。心中大急，顾不得装病，引动周昭灵气，一条金龙从画笔的挥动中诞生。还好，及时把游幽救了出来。

　　“小雨还在里面？”叶忘生更是着急，说完就欲往画室里走。

　　“叶夫子，请止步。”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接着，略微佝偻的身影也随之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