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汪雨变身戏虐翠儿 刘旭爬墙躲避法师

　　众人回了魏府，各自回房歇息，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也踏实不下来，于是起身去了翠儿的房前敲门道：“姐姐在吗？我是刘旭。”谁知半天无人应答，我料想翠儿必是有事出去了，于是转身要走。这时只见翠儿由廊子那头低着脑袋缓缓走了过来，兼有拭泪之状。我忙上前道：“姐姐怎么了？”

　　翠儿抬头见是我，急忙笑道：“没事啊。”

　　我道：“脸上全是泪痕，怎么说没事？”

　　翠儿笑道：“真的没事，你来做什么？”

　　我道：“这次的事情虽然好像已经过去，但尚有许多未解之事还需向姐姐请教。”

　　翠儿道：“进屋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翠儿说完便领着我进了屋，各自坐后，翠儿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我，说道：“什么事？你说吧。”

　　我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件事情之所以能够解决，是有一个人在暗中帮忙。”

　　翠儿问道：“是谁？”

　　我道：“汪雨。”

　　翠儿皱眉道：“是他？”

　　我道：“不错，就是他假扮教堂看门人来咱们府上报告案情的，也是他暗中告诉我乞丐头顶伤口的事情。”

　　翠儿道：“莫非此事和他有关？”

　　我道：“就算和他无关，他也定知道一些事情。”

　　翠儿道：“不错，那你我现在赶紧去找我姥姥，说不定她对此事也略知一二。”

　　我道：“也好，咱们现在就去。”

　　我二人当即商量定了，便驾着马车径直去了。到了老太太家门外，只见门外罩着一片紫色的光芒，我忙道：“姐姐可看见了？”

　　翠儿道：“看见了，咱们是能看见的。这是姥姥布下的结界。奇怪，以前并没有这样防备。”

　　翠儿说完近前敲了敲门，等了半天，只听里面姥姥的声音道：“谁人敲门？”

　　翠儿道：“姥姥，是我，翠儿。”

　　只见门慢慢的打开，姥姥穿着一身深蓝的棉质长袍站在门里道：“只怕是有事才来吧？快进来。”

　　翠儿边领我进去边说道：“姥姥果然是料事如神，还真是有事相求。”

　　姥姥将我们领进屋子，让我们坐了，她自己坐在炕沿上，将胳膊支在炕几上，捋了捋鬓角的白发，笑道：“我正在烧水呢，一会儿沏茶喝。”

　　翠儿笑道：“姥姥身体近来可好？”

　　姥姥笑道：“老样子罢了，活一天是一天。”

　　翠儿道：“姥姥这话好没意思，您必定长命百岁。”

　　姥姥道：“我活这么大了，还未曾看见有有十个活到一百岁的呢。”

　　翠儿笑了笑，继续和姥姥说着一些家常话。我插不上嘴，于是四处看了看。只见窗台上的花都已经快凋谢枯萎了，虽然阳光还算和煦，但是天气已经转凉，树叶也都快落光了。我突然不自觉的想起刚才看见翠儿流泪的场景，感觉翠儿必定是有事发生，但是在猜不出是什么事情，也只好作罢，等有机会时再问不迟。

　　正胡思乱想时，只听姥姥问道：“丫头不要东拉西扯了，又是赶紧说吧，你来我这里，定不是为了说这些吧？”

　　翠儿看着姥姥，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还不不要说了吧？”

　　姥姥笑道：“丫头什么意思？”

　　翠儿道：“你好没有礼貌，尽然喊姐姐‘丫头’。”

　　姥姥站起身道：“丫头你什么意思？”

　　翠儿生气道：“看我教训你。”翠儿说完伸手抓向姥姥，我想拦已是来不及了，只见翠儿一把抓住姥姥的手腕，道：“小东西，还不现身？”

　　我赶忙过去道：“姐姐这是干什么？这是你姥姥啊。”

　　翠儿冷笑道：“我姥姥？你且问问她，是也不是？”

　　姥姥笑道：“你这丫头无理，我不是你姥姥还能是谁，若不松开，姥姥生气了。”

　　翠儿道：“都这时候了，你还装个什么？若真是姥姥，此时这季节，你早就该随身带着手炉了，可你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冷，身上的衣服穿得也还这么少？你才来几年，就像装模作样的骗我，再不现形，我真生气了！”

