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心道合一

　　来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材瘦小，腰背佝偻。左眼紧闭右眼半睁，在那半睁的眼睛里却是精光流露。若在常人看来，定会以为是一位普通老者。可叶忘生知道，这位老者并非寻常之人，乃是风雨书院藏书阁的看守夫子。出入境八重瞳者，仅仅以境界来说，风雨镇无人能出其右。

　　叶忘生止住脚步，微微躬身，“夜老，小雨可有危险？”

　　“放心，小忘生，里面看似灵气翻滚，却没有伤那孩子分毫。”人未至声先到。

　　听及此言，叶忘生大为放心，夜老瞳术修为高深，画室内什么情形，必然是看的一清二楚。说叶雨没有危险，便不会有假。

　　“游幽夫子，此事如何发生，向夜老与我讲述一遍吧。”叶忘生稳定心神后，立即问及原因。

　　游幽点了点头，把方才如何授予众人功法，如何灵气突然暴动。一一讲述。

　　叶忘生思索半天，也没有发现有何异常。

　　“给叶雨挑选的功法是什么？”夜老出声问道。

　　“洛水山人留下的《云水图》。”

　　“心似白云自在，意如流水东西。云散皓月当空，水枯明珠出现。”叶忘生边念，边思索。希望能从中发现些什么。

　　“依老夫看来，此种功法定是与那孩子心性，异常契合。自然引动灵气入体。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心道合一。”夜老那只半睁的眼睛紧盯着画室里的情形。

　　心道合一？乃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情节，叶雨竟然在不经意间就能达到，这着实令叶忘生与游幽震惊。

　　等待中的时间，显得十分缓慢。画室外聚集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书院院长以及各学术的首席夫子，尽数数到来。人数虽多，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全都屏气凝神注视着灵气汇聚的地方。

　　画室里，一片狼藉。原本崭新的画案，此时已是破烂不堪。木屑碎纸四散满地。支撑着屋顶的柱子，被灵气挤压的有些扭曲，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叶雨对外面的情况，全然不知。现在的他，犹如置身在无边的旷野之中。蓝天白云，青草碧水。心念微动，便能感知这里一切。那每颗草，每滴水，都有着生命。感受着天空的博大，诉说着云朵的情怀。

　　欢乐，悲伤各种感情融入了叶雨心田，“咔”的一声轻响，体内道种激活，打破了身体连接天地的禁锢。围绕在身体周围如胶凝般的灵气，找到了宣泄的入口，争先恐后融入叶雨的身体之中。

　　太可怕，太惊人。叶雨的身体放佛无底洞般，如那长鲸吸水，连画室外的灵气也被引动。正在门口聚集的众人，难忍周围干涩，挤压的空气，纷纷后退。就连修为最高的夜老，枯树皮苍老的脸上也是难掩震惊。

　　心道合一，在夜老年轻之时有幸见过一回，那时的他还是一名军队里的斥候。一天夜里，军营角落处的一顶军帐里出现了灵气汇聚，方圆数仗的灵气缠绕在一位普通军士身上。空气中的暴动整整持续数个时辰，待到一切归于平静之时，原本引气境八重御者的军士竟然突破到了出入境六重的修为，从而轰动一时。这名军士也凭借此莫大的造化，以而立之年封侯，封地连山镇，如今的连山侯年逾过百，成为洛水郡的一方霸主。

　　今日，心道合一又一次出现，且动静更甚。灵气越聚越多，众人也一退再退。方圆三百丈内，形成了灵气真空。突的一声巨响，不堪重负的画室轰然倒塌，废墟之上，光华隐现。一脸平和的叶雨，双目紧闭，拿着《云水图》的手没有丝毫抖动，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

　　叶雨不知外界的情形，只是感觉身处的世界里多了些灵动。单调的旷野中，呼的一下生机盎然，草长鹰飞，鱼跃虾嬉。放眼望去，尽是各种生灵出现。原本有只几朵淡云点缀的天空，一轮骄阳当空。近前的清流，奔涌湍急，一刹那便蜕变成了一条巨河。

　　地陷成湖，地升成山。日落月出，星辰茫茫。一个世界，在叶雨眼前诞生。放佛仅仅一瞬，又如千秋尽逝。稍稍一愣，世界便消失不见。再次回神，眼前所见竟是血管交错，五脏跳动。一条条如江河般的灵气流入气海。气海中隐隐有着一点金光，凝神望去，两半新绿，正是刚刚萌芽的道种。

　　这是内视吗？所看到的难道是自己身体？叶雨不禁大感惊奇，同时又觉有趣。人怎会看见自己身体内部？抱着一丝好奇，叶雨一点点观察。身体里的奥秘，堪称奇观。血液的流动，灵气的穿梭。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

