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兵分二路
纵横 | 作者:温瑞安 | 更新时间:2017-05-04 10:2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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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大家都静了下来。
好一会叫天王那边和铁手这边的人都没作声。
只剩下两种声音:
那那三名跪着的人里有两个都出了声响。
——不由自由地。
原因是。
一个跪着不住的叩着头。
他的头已瘀了一大片还夹嵌着泥块和血但他还是不住的叩着头。
甚至在铁手扬声说话之时他还是好捣蒜一般叩着头嘴里还喃喃不已的说着求饶的话。
——当然是向着“叫天王”。
那个巨灵神也似的大汉。
可是那“大汉”望也不望他一眼。
在他眼中这个叩头的人仿佛不是人。——就算是人也不过是个死人。
略为不同于一般死人的是:这“死人”仍能出声响。
另一人也是跪着但并没有叩。
不是他不叩头。
而是他失去一切动作和能力。
他全身唯一的动作就是颤抖。
不住的颤。
不停的抖。
他是那么的害怕、恐惧以致他除了哆嗦之外、什么声音也不出来什么动作也做不出来甚至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颤个不停。
——那狮脸虎目的“一线王”就巍然坐在他身前。
在这“老张飞”的眼里可没有这个颤哆的人。
他仿佛完全不当他是一个人。
——而且连一只狗都不如。
三个人中只有一人无声无息。
那是个驼子。
一个大鼻子、须苍黄的驼子。
他已上了年纪显得很沉着、很沉凝、很沉得住眸于里也吐露着一种深沉的悲哀。
他完全没有出声音安静得有点儿哀莫大于心死似的。
但铁手还是听得出他是有声响的。
他的声响来自他的呼息。
——此人内力很好。
——但却受了伤。
——伤得不轻。
铁手“听”出了很多东西。
因为他肯用心去“听”。
他有时候甚至认为只要用心去听不但能听出别人听不到的东西甚至也能听出别人用眼睛也看不到的事实。
他的耳力很好。
那是因为他内功高。
更重要的是;
他肯用心听。
譬如他现在就分明“听”出了:
第一、二人极为畏惧甚是惶恐第三人受了伤且伤得不轻但却不怕。
——能够在“老张飞”这样的庞然人物前而全然无惧那毕竟已是个人物!
只听“叫天王”又回复了那杀气腾腾的声音:“格奶奶原来的可都是衙里吃公门饭的伙计?”
在铁手身后的陈风施礼答“我是陈风尘是这县里的班房总捕头。”
陈风既然答了何孤单也打亮了招了揖道:“我是个县里刑捕参副兼知县参政事。我叫何孤单。”
老乌只道:“我姓乌名干达属追缉执达吏主事人叫我老乌。”
“叫天王”冷笑道:“你们来了就好!都是班房衙门里的兄弟那就好办事了。我正要借这山头来办几个人、判几宗案子你们来作个旁证以免日后江湖人传我查某人光凭好恶任意杀戮。”
三人面面相觑话虽听明白了但不明白的都是查王有何用心、真正用意?
铁手道:“判案定罪不回衙里去升堂按公依法执行却来这荒山野岭仓促定谋恐怕于理不合。”
只听那“巨无霸”嘎声叱道:“铁游夏你虽是名捕但今天你也涉了案可容不得你巧言借机脱身脱罪!”
然后查天王向身后的荆棘林里喊了一声:“马军师你出来给大家说说原由去!”
有人应了一声徐步自荆棘林里踱了出来。
铁手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悠闲。
——来人从容悠然。
铁手就知道荆棘林后有人、但他至少只能感觉到那儿有不少人但并不能确知那里有多少人是些什么人。
但他绝对能肯定的是:
那都是高手。
就算不是高手也是一些异常的人。
他之所以会作出这样的判断那是因为:
真正的高手就算在那儿隐伏不动也会漫出一股杀气或是异于寻常的呼吸。
甚至是没有呼吸。
——连像铁手这样的高手也觉察不出他呼吸(但却能察觉确实人在那儿)的人当然是高手中高手了。
普通人只是人。
那并不可怕。
因为谁也应付得来。
高手就可怕多了。
但铁手不怕。
因为他也是高手。
对付高手大可应付自如。
不过绝顶高手就极为可怕了。
而世上绝对有这样的绝顶高乎:他们虽然只一个人但却仗恃了他们的武功、智慧、运气和权术掌握了数千百人的性命甚至控制了全国上下子民的前程与命运乃至影响天下万民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生死荣辱。
确是有这种人。
确然有这种事。
——至少眼前的查天王就是一个!
