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杀手斗杀手 第六章

　　自从两个人离开柳王妃那日起，葛玉庭就一直想问李栋那十万两银子要干什么用，但李栋却闭着嘴巴怎么也不肯说，只一味拉着葛玉庭赶路，不一日便来到了中原的开封府。

　　两人进了城，来到了西城的一所宅院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座富家的宅院，连檐接宇，气象恢宏。

　　这座宅院今天似乎有场大宴会，远在数十丈外便可看见宅院中射出的灯光，可以听到宅院中传出的人话笑声。

　　宅院门前，更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大门口川流不息地进出着各类装束的武林人物，各个挺胸凸腹，似乎都是些有地位和身份的人物。

　　“这是哪里？”葛玉庭皱着眉头盯着那些进出宅院的武林人士，心中充满疑团。

　　李栋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地方，你虽然没有进去过，但它的名字，我想你一定听说过。”

　　“什么名字？”葛玉庭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你先看看那里。”李栋指了指庭院的角门处。

　　角门前有四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精赤上身，双臂环抱，如同一个个金刚罗汉一般，一字排开站着，威风凛凛。在他们的面前，有一个工头打扮的人，正指挥着挑夫将一担一担的货物挑进宅院。

　　葛玉庭眼睛一亮，问道：“这里是不是武林黑市？”

　　李栋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反问道：“你说呢？”

　　葛玉庭又有些怀疑，问道：“我听说武林黑市设在杭州，怎么跑这里来了？”

　　李栋道：“如果让你们捕头们知道黑市开设的准确地点，他们还想做生意么？”

　　葛玉庭道：“你的意思是杭州只是一个幌子？”

　　李栋道：“杭州的黑市，一共开了两个月，本月初就搬到这里了。”

　　葛玉庭叹道：“他们动作可真快。”

　　李栋道：“动作不快的话，是等你们去抓么？”

　　葛玉庭冷笑一声道：“我只有在吃了太饱的情况下面，才考虑去抓他们。”

　　李栋道：“那你现在想不想进去见识见识？”

　　葛玉庭笑道：“简直想的要命。”

　　李栋道：“那你就拜托上天保佑里面没有人认识你吧。”

　　说完，他笑着就往大门里面走去。

　　葛玉庭紧忙跟上，生怕落在后面。

　　“站住。”两人才一踏进大门，就有一个青衣汉子迎了上来。

　　此人身材不高但筋肉强健，看年纪不过三十左右，满面俱是精明强悍之色，教那身材比他高大数倍的人，也不敢丝毫轻视于他。

　　“干什么的？往里闯什么？”他没有好气地问着话，一双眼睛目光烁烁，上下打量着李栋和葛玉庭两人，神情甚是傲慢。

　　李栋轻轻一笑，对这青衣汉子抱拳道：“马遂千里志，追风到天涯。”

　　青衣汉子闻言，脸色立变，他一脸恭敬地问道：“小子无理，您是哪坛的贵客？”

　　李栋道：“在下左手小二。你是那马家第几位小哥？”

　　青衣汉子神色愈发恭敬，说道：“小人马七，今天有幸服侍贵客。敢问贵客今天来是要入场买货还是来看看？”

　　李栋从怀里掏出十万两银票，一把塞到马七的手里，说道：“当然是来买货。今天就是要来买你们老板的货。”

　　马七拿过银票，数也没有数就塞进了衣袋里。他凑过身子，轻声说道：“贵客果然好灵通的消息，老板今天正好有好东西要出手。两位请跟我走吧。”

　　他转过身子，带着李栋和葛玉庭往内厅走去。

　　内厅中灯火通明，两边的紫檀木椅上，坐着二十多个人。虽然他们的年龄、模样、衣着打扮都各不相同，但个个气派非凡，看上去就像是江湖中的豪商巨子一般。

　　众人看见马七如此恭敬地引了两个人进来，脸上都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更有几个自大一些的，鼻子中发出冷哼的声音，似乎对马七的厚此薄彼而感到大大的不满。

　　李栋似乎很习惯被别人打量了，他跟在马七的身后，一脸平静，显得毫不在乎。葛玉庭却并不老实，他第一次进入黑市，内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一双眼睛四下巡视，只见这二十多人中，只有七八个看起来像是真正的生意人，另外有十多个，个个是神情彪悍，气概枭猛的武林豪杰，只有两个人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