　　翠儿说完后，只见姥姥眉开眼笑道：“早就听说姐姐机灵的很，这回可算是领教了。罢了，罢了，你松开我，我现形就是了。”

　　翠儿于是松了手，只见白光一闪，竟是汪雨坐在炕沿之上了。我惊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何以如此啊？”

　　翠儿道：“我也要问呢？这是怎么回事？姥姥呢？”翠儿说完回身又坐了。

　　汪雨笑道：“姐姐还是不要问了吧？姥姥也不曾让我说。”

　　翠儿道：“我是她的外孙女，理应知道，你说吧，自有我承担。”

　　汪雨还是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

　　翠儿笑道：“好，不说也罢，我且问你，是不是姥姥让你假扮教堂看门人前去魏府告知消息的？”

　　汪雨点了点头。

　　翠儿又道：“那也是姥姥叫你给刘旭暗示的？”

　　汪雨又点了点头。

　　翠儿笑道：“怪了，你这不都说了吗？还有什么可瞒着的？”

　　汪雨道：“姥姥说了，除了她去了哪里，其它都可以说。”

　　翠儿冷笑道：“你太小瞧姐姐我了，世间凡事皆有联系，你若将其他事情告诉了我，我定能猜出姥姥的去向。”

　　汪雨只是看着翠儿，并不说话。我道：“那姐姐问就是了，既然姥姥不让汪雨说，你也就不要难为这孩子，咱们自己猜着了也未可知。”

　　翠儿道：“好，那我问你，姥姥是如何知道教堂里有人遇害这件事的？”

　　汪雨道：“我不知道，姥姥有天晚上回来，就说让我第二天假扮看门人引翠儿过来，谁知道来的是刘公子，不是姐姐。”

　　翠儿“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姥姥是什么时候走的？”

　　汪雨道：“昨天晚上？”

　　翠儿问道：“结界是什么时候布下的？”

　　汪雨道：“昨晚走之前。”

　　翠儿道：“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汪雨摇了摇头道：“只说在她回来之前不让我出门。”

　　翠儿笑了笑，说道：“既然姥姥这么说了，你就听姥姥的话，在家待着吧，等姥姥回来后你再出门就是了。”

　　汪雨也不说话，只是坐在炕沿上发呆。

　　翠儿叹了口气，和我说道：“只怕也问不出什么，咱们还是走吧。”

　　翠儿说完便起身出去了，我也便跟了出来，汪雨也站起身送到大门。翠儿回身和汪雨道：“姥姥不让我去找她，定是有她的道理，但我若是再见不到她，只怕以后见她一次都要费好大的麻烦，不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姥姥，我有话要和她说。你回去吧，既然姥姥叫你不要出门，听话便是了，我们走了。”

　　翠儿说完上了马车，我也跟着上了车去。马车走远后，我偷偷探出头来，只见汪雨伸着半个脑袋，呆呆的看着我们。

　　我回身要和翠儿说什么，只见翠儿眼中闪着泪光，我忙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翠儿道：“没事，等我见到姥姥，自然会说的。”

　　我道：“可是姥姥到底去了哪里咱们一点线索都没有啊。”

　　翠儿道：“恩，线索现在没有，但咱们却可以自己找。”

　　我道：“怎么个找法儿？”

　　翠儿道：“大海捞针，全凭运气。”

　　我跌足道：“姐姐这话说的，我越发没有信心了。”

　　翠儿笑道：“我说笑的，姥姥隐居京城数十年，今天突然出走，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对于一个护城法师来讲，天天都会吸纳到京城里万事万物的百灵之气，这种气可以威慑邪魔，助长法力，尤其是在子时尤为强烈。你我可在晚上登上城墙，说不定就会看到这种百灵之气，你我已经有了金婆婆的内丹，应该不难找到这种气息的存在。”

　　我道：“这倒是个办法，可是万一还没有找到姥姥，那便如何是好？”

　　翠儿道：“一步一步来吧，到时再说也来得及。”

　　我笑道：“姐姐既这么说，我也没法了。咱们先回魏府，晚上再做行动。”

　　翠儿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事你要替我保密，定不能让三爷知道，咱们晚上行动时要加倍小心，因为城墙之上会有好多官兵守卫，而且里面还有护城法师，若是被发现了，抓住了还好说，倘若不分青红皂白，将你我打死了，岂不很冤？”