恐怕现刻悠然步出的人也是一个。
这人很白净很注意饰自己来到这刚水退的泥泞地比起其他的人他的袍裙履几近全无污渍;他下颔很尖秀花旦样的脸眉目和衣饰都很淡反而显得他唇上的两撇胡子十分活跃浓烈:就像在他人中两写了一个会跳跃的“人”之毛笔字。
铁手当然听说过这个人。
他也曾见过他。
这人是个极厉害的人也是所有重大组织里都不可或缺的人物。
他是查叫天身边的军师:马龙。
他不但替“一线王”出谋献计定策决议很多时候他还代表了查天王出席、书面代替“叫天王”行事、行动。
所以铁手碰见他多于直接面对“老张飞”查叫天。
是以朝中奉迎他的人郝赞他:
“是叫天王的智囊一线王有马军师为他行军布阵出谋定计是如日方中天下可行。”
甚至有人怀疑:
“没有‘胡刀’马龙‘叫天王’也不致声名大噪。”
的确这十几年来“叫天王”收编了马龙之后许多事都交给他了他也少出现料理了。
但却声名更壮。
然而“风林火山”马军师的说法却是。
“没有叫天王焉有我马龙?”
他甚至还对外宣称。
“就别说我只会想鬼点子手上功夫不行没查天王保住我我光凭张嘴皮子有个屁用了;就是施谋略定计策若不是有叫天王更正纠正我早已人翻马卧、遭人算计了还什么军师不军师?我只是‘一线王’手上一个军兵‘叫天王’才是我的师父!”
他在朝中逢人都那么说。
在江湖上也散布这传言。
那时铁手的大师兄无情听了就说:“马龙此人深知自保之道是行远路之人。”
而今铁手就在此时此际见着了这个人。
老乌也认得这个人。
——他给铁手送查叫天的信就是马龙着他交来的。
所以他向陈风、何孤单低声说破:“他就是‘风林火山’马龙。”
陈风毕竟是他的“上司”何孤单也算是他半个“上级”。
不过就算他没说出来陈、何二人也心知来者何人?
——武林中毕竟没几个“马军师”。
——叫天王麾下也没几个智囊谋士。
马龙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陈风心里马上作了估计。
假使叫天王是与铁手为敌那么铁手要应付的大敌至少就有余乐乐、詹通通、陈贵人、李财神;这四个人每一个都不好惹更何况四人联手?何况现在又加上了这个智计动江湖的“风林火山”马龙?
这还不把“叫天王”本人计算在内!
何孤单的一颗心更往下沉。
本来他以为就凭“叫天王”麾下的“二护法”、“两巡使”铁手或可一拼(至少还有自己、陈风、老乌六扇门派系三人的支持)。
但而今看来大势已去、局面甚危。
因为连”四大天狼”也来了两人——另两人恐怕也不在远处。
——自己等三人要应付“四大天狼”又不易解决了何况铁手要独并余、詹、陈、李四大高手还外加一个足智多谋的马胡刀?
他就知道今天准没好事。
遇上叫天王更没好下场。
可是戏已开锣演员就得上场。
就算只得一个观众就算只剩最后一场就算明知是悲剧下场戏也得演下去。
哪怕是惨淡收场。
有的人善于逃避。
有的人勇于面对。
——逃避的结果永远是小问题成了大问题本来不成问题的成了无法解决的问题并且敢制造了新的问题。
面对问题的却没有问题。
——因为问题都给他克服了哪还有问题?
只要问题不是大得把已吞噬了变成了另一个问题。
马龙唱喏问好:“铁二神捕别来无恙?”
铁手回礼道:“马军师一切可好?”
马龙直截了当:“刚才我们这几生了一些小问题。”
铁手问:“什么问题?”
马龙道:“刚才这边有人破堤坝让洪水决浅淹没了不少农田住户。”
铁手道:“刚奢流肆威我也在这山上。这场面我亲睹了。”
马龙道:“但你后来还是离开了是不?”
铁手道:“是。”
马龙仍好整以暇的问:“之后二爷到哪里去了?”