　　一个人干干瘦瘦，一张病怏怏惨白的脸上撒着星星点点的褐色麻子，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布衣，正眯着眼睛斜靠在椅子上，似乎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

　　另一个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袍，剪裁合体，熨烫的也极为妥贴。此人玉面朱唇，目若朗星，虽然脸上冷若冰霜，但在整个内厅之中，就属他的模样最为俊俏。

　　葛玉庭暗忖道：“江湖上怎么还有这么一号俊秀的人物。他来这里做什么买卖？”

　　这时马七已经将李栋和葛玉庭引致左侧贵宾的两个席位上，只见厅堂中央站立的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轻咳一声，说道：“马掌柜暂时还有点事情还不能前来，小的马三先来和各位把我们掌柜这次收来的货物盘点盘点，看看这里的老少英雄们有没有感兴趣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翻开后开始逐行念了起来：“福建观音山马坡子贡品大红袍五担。”

　　话音一落，旋即就有人争前恐后出价，最后由一个来自关外的豪客以白银三万两成交。马三继续念道：“南海猴儿岛珍缳燕窝十五担……关东千年雪地参五支……”

　　他一口气说了六七样货物，都是来自各地的珍奇名产，一报名字就立刻有人以高价收下了。

　　葛玉庭皱着眉头看着，只见马三身边的银包银票越堆越高，心中不禁暗忖道：“难怪武林黑市的交易如此火爆，成交的尽是如此大批量的珍奇货物，前面看到角门处不断挑进来的，便是这些名贵货物了。”

　　正思量间，又听到马三念道：“东海玄铁三百斤……”

　　这时，忽然有两个身形魁梧满脸横肉的人从座位上豁然站起。其中一人抱拳道：“且慢。各位，在下万龙。”

　　另一人亦抱拳道：“在下万虎。”

　　两人说话时神情桀骜傲慢，声音也说得极响，似乎并未将在座之人放在眼里，有些故意示威的意思。

　　在座之人中也确实有人听了他们的名字脸色微微一变。

　　马三微微一笑，朗声道：“饮马川万家兄弟的名号，江湖中谁人不知？两位又何必自报名号？”

　　万龙哈哈大笑，朗声说道：“我们万家兄弟此次就是为了这三百斤玄铁而来，我们要把这些玄铁带回山寨里打造一批上好的兵器，若是今天在座的各位兄弟能够给个面子，就都不要跟我们争了，也好叫我们满载而归。”

　　他虽然是笑着说话，但眼神中却杀气毕露，恶狠狠地看着在座的个人。这个时候若有谁原本还要想染指这批货的，只怕现在心里也早就开始打起退堂鼓了。

　　哪知此刻厅堂上却有一个懒懒地声音传来：“只怕这次你们要空手而回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厅堂上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转头看去，原来说话的正是那个斜靠在椅子上的病怏怏的麻子。

　　万龙双目一瞪，须发皆张，如雷霆般喝问道：“你说什么？”

　　那麻子依然靠椅子上，动也没动，懒懒地说道：“正巧，我也对这批东海玄铁志在必得。”

　　万龙捏紧拳头，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喝道：“你打算和我们万家兄弟过不去吗？”

　　麻子打了哈欠，眼睛一翻，说道：“在马掌柜这里买货物，历来比的就是谁出价高。难道我想多出点价钱，你还不准了么？”

　　万龙大怒，正欲发作，万虎却拉了他一把，抢先说道：“阁下你是谁？能不能道个万出来，也叫我们饮马川的弟兄能记得你。”

　　麻子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用手一招，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两个再走进些，我告诉你们。”

　　万龙万虎对望了一眼。他们两人都是一般心意，打算给这个病怏怏麻子一些教训，叫他吃些苦头，懂得知难而退。他们昂首迈步走到麻子的近前，双拳暗暗握紧，准备出其不意一下子将麻子抱住，掀翻到地上，打折他的胳膊。

