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杀手斗杀手 第五章

　　夜晚总是过得很慢。

　　故此夜晚总是会发生很多事情。

　　李栋在今天这一晚就遇到了很多事情，让他发现自己接手的这个案子越来越麻烦。

　　葛玉庭刚才说的线索，实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如果柳王妃无法解释，那么她确实就是嫌疑最大的人。

　　李栋看着葛玉庭，问道：“这么重要的线索你和胡将军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葛玉庭道：“因为前面我们都还没有完全相信你。”

　　李栋道：“那现在为什么又要说呢？”

　　葛玉庭道：“因为你可能马上要去见她，我觉得你事先知道这些会更好。”

　　李栋道：“你们没有盘问过王妃？”

　　葛玉庭道：“我们还不想打草惊蛇。”

　　李栋忽然道：“那我来替你问吧。”

　　葛玉庭脸色一变，问道：“你打算问她？”

　　李栋道：“这件事情只有她知道，难道不应该问她么？”

　　葛玉庭急道：“现在时机还不对。如果她知道我们怀疑她，就可能早作准备，影响我们的调查。”

　　李栋冷冷道：“我也是杀手，可我从来不会因为没有人怀疑我就不去做准备。”

　　葛玉庭闭上了嘴巴。

　　虽然捕快和杀手思考问题的思路各不相同，但他也知道，李栋说的话无可反驳。

　　李栋笑了笑，转身想走。但他一转身，却看见一个人正从庙门里走出来。

　　一个黄衫白袜，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的女人。她的脸色是苍白的，明如秋水般的一双眸子里，充满了忧郁和悲伤，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凄艳之美，就好像落日下天边的晚霞。

　　那一瞬间，李栋有些痴了，无论谁看见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都难免会痴的。

　　“主人，你来了？”边上的唐恨秋和江传勇忽然转过身子，弯腰行礼。

　　“没事的。他们既然不肯进来，那我就自己出来见他们吧。”她的声音就像春风一样轻柔。

　　“李栋，这位就是荣安王子的柳王妃。”葛玉庭悄悄跟李栋说了句，急忙转身迎上去给王妃行礼。

　　“这位就是李栋吧。”王妃就像没有看到葛玉庭一样，直接来到李栋身边，打量了一下，缓缓地说道：“我叫柳玉燕，如果你不喜欢叫我王妃的话，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李栋摇头道：“我一般不叫女人的名字。”

　　柳王妃问道：“为什么？”

　　李栋苦笑道：“因为我身边的女孩子太多了，我怕记不住她们的名字。”

　　柳王妃道：“这样的话，不记名字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李栋没有说话，和老公刚去世的王妃讨论女人的话题显然不是很合适。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忧郁悲伤的美貌女子，心中实在很难把她和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

　　“他们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柳王妃忽然问道。

　　李栋微微有点吃惊。不用解释，他也知道王妃指的是谁。他看了一眼葛玉庭，这才转眼过去看柳王妃，缓缓地说道：“他们怀疑你是凶手。”

　　这几个字如炸雷一般，令葛玉庭恨不能立刻挖一个地洞钻下去。他发现自己站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绝对是一个错误。

　　可柳王妃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她那忧郁凄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强.她抬起头看着李栋，问道：“他们有何凭据？”

　　李栋道：“最要命的证据是你独自在王子的寝宫里呆了一盏茶的时间。大家不知道你在这一盏茶的时间里面做了什么。”

　　柳王妃道：“还有呢？”

　　李栋道：“胡将军进去验尸的时候，王子的血还是热的，显然是遇刺不久。”

　　柳王妃叹了口气，道：“我若是个局外人，单听了这两条线索，只怕我也会怀疑我自己了。”

　　李栋道：“你不解释一下么？”

　　柳王妃苦笑道：“解释？我是川中王的女儿，本来就是鲁南王身边所有人的对头。我嫁在鲁南王府，从来就被看作敌人一样，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把我当王妃，没有一个人给过我好脸色，甚至没有一个人肯跟我说话。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是不是会推理出我积怨在心，伺机报复呢？”