铁手用手一指对山:“大角山上抱石寺生火灾我赶了过去。”
马龙一笑道:“我们却与二捕爷刚好相反。我们原在大角山飞来石那一带见一文溪这边水患立即就赶了过来。”
铁手道:“我们却没在路上碰着。”
马龙道:“想必二捕头是绕不文山而行但我们却是直取杀手涧大家因此为没碰上。”他一笑又道。
“昨晚当真是水火交煎大家都疲于奔命。”
铁手楔而下舍:“却不知你们遇上的是什么问题。”
马龙不在意地道:“小问题。”
他用手一指那名不住叩头的汉子道:“这人叫德步西是这一带的飞贼。他在抱石寺起火时大山角那一带的居民都赶上大角山救人去他却趁火打劫乘虚窜掠劫了两家遇上一家妇人高声叫贼他一刀杀了连襁褓中的孩子哭啼他也一刀宰了。我们所以就赶来堵水没及上山救火所以就恰给叫天工现了就叫‘天狼刀’巴巴子料理这件事。”
这时站在张飞般的叫天王身边一名双眉如刀的精壮汉子开口说了话:“我把他抓来了。他还想顽抗胁持了一个女子我便把他制伏废了武功押来这里。”
铁手明白了。
明白了这何这飞贼德步四只有叩头的份。
——一个已给废掉武功的贼人遇上叫天王除了叩头还能作啥?
那“一线王”忽嘎声粗气的问:“依照律例趁火打劫杀伤无辜这种人该如何处置?”
马龙即答:“斩示众。”
查叫天次哼一声:“押回京、州、府、县里斩?岂不浪费的时间人力?”
马龙恭声道:“天王贵为御封‘代御驾亲征观察吏’又掌有‘金紫应奉宝鉴’大可先斩后奏将犯人问罪了再说不必拖延请示。”
那贼人一听顿时更脸无人色又把头叩得捣蒜泥也似的吓得三魂七魄全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查叫天静了一静然后他的语音又突然起了变异。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细柔、温和。
但他却下了决杀令:
“既然如此就地正法!”
话一说完正在叩的飞贼德步西的头正向前一叩却血光暴现整个头都骨碌一声落在地上还滚了几滚;他眼睛还是瞪着的伪佛还惊讶着:怎么叩时却不是贴到地面而是望到了天!
刀不飞起。
一闪而过。
——特别的是:血光现头断落刀光才现。
三个程序中反而是刀光现得最迟。
出刀的是“天狼刀”巴巴子。
他的刀法竟可以如此的快。
如此的急。
如此这般的剧烈。
——然而、“天狼刀”只不过是查叫天手下“四大天狼”之一。
另外还有“天狼剑”耶耶渣“天狼箭”陈路路“天狼枪”回家家。
叫天王身边真有的是:
高手。
人材。
——见到“天狼刀”巴巴子出手一刀铁手不由得心中感叹。
但同时也给激了一种强烈的意志:
斗志!
只听马龙像祭司主持仪札般的漫声道:“好又一个歹徒伏法了。”
余乐乐拍手附和道:“叫天王威震天下龙行万里歹恶之徒无不得其所报!”
陈贵人赞道:“杀得好!”
李财神笑道:“大快人心。”
马龙却肃然道:“歹徒悍匪可不止一个执刑正典也不止一宗。”
他用手一指那哆嗦得像筛糠一般的汉子叫道:
“快手宋三决堤泛洪之际你在‘圆浪坳’趁机作案劫了两户杀了三人好了一妇后来给‘天狼枪’回家家逮了以枪击伤了你押了过来宋理忠这些罪行你认是不认?”
德步西一死这人就抖索得特别厉害微风徐来还隐约闻到一股臭味敢情是已吓出了屎尿来。
但而今马龙一语喝破了:此人原来是“快手”宋三不禁都暗自吃了一惊。
原来宋三是这一带有名的飞贼原名宋理忠三是他的排行:“快手”是说他下手、出子、逃走、溜走之“快”。其实说他“快手”犹不尽然应还加上“快脚”二字。
这人声名狼籍丧德败行之至。原来他还有两名兄长一齐干无本买卖。但老大宋一分赃略有不匀就死在宋三暗枪下;宋二有个漂亮妻子给宋老三强占了还一刀把这二哥宰了。
宋理忠就是这种人、这样子的人——是以武林中也戏称之为。
“宋你终”。
许多仁人侠士都想逮杀这个人但他号称“快手”自然眼明手快谁也逮他不着。
设想到而今却落在“叫天王”的子里。
——听来他是给“天狼神枪”回家家逮获的。
然而回家家只不过是“四天狼”的其中之一。而今他手上握着一支长枪立在宋三身前直挺得就如一支标枪。——叫天王麾下能人又岂止于四大天狼而已?