　　可就在此时，麻子忽然双手一翻，如变戏法般抽出两支短剑，身子猛地一突，白光一闪，双剑便以闪电之势直刺万龙万虎的咽喉。

　　只听得万家兄弟“嗷嗷”两声惨叫，身体摇晃不定，双手捂着咽喉，鲜血从指缝间飞速涌出。他们瞪圆了双眼，紧紧盯住麻子，喉咙里还发出“你……你……”的撕吼声。

　　麻子站定当场，双手中的短剑又已经消失，他又打了个哈欠，缓缓地说道：“我是白虎堂的麻饼。卧虎山武大当家让我跟你们说，他会替你们照管好饮马川的。”

　　说完，他迈开步子，穿过万家兄弟，旁若无人地走出厅堂，飘然而去。万家兄弟也终于支持不住，双手一松，两具尸体轰然倒地，鲜血溅了一地。

　　马三脸上本有惊恐的神情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招呼伙计前来拖走尸体，收拾厅堂。

　　葛玉庭本来打算出去追麻饼，但又思量一下，暗忖道：“这群人如此镇定，只怕这武林黑市早就习惯了打打杀杀。反正死的两个也是山莽草寇，别人都不管，我多费心思去管他作什么。”

　　正思索间，伙计已经飞速地清洁好了厅堂，只听见马三大声说道：“马掌柜来了。”

　　众人的眼光都齐刷刷地聚到一个身材滚圆滚圆，活似一个大皮球的人身上。只见他一身白色绣花的锦袍，扎着一根鲜红的绸缎腰带，腰带上零零碎碎挂了不少玉坠宝石，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作响，一副暴发户的膜样。

　　“这个肥猪般恶俗的人就是黑市的掌柜？”葛玉庭心中不免有些不屑。

　　马掌柜一步三晃，缓缓走到大厅正中的主座上，一屁股挤进那张太师椅，这才喘了口气，眯起眼睛来，四下瞧了瞧，说道：“各位相必都久等了。方才那些货物都算不了什么，在下今天准备一件绝世好货，打算给大家开开眼，还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朋友感兴趣。”

　　“我出十万两，买下了。”其他人都还没有说话，李栋冷冷地说了一句。

　　马掌柜费力地扭过头，张大了嘴巴，问道：“你……你小子连这货是什么也不用看了么？”

　　李栋淡淡一笑，说道：“马掌柜的货，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好东西。”

　　“你不要看，我们还要看呢。”厅内一个红帕扎头的大胡子气鼓鼓地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我看货以后就不会出一个比你更高的价钱？”

　　“如果这样，我再加十万两，给这位公子护价。”边上那个一直冷冰冰的英俊公子忽然插口说道。

　　这位英俊公子的话音一落，厅内立刻一片嘈杂，人人交头接耳，似乎谁都不理解这两个年轻人怎么会对一件未知的货品有如此大的手笔，一下子就用二十万两银子的天价把货物买断。

　　李栋和葛玉庭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不知道这个英俊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猜不透他为什么会要这么做。

　　因为就连李栋自己都不知道马掌柜的货物是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显然是大多数人都不想等了半天却错过了看货的机会。

　　马掌柜看了一眼李栋，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李栋，见李栋微微颔首，便一招手，叫一个仆人捧过一个锦盒来。

　　他命仆人打开盒子去给众人展示，并解释说道：“这宝物一个月前还在扶桑国皇宫里面供着，大家可以看看成色怎么样？”

　　众人聚目来看，只见锦盒内横放着一支通体翠绿的碧玉簪子，簪头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口中竟然还含着一颗米粒大小的明珠。整支玉簪在灯光下珠光闪烁，一看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好货。

　　马掌柜道：“怎么样？有谁愿意出比二十万两更高的价格么？”

　　众人看了这支簪子，虽然价值不菲，但十万两就已经略显得高了，又有谁会去出高于二十万两的价格争购呢？

　　众人虽然还在议论，却没有一个人再敢出价。

　　马掌柜道：“如此，便是这两位公子以二十万两的价格收货了。”

　　说完，他转头看了看李栋和英俊公子，问道：“哪位跟我进去交割啊？”

　　李栋道：“我们进去，货物给他。”

　　“给我？”英俊公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李栋微微一笑道：“我和公子素未谋面，但公子出手相助十万两，令小弟颇受感怀。今日与公子相交，小弟无以为报，只能把这碧玉簪子相赠，以报公子的高义。”

　　说完，他站起身子，命仆人把锦盒送到英俊公子处，自己则转过身子，和葛玉庭一起，跟着马掌柜往后院的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