　　我道：“姐姐说的是。”

　　我俩回到魏府，吃了晚饭，便各自回屋休息，静待夜深人静之时。直至夜深，亥时一过，翠儿便和我在院子里会合，翻墙而出。我俩来到大街之上，只见四处一片漆黑，京城之内已经禁夜。翠儿低声道：“刘旭，我刚才想了一想，京城方圆几十里，咱们俩一起登上城墙，未必看得真切，不如你我以中轴线为界，你看东，我看西，若有情况，以响箭为号，如何？”

　　我道：“姐姐说的是，那咱们分头行动，各自小心了。”

　　翠儿从怀中掏出两支响箭递给我道：“这下面有个线头，只要一拉，再往天上一扔即可。”

　　我答应了，转身要走，翠儿一把拉住道：“万事小心，尤其是那些官兵，可不要惊扰了他们，如是被乱棍打死了，便不值得了。”

　　我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

　　翠儿道：“真是麻烦你了，刘旭。他日翠儿若有飞黄腾达之时，一定不会忘了你。”

　　我笑道：“姐姐怎么突然说起这话？我倒要问问姐姐如何能飞黄腾达？莫不是坐了皇上的妃子？”

　　我只当翠儿会笑着骂我，不想翠儿竟然叹气道：“无论怎样，我说的这话你记得就是。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分头行动吧。”翠儿说完便往西北去了。

　　我见翠儿走了，也急忙往东北去了。一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碰到，只有几队官兵巡逻，也都让我躲了过去。眼看快到东直门了，我于是放慢了脚步，悄悄走到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只见几个官兵正站在城门两侧聊着天。其中一个道：“天儿凉了，脚都有些冷了。”

　　另一个道：“谁说不是，眼看冬天就到了，真不知道到时候怎么熬过去，赶紧让媳妇儿做几件棉衣服好穿，否则冻死。”

　　那一个道：“谁说不是呢，去年冬天的时候你还记得吗？只要是孙法师在，定会用法术将这城门上下变的热气腾腾，好似春天一般，那一夜大雪，冻死多少无家可归之人，可咱们这里还是暖暖和和的。”

　　另一个道：“是啊，今儿晚上孙法师不在，若是在的话，必定不会让这里这么冷。孙法师那么娇生惯养的大家公子，哪里受得了这些？”

　　那一个道：“谁说不是呢。”

　　我一听这话，心中暗想道：“如此说来，东直门的法师是不在了，这不正合我意嘛，事不宜迟，得赶紧行动才是。”

　　我想到这里，左右细细观察了一番，只见登上城楼的石阶就在士兵的身后，要是从这里过去，必然会被发现。我于是从地上抓起一把尘土，口中念道：“粒粒尘埃，为我指示，化作疾风，黄龙疾驰。”我说完将尘土抛了出去，瞬间便化作一阵旋风，吹得人睁不开双眼。那两个官兵忙道：“好风！”便捂着脑袋蹲下身去了。我见了急忙念了“避风咒”，躲在黄沙之中，快步走到城门旁边，顺着石阶走了上去。上了石阶我才发现，上面还有几个官兵把守，我只得张开双手，带着这阵风前行，到了上面，那群官兵也都被吹得睁不开眼睛，我急忙顺着城墙往南跑去，估摸着离得远了，我便慢慢停了下来，风也渐渐息了。我回头看去，只见东直门那边依稀灯光闪烁，一群官兵在那里骂骂咧咧，还好天色很暗，他们往我这边看只会是漆黑一片。我又往前走了走，便倚在垛口上，向城中望去。