难怪在查天王的眼中这飞贼宋理忠仿佛连人都不是了。
这一点与“快手”宋三几乎齐各的“快马”老乌感受特别强烈。
只见那“快手”宋三身子像大风中的树又颤又摇七艰八苦的到头来喉头只挤出了:
“……饶……命……”
——这两个字。
叫天王冷哼道:“你认了就好。”
宋理忠仍只一味唇颤舌哆:“……求……求……你……饶……我……狗……命……”
叫天打了一个饱嗝道“你罪无可恕饶了你再去害人?来人就地正法便了!”
铁手这会可有了准备忙道:“慢着。”
只听“天狼神刀”巴巴子叱喝呼应了一声:“遵命。”
呛然拔刀。
铁手知道他的刀很快。
所以他即刻拦在宋理忠身前阻止道:“就算他恶贯满盈也该先押至衙里验明正身再斩未迟——”
话示说完。
他已止声。
因宋三已死。
他胸口插着一支枪。
枪尖已没入他胸臆。
自背部穿出。
宋理忠已给“就地正法”了。
出手的不是巴巴子。
他只是幌子。
下手的是回家家。
他的枪尖飞脱而出射着犯人再一沉腕唆地一声银练一址枪尖亮晃晃的和着鲜血、碎肉、心肺碴子一起收了回去。
他已得手。
甚至还瞒过了铁手。
宋理忠已不能再求饶。
也不能再颤抖。
他已丧命。
铁手也停止再说下去。
——人已死再说何用?
倒是巴巴子笑了。
他笑声就像刀子尖子在互砸相磨尖锐利耳:
“对不起铁二捕头天王说:斩示众那就斩示众;天王要:就地正法、这就就地正法——不能通融。”
铁手听了倒抽了一口气喃喃道:“那么天王可不是天王了——”
巴巴子没听清楚但也听到了这话的意味怒问:“你说什么?”
“也没什么。”铁手反而把话撑明了说“天王看来还是像阎罗王多一些。”
查天王嘎嘎地嚎笑了起来:“铁二捕头你可白费心机了他自己也认罪了。”
铁手淡淡笑道“他是承认有做过这样子的事但并不是认罪。”
叫天王咕哝了一声:“这有什么不同?”
铁手道:“当然不一样。他做的事是该做的并没有犯法所以没有罪。”
叫天王“嘿”下一声:“你又没问过他你怎么知道!”
铁手道“要是他犯了罪他眼里不会说这种话。”
查叫天说道“眼神会说话?那是什么话?”
铁手道:“骄傲。”
叫天王奇道:“骄傲!?”
铁手道:“坦白说他的眼里谁也看不起:包括你还有我。”
叫天王怒道:“那我叫人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铁手道:“你挖得了他的眼挖不了他的心。”
叫天王忿然道:“那我连心一并儿剜邮业有啥不可以!”
铁手道:“那他心里脑里怎么想你可也能一并刨了?”
叫天王道:“我杀了他他人死了还有想法不成?!”
铁手断然道:“有。”
叫天王不解:“有!?”
铁手道:“你这样做我们会怎么想?天下又怎么想?”
叫天王叫道:“我管你们怎么想?天下人怎么想?谁这样想这就杀了他!”
“所以”一直没有说话的驼子用一种极其低沉的语音道“我才要行刺这个人。”
铁手看了他一眼。
笑了。
驼子用一对苍黄的眼珠子望了铁手一眼脸上略现笑意。
铁手问:“我就是你行弑、偷袭、伤天害理的罪状了是不?”
驼子道:“我要杀他杀不着如此而已其他的我啥也没做过。”
马龙咳了一声道:“暗杀朝廷大员论罪该死。”
铁手道:“可是叫天王还活得好好的可不是吗?”
那叫天王气得竟吼一声:“难道要等我给杀了才能问罪!?”
马龙接道:“连他自己也知罪请罪了铁二捕头你还那么多事干啥?”
铁手笑道:“他没说过什么话你怎么知道他知罪了?”
马龙道:“若不知错他跪下干吗?”
铁手马上纠正道:“他跪下那是因为他双膝穴道受制加上已受了内伤之故——他是给你的‘风之刀’还是‘林之诡’所伤的吧?”