　　李栋闭上了嘴巴。他显然听得出，柳王妃的这番话里面包含了多少心酸，多少泪。

　　柳王妃继续说道：“我虽然嫁给了荣安公子，可你们知道么？他到现在连我的手都没有摸过一下。你们相信么？我的丈夫从来没有碰过我，他和我说过的话，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超过十句。你们知道么？有多少个寒冷的夜晚是我自己度过的？还有多少个夜晚要我独自度过？如此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我是不是也很有理由去终结他呢？”

　　她就这样挺胸站立在黑暗中，强撑着笑，泪水已经在她秋水般的眸子里来回打转。

　　李栋还是没有说话。

　　在安慰女人方面，他向来没有什么经验。

　　柳王妃问道：“你现在是不是更怀疑这样一个具有强烈杀人动机的我？”

　　李栋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就我所知，真正的杀手一般很少说这么多话的。”

　　柳王妃轻轻笑了一下，鼻子微微皱起，湿润的眼里显露出一丝温暖，嘴角也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那你不怀疑我了么？”柳王妃问道。

　　“怀疑。”李栋道，“在没有找到新的线索和证据之前，我还是会怀疑你。”

　　柳王妃叹了口气，又道：“不管怎么说，你总算不是一个伪君子。”

　　李栋微笑道：“我也不是一个君子。”

　　说道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有点轻佻。

　　和一个漂亮女人说自己不是君子的时候，似乎就是有点要耍流氓的意思。

　　柳王妃的脸色似乎也有点红了，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忽然间有了一些血色。

　　李栋转开话题，说道：“你今天找我来，并不是要向我诉苦吧。”

　　柳王妃道：“我找你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柳王妃牙齿微微咬着下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能抓到真正的凶手，我想请你先带过来给我见一下。”

　　李栋问道：“为什么？”

　　柳王妃道：“第一，我要谢谢他，谢谢他替我解脱了这样痛苦的生活。”她顿了顿，随后目光中又流露出骄傲的神情，继续说道：“第二，我也要让他知道一件事情。虽然我和荣安王子没有感情，但是他是我的丈夫，任何人选择杀我的丈夫，那一定是一个会令他非常后悔的决定。”

　　李栋看了一眼葛玉庭，说道：“能不能先带给你，可不是我决定的。”

　　柳王妃道：“但是没有你，他们根本抓不到真正的杀手。”

　　李栋微微一笑，道：“即使没有我，葛捕头……”

　　“我不相信没有你们左手的帮忙，他葛玉庭就能破得了这个案子。”柳王妃冷冷地打断他，说道，“更何况，他早就听命于胡将军，将怀疑的重点放在我身上了。”

　　边上的葛玉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但听到柳王妃的最后一句话，他脸色一变，正色对王妃说道：“王妃，葛玉庭虽然是个小小的捕头，但这一辈子抓差办案没有屈枉过什么人。我们六扇门的人做事情，一是一，二是二，最讲究的就是公道。莫说是你王妃，或者王爷帐前的一个胡将军，就是王爷本人，若是被我查出来了，我也不会放任。”

　　葛玉庭双目如电，脸上写满了正气。

　　柳王妃看了他一眼，道：“葛捕头，我是可以相信你的公正。可是，如果真正的凶手在你的身边早就准备了一张天罗地网，他从一开始就布置好了一切来引导你的思路，你还有保持公正的能力么？”

　　葛玉庭感觉到自己捏紧的拳头里已经出了一手的冷汗。他知道柳王妃说的这些并非没有道理。

　　柳王妃又看了一眼李栋，说道：“所以我找李栋，就是要他帮助我，把真正的凶手揪出来。”

　　李栋道：“你怀疑谁是真正的凶手？”

　　柳王妃道：“你说谁在王子死后获利最大？”

　　李栋道：“二王子。”