　　由于灵气的灌入，整个身体都显得极为舒适。丝丝灵气，滋润着道种的生长，洗涤着身体里的杂质，强化筋骨和五脏。

　　等等？那跳动着的是心脏吗？为何上面会有一团白色的雾气？叶雨不由大惊，细细观察下，的确是一团雾气，确切的说应该是一朵白色的云。那种形状，正是每逢过岁，家家户户窗花上的祥云图案。

　　一朵白色祥云，贯通心脏，似乎飘渺流转，却又如凝胶般晶莹。这道奇了，自己的心脏上怎会有此物。叶雨心念刚生，气海里的灵气倒涌而出，朝着那贯穿心脏的祥云涌去。

　　灵气越涌越多，但都被那朵祥云鲸吞。涌入的灵气放佛就此消失，而祥云的外表没有丝毫变化。渐渐的气海中的灵气变的稀薄，隐藏在气海里的萌芽的道种，清晰显露。嫩绿的新芽上布满复杂斑驳的纹路。

　　忽然，道种上的纹路金光大作，平静的气海，卷起漩涡。外间的灵气更是拼了命般的向身体内涌来。巨大的压力让叶雨有些难受，放佛一个饿久了的人，突然吃撑。

　　这种难受，并未持续多久。祥云白光一闪，瞬间吸入了气海中大量的灵气。

　　外界的疯狂灵气涌入气海，气海里的灵气被祥云吞噬。仿若两人争强打斗，谁也不愿有丝毫让步。

　　可苦了叶雨，本来觉着内视自己身体还算有趣，此时却是感到骑虎难下。想要把目光离开体内，了解外间情况，无奈总不得其法。只好眼睁睁看着奇怪的祥云，和翻滚的气海。

　　不知过了多久，道种上的纹路不再发光，祥云也不再吞噬灵气。一切若从未发生。身体终归趋于平静。

　　心念一转，叶雨松了口长气。双眼睁开，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废墟。

　　焦急等待的众人，已经退到了离画室千丈之外的地方。书院让学子们提前下学，离开书院。未离去的学子，大概有着数十人，由学院夫子护卫着。

　　站在众人最前方的数人，除了夜老，张有涯，叶忘生外，秋颂也来到了这里，站在秋颂之旁的是一位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人，一副书生打扮。中年书生右侧两步之地，也有两人正在交谈，一位是长衣阔袍，脚踩一双官靴的矮胖老人，与其说话的，却是衣着华丽，白面无须的青年人。这人与矮胖老者交谈之时，一双狼目满是戾气，时常向叶忘生看去。

　　夜老突感灵气平静，纵身向叶雨出疾驰。其余几人也紧随其后。护在秋琳与鲁子鹏跟前的游幽，也是手中画笔一挥，三朵墨花，凭空出现，包裹着三人，跟随众人飘去。

　　“我不是在画室吗？”叶雨头脑昏沉。眼前的景象，令自己有些迷茫。他哪里知道，这片废墟是自己的杰作。

　　夜老在离叶雨数丈之外停下。叶忘生则是略过夜老，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眉宇间尽是担忧，两只手掌，也是不住的探查叶雨的身体。

　　“父亲，您怎么在此，这是何处？记得我在上课啊！”叶雨看到了父亲，不由得心安，把自己的困惑问了出来。

　　“小雨，有没有受伤？”叶忘生并未回答儿子的问题，只是关心叶雨是否受伤。

　　“没..没有啊。”

　　叶忘生又是一阵仔细检查，的确没有发现叶雨有任何伤处，心里的巨石顿时落地，紧绷的神经也轻松几分。

　　夜老阻止众人上前，省的打扰这对父子。

　　游幽秋琳鲁子鹏三人，眼里充满焦急。叶雨就在他们眼前，很想第一时间上去询问。

　　“夜老，请您看看，小雨这孩子的身体可出问题？”虽然叶忘生没有探查出叶雨有何外伤，但还是恳请夜老探查。

　　“无妨。”夜老呵呵一笑，”小娃娃的身体没有一点事，反而激活了道种。只是老夫有一点奇怪。“

　　“请夜老直言。”叶忘生躬身一礼。

　　“虽然道种萌芽。但方才众多灵气，仿若消失。老夫竟只看到了一个寻常气海。”夜老说道。

　　“小雨啊，可否作画一幅？”站在夜老身边的张有涯说道。

　　夜老与叶忘生均是暗自点头。若以刚才叶雨吸入体内的灵气来算，至少也能让他达到引气境、而引气境画者便能够在虚空中以灵气绘出点单的图案。

　　“张院长，小子没有纸墨如何作画？”叶雨虽有疑惑，但看到众多师长在此，也不便多问。

　　“指为笔，灵当墨，眼前皆是画纸！”叶忘生出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