这一下连马龙脸上都倏然色变。
铁手到目前为止并未走近驼子身边但却已能看出判他穴道受制、而且受了伤、以及是为何人所伤。
而且都推断正确。
他这么一说这回连驼子脸上也和缓了起来道:“铁二捕头你不必为我的事冒这趟浑水的。我们素昧平生今天你能为我说了这几句公道话我就算下辈子投胎都会记着你这恩德的。到此为止不必过甚老朽谢了。”
铁手拱手道:“洪前辈侠名义胆威震天下舞阳城内外方圆千里谁人不曾沐洪爷恩泽?在下亦仰仪已久今回这儿的事既给铁某人遇上了就一定会管到底、弄个明日还个公道、这也是游夏职责所在还请洪爷万勿介怀、推却是盼!”
他这一说从那驼子到马龙、陈风全为之耸然震动连那巨灵神似的“老张飞”也为之一震。
驼子激声道:“你……你认得我!?我……却未见过你……”
铁手哈哈笑道:“大漠飞驼洪前辈‘飞沙心法’誉满天下约隐十年重出江湖掌管武林四大世家中北城:舞阳城的总务之职造福武林主持正义谁人不识?谁人不知?这飞沙心法练得独特天下间惟前辈得其神髓;惟其呼息法也十分奇特洪爷因伤是以不意在呼吸吐气间已运此独门心法自疗我耳力还不算坏大抵已听出五分再加上洪爷外貌与江湖所传吻合在下这才敢厚颜相认。”
人辽几声笑元气雄长到此又说:“其实我三师弟与贵城城主还很有点交情我们既在这儿遇合上了就容铁某尽责宁职、秉公办理决不让塞外好汉来江南之地受半点委屈。”
铁手说到这里老乌等人都明白清楚了这驼了的来历:
这人就是“大漠飞驼”洪汉字鞋而他原擅“孩儿刀法”后再苦练而成“飞沙心法”却因故遭西域魔驼后人追杀避入中原忍隐多年终受武林中侠名极盛的北城舞阳城城主周白字之盛情出任总管之职。
周白字曾与“四大名捕”中的追命林捕头一起力战无谓先生苦斗无敌公子大家惺惺相惜生死与共结下深厚情谊追命对周少城主印象良佳亦常对这二师兄铁手淡起(故事详见《亡命》一书)。
铁手本就持正不阿极念旧谊的人。既然周城主与三师弟有过命交情他更加下允舞旭城中的好汉遭受冤屈。
洪鞋而听了不知怎的一股暖气直涌喉头几说不出话来:
“四大名捕:冷血热心铁手热血追命救命无情有情真是名不虚传……可是二捕我已离开北城交情也早已断了你又何苦插手这件祸事呢!”
铁手又作第二度哈哈大笑:“洪前辈您才是热血汉又何必苦苦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洪鞋而这才游目看看场中“情势”混声道:“您老哥日后还得要在朝中进言、江湖闯荡、刑部任事、武林持正的跟这查天王为敌作对可没好处。”
铁手第三次哈哈豪笑:“若为‘好处’才做事我早就去当……哈哈哈……”
何孤单忽然问了一句:“当什么去了?”
铁手笑道:“——做生意去了或者……”
说到这里笑声还未止。
这回是老乌问:“……或当个啥?”
铁手笑意仍在:“或就当个‘叫天王’好了……江湖上、武林中、朝中野外谁不知道‘一线王’要人为他奔命为他死而他自己则最赚最富最享受何其逍遥快活!”
这回指明点石挑了那庞然大物、巍然而坐的“老张飞”查叫天不禁虎吼了一声;“格***铁手你入他娘的在老子面前放肆!好我今天就跟你作个了断不死不散!”
到这地步不但是马龙等人震愕老乌等人震惊连“叫天王”都真正震怒了。
可以这样说在这风和日丽、洪水刚退不久的下文山上这一众高手都在不同层次的震动中已达到了一触即的地步了。
马龙、詹通通、财神、余乐乐、贵人、巴巴子、回家家这七大高手)另外还有一位就站在两名天狼之间的女子也同样感到震愕)之所以讶然是因为他们现自己都低估了铁手的实力和战力。
他们本来已早先着人观察过铁手的战斗能力以为他打过“杀手和尚”那一战后又竟在一文溪、大角山之间往来频扑已是强弯之未故邀他上山来谈判——万一谈不拢收揽不成。杀之未迟也。
就算在铁手上山之前他们为审慎起见也故意让“东天一棍”余乐乐、“朝天一脚”詹通通试了试铁手的武功结果是:
铁手的武功内力自然是高。
高但不是不能收拾。
是以大家才让他登不文山——要不然早已趁地利之便山拗间已联手合力将之格杀。
——自然陈风、老乌、何孤单的及时赶到也有一定影响。
“叫天王”势力庞大但公然杀尽公差这种事不到极其必要也决不可为的。
不过意想不到的是铁手的功力仍出乎他们意外。
他刚才力战詹朝天以无匹内力占了小便宜:跟余东天交手一招看来还吃了点小亏。没料到而今他以一人之力同时战巴巴子、詹通通、回家家、余乐乐还盯死了个马龙不但不吃力还稳占了上风、更明显已留了实力。
——此人实力真不可轻估!
对陈风尘、何孤单、老乌等人而言也同样感到无比惊愕。
同样对铁手觉得不可推测。
他们亲眼目睹铁手受了伤:
至少他在肩和背上都有箭伤还渗着血渍。
陈风尘也目睹铁手在“杀手涧”祭起神功以绝大内力驾御瀑布迎击来犯杀手这原是极为耗损元气的。
之后铁手又跟詹通通脚手互击大耗内息且又着了余乐乐一刺胸襟已给血水染红了一大片。
可是跟前这铁手神捕又宛似没事的人一样而且内力、气息、功力、元气却似更为难长、浑宏了。
——这是怎么口事!?
莫非这人的精力是用不完的?气力是越用越浑的?而且是不累的、不倒的、打不死的不成!?
看来这铁手不但有用不完的气力而且还似乎想直接挑战“叫天王”哪!
他们心中震惊但也因铁手的过人体力与斗志使他们也受了极大的鼓舞。
他们尚且来得悉铁手在“一文溪”抗洪救人时也耗损了莫大元气。
如果知道当更震讶。
在荆棘林里就有一人曾亲见铁手在洪涝乱滥时勇奋救人的场面。
所以就更暗自惊震。
铁手莫非真的是个铁人不成!?
——不过就算他是铁铸的他也不该去招惹这个人。
叫天王!
谁招惹查叫天谁就死定了!
其实洪鞋而表明自身与北城已无爪葛就是不想因为他个人的事“一线王”会迁怒舞阳城。
——舞阳北城势力虽浩荡、但仍不足以与“叫天王”抗衡。
所以“大漠飞驼”洪汉道明了已跟周白字断了交往——那么跟铁手更无渊源可言了。
大漠飞驼不欲铁手为他冒这趟浑水。
可是铁手好像惟恐一脚踏在蛇窝里还不够吃似的他而今连蜂窝都要一并搅了。
他竟出言“冒犯”查天王。
——要知道他跟洪鞋面对答中故意欲言又止当然是有话要说的。
只待人问。
老乌、何孤单立时知机问。
——他们都是六扇门中的人。
——衙里的人办案自有其习惯一问一答相互牵引.这才能使罪犯认罪透露详情。
何孤单、老乌都不由自主的作了配合。
没想到这几句又引蛇出了洞。
铁手竟以语言挑衅叫天王!
这一来查叫天不能下合想不与铁手为敌都不可以了!
果然查天王便虎吼着要跟铁手作一了断!
江湖了断!
马龙马上接叫天王的话力斥铁手:“二捕头你身为捕快维护罪犯结纳奸邪可知罪否!”
铁手又哈哈笑道:“江湖上、武林中谁都知道:江鞋而是铁铮铮的好汉子、决不是妄邪、罪犯!”
他这是第四次笑。
他的笑声一次比一次雄长。
内息充沛、无气淋漓。
——这也是要人看了、听了、心中震慑的原因。
或许铁手是故意笑的。
笑了一次又一次。
——这种笑已是一种“威”。
威势。
——也是示威。
且竟犯叫天王之虎威。
笑声中的铁手转身疾问大漠飞驼:“你为啥要杀叫天王?”
洪汉目中乍闪金光暴长而短只低声沉问:“真的要说?”
铁手答得斩钉截铁。
“说!”
然后再追加一句:
“直言无忌。
这一句更说得斩脚敲钉毫无回寰余地。
洪鞋而反问了一句:“公还是私?”