　　柳王妃冷笑一声。

　　葛玉庭道：“可二王子一直与世无争，他仁德宽厚，知书达理，就连吵架也从来没有和别人吵过。”

　　柳王妃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和他在一起么？”

　　葛玉庭一愣，道：“这，这是胡将军和萧总管说的。”

　　柳王妃冷冷道：“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可以让你这么了解二王子了么？”

　　葛玉庭脸一红，没有说话。

　　柳王妃道：“你说你把我和二王子各自放在什么地位上？”

　　葛玉庭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发现自己确实受了胡将军他们的引导，在根据自己的主观印象在调查这个案子。他喃喃道：“你，你是怀疑二王子和胡将军勾结在在一起，在操控这个案子？”

　　柳王妃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葛玉庭道：“什么问题？”

　　柳王妃道：“如果你们发现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你说王爷会怎么处置我？”

　　葛玉庭顿了顿，轻声地说道：“只怕是要处决了王妃以正国法吧。”

　　柳王妃又道：“那你说我的父亲会怎么办？”

　　葛玉庭张大了嘴巴，额头上的汗珠流淌下来。他忽然发现这个案子的背后还有这么重大的一个关节。

　　柳王妃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所以你若真的为国家着想，那就应该站在公正的位置上，找出真正的凶手。”

　　葛玉庭低下了头。他觉得王妃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这个案子确实越来越关系重大了。

　　柳王妃转过头去看李栋，说道：“我只是把我所担心和怀疑的说了出来，我想你也听到了吧。”

　　李栋道：“听得清楚地不得了。”

　　柳王妃道：“那你怎么想？”

　　李栋道：“在我说我的决定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柳王妃道：“什么问题？”

　　李栋道：“就是葛玉庭一直想问的问题，那一盏茶的时间，你究竟干了什么？”

　　柳王妃一听，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我若说是我一进门就晕倒了，只怕你们是不会相信的吧。”

　　李栋眉头一皱，转头去看葛玉庭。葛玉庭道：“我们检查过现场，整个寝宫里面没有任何迷香的残留。”

　　柳王妃对着李栋问道：“如果你是杀手，你会留下痕迹让捕头们查到么？”

　　李栋摇头道：“我保证他们连个屁都查不出。”

　　柳王妃又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说，他们如果要认定了我是凶手，那么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的。”

　　李栋道：“那你闻到什么香味么？”

　　柳王妃道：“一股青草的香味。我走过走廊，一踏进房门，就闻到了青草的香味，我立刻就没有感觉了。”

　　“青草的香味。”李栋眉头皱了起来。他的脑海中，似乎没有这样的一种迷香存在。

　　柳王妃继续道：“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我就看见王子已经躺在血泊里了。”

　　李栋叹了口气，也没有说话。

　　“你也不信？”柳王妃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望。

　　李栋摇摇头，说道：“我信。”

　　“你真信？”

　　李栋微笑道：“我若不相信别人，别人又如何相信我？”

　　“那你为什么叹气？”

　　李栋道：“我发现这件事情并不如我想象的这么简单。”

　　柳王妃又道：“那你怎么想？”

　　李栋道：“我在想，怎么把这件事情彻底解决好。”

　　柳王妃的眼睛亮了起来，乌黑的眸子闪闪发光，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美丽。

　　她看着李栋说道：“那我就拜托你找出真正的杀手，还给我一个清白。”

　　李栋点头。

　　柳王妃又一抬手，指着唐恨秋和江传勇说道：“唐恨秋多年来一直为我父王之左膀右臂，其武功谋略，均冠绝一方，江传勇热情果敢，凡事奋勇争先，锐不可当。现在既然你答应了我，他们两个以后就是赴汤蹈火，也跟着你走。”

　　李栋却道：“我看他们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柳王妃皱眉道：“为什么？”

　　李栋道：“因为我实在不习惯被人跟着。”

　　柳王妃道：“那你一个人去破案？”

　　李栋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葛玉庭，叹道：“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前面有人告诉我，破案还是要靠捕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