　　这是我第一次登上京城的城墙，第一次感觉城墙如此之高，千家万户都在我的视野之内，不知我家在什么地方。城中的屋顶密密麻麻排列一起，千千万万，层层叠叠。此时城中宵禁，听不到一点声音，家家户户都已经安睡了，只有零星几点还在闪耀，不知道这几户人家因何还未就寝。突然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我才知道亥时已过，子时将近。于是仔仔细细向城中望去，希望可以找到翠儿所说的百灵之气。谁知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特别之处。正不知所措时，忽听城门那边有人说话，我急忙蹲下身子仔细听辨，但也听出什么。我又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城砖之上，细细听了，只觉有数人的脚步之声由远及近而来。我急忙慌张的站起身，心想：“这如何是好？这帮人过来后，我定会被发现，若是一直往南跑，岂不是又要被朝阳门的护城法师捉住？”想到这里，我急忙扒着城前向下看去，琢磨着是不是能跳下去。刚探出头去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里跳下去可以，是不是还能走就难说了。正着急间，忽然发现城墙上有两个突出，仔细一看，原来是的城墙排水管，少说也有一块城砖那么大。我灵机一动，急忙翻过城墙，双手撑着，慢慢向下滑，两只脚刚好踩在两个排水管儿上，双手也正好扒在了城墙边上，我站稳之后，便一动不动了，更不敢往下看，只等着那群人走过去离开。

　　这群人果然又城墙那边走了过来，只听得一个细声细语的男人说道：“今儿晚上可有什么事情不曾？”

　　就听有人答话道：“什么也没有发生，孙公子您放心就是。”

　　我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原来是护城法师到了，这要是被他看见，我保准是跑不掉的。”我正想着他们会从这里走过去，谁知孙法师竟然停了下来，问道：“今天有人上过城墙？”

　　只听有人道：“并没有人上过城墙的，我等在此把守了一整天。孙公子何出此言？”

　　孙法师道：“寒露已到，夜里会有露水覆于地面，从一上城墙，我就看见城砖之上有露水反光出来的脚印，可到了这里便消失了，我想定是有人上来过了。”

　　众人听了，急忙窃窃私语起来，孙法师道：“不要议论了，你们赶紧查一查周围，看看有什么蹊跷吧。”

　　孙法师说完，我便听见那些人四散开来，好像在寻找什么，我一想这下可坏了事了，定会有人查到我的，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上也不成，下也不是。我咬了咬牙，心中暗想道：“罢了，明人不做暗事，让别人逮到还不如自己现身。”我刚要说话，只听城墙上一个人嚷道：“孙公子你看那边，好像有火光！”

　　只见众人来到我的上方，齐扶垛口，向西而望，此时只要有一个人低头，就会看到我。可是众人只顾往西北观看，并没有发现我的踪迹。只听孙公子在众人后面说道：“不要慌，那便是西直门的方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我等不可擅自离开，以免中了歹人的奸计，张佳凡，你带领两个人，赶紧去赶到西直门，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其他人和我去东直门的瓮城，以防结界被破坏。快去吧。”孙法师说完，众人便答应了，各自散去了。

　　我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听得半天没有动静，于是慢慢爬了上来。只觉腰酸腿疼，肌肉僵硬，胳膊都有些麻了。我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于是便向南跑去，想要赶紧离开这里。刚抬腿，就听有人说道：“这位公子好身手，竟然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待了这么久，佩服佩服。既然来到孙某管辖之地，怎么也不打声招呼便走呢？”

　　我吃了一惊，早已听出这是孙法师的声音，但四周没有一个人影，我于是抱拳道：“在下只是误闯此地，还望孙公子原谅。”

　　只听孙公子笑道：“阁下不该小瞧孙某，东直门可不是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啊。”

　　我忙陪笑道：“孙公子严重了，还劳烦孙公子现身，咱们有话好说。”

　　只听孙公子笑道：“我就在你身后，有话就说吧。”

　　我急忙回头，果见一人站在我身后，吓得我连退了两步。那人笑道：“阁下好生胆小，孙某难道面若魔鬼不成？”

　　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夜色昏暗，这人长什么样子我也看不清楚。只见孙公子从腰间取下一个小的羊角灯笼放在地上，又用火石将里面的蜡烛点燃，顿时一片鹅黄笼罩在他周围。只见面前这个人肌肤白净如雪，吹弹可破，眉如柳叶，目似明星，鼻梁笔直，唇若涂脂。头上戴着一个兔绒的小帽，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斜襟长衫，长衫外罩着一件鸭绒缎面的蓝色大斗篷，脚下是一双鹿皮小靴，腰间挂着玉佩，胸前带着一串黄金的镂空雕花长链。浑身上下一股皇家气派，虽面带笑容，但不失威严仪态，只是举手投足间似有女儿之妆，一颦一笑又有美妇之姿。

　　我还未说话，孙公子笑道：“你这厮，我见过你！你是魏三爷府上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