铁手道:“两者都说。”
“大漠飞驼”洪汉道:“在公‘叫天王’贪财枉法勾结赃官声焰重的指取内努如囊中物罪恶盈积害民至巨我杀他只为民除害只恨杀他不死!”
洪汉说来字字铿锵有力如掷地有声说得凛然无惧众为之变色。
铁手大叱了一声。
“好!”
又问:“私的呢?”
洪鞋而气虎虎的道:“我本是‘大漠派’的人‘大漠仙掌’车占风车掌门人殁后本派正气不衰掌有人但蔡京见我等不愿为其渔利搜刮蒙古、西域一带之异宝奇珍便暗派这‘叫天王’结合“西域魔驼”一系人马对我派子弟任加杀戮迫害无算!”
铁手明白了:“难怪你曾一度退隐江湖。”
洪鞋而悻悻然的道:“我本来对这种佞人奸恶也只避之为上但逃避终究无用。我隐姓埋名十余年但仍给这查天王查了出来遭四大天狼掩杀狙击我家小因而丧尽。我逃亡入关幸得周城主收容总算有了立足之地。惜未久又遭这阴毒奸恶的武林败类马师爷探悉了便罗织罪名加以北城要少城主把我支出来城主自然不肯。我堂堂洪汉小忍晕累少王便与舞阳城决裂逃了出来情知天下虽大已莫可容身便决定与这无法无天的王八一拼——”
洪鞋而说到这里恨意未消恨恨地向叫天王道:“我这次杀不了你是我不幸;来世投胎耍你未死我还得杀你七生十世永不甘休。”
由于他的眼色的这般忿恨铁手看了也不觉一阵悚然想起有一些人天生便憎恨某人无论如何化解都化解不开;有的人无故也无辜的遭受某人的残害不知可是就因为轮回中仍化不开的那一股深深的恨之故?
果真如此人在世间造孽越多岂不更自作孽?
马龙马上就说:“铁捕头这洪某人已认罪了你把他交给我们处置吧!”
铁手道:“他杀人是被迫的。”
马龙道:“杀人就是犯罪。”
铁手道:“可是他没把人给杀死啊。”
马尤冷笑反语:“难道要把人杀死了才算犯法死不了就无罪?铁捕头你这算什么执法衙捕?”
铁手笑道:“既然只杀人未遂就得把他押送衙牢候审岂可私自定刑?”
马龙脸色一寒:“人已拿下了对这种万恶凶徒不就地正法劳师动众的押回刑狱万一中途有失你可担待得起?”
铁手道:“我看你是怕他一旦给押送入牢惊动北城周城主会结合他在朝中亲友为他声援。一旦洪前辈把冤情前因、受屈后果、来龙去脉一一公诸天下天王面上会挂不上、扯不下不好办吧所以才在这儿私仇报了要把洪汉一刀杀了灭口!”
马龙唇上的胡子耸了耸好像要跳出来向铁手刺了二刀似的。
他脸上掠过一阵铁青随后又缓声道:“铁二爷借一步说话可好?”
铁手随他侧行二步两人面向山坳空蒙处马龙低声道:“铁二爷你这又何必呢?”
铁手铁眉一轩:“请恕铁手鲁钝听不懂君意。”
马龙诚退的道:“你原有大好前程不管在朝中升官还是在武林掌权叫天王都可助你一臂。再说你得罪叫天王也等于把我们这一于哥儿们全开罪了俗语有曰:宁结千人好莫结一人仇。你又何苦把我们这些人全都踢到你对立的阵容去呢!”
铁手温和笑道:“我原就没意思要与你们为敌。我只是据理力争而已。”
马龙进一步道:“只为一个老汉跟整个叫天王的系统为敌值得吗?”
铁手道:“就是因为他是一人你们有那么多的同党我不帮他还有谁帮他?”
马龙脸上青气又一现。
随而即敛。
他长吸一口气依然楔而不舍:“你真要执迷不悟要对着干凭你四人试想可讨得了好!直要扯破了脸为敌我看你是客人误己!”
铁手微笑反问:“难道我为了自身安危就由得这位汉子任你们屈杀么?我要不是承圣上恩旨身为捕役这还罢了既为衙役就得秉公执法。你们既以官员名义定罪执法我就得以捕快身份监督执法是否公正。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武林有武林的道义咱们吃公家饭的也有公门法则不可不守不能有悖。
马龙低声沉嗓道:“你知道‘一线王’是丞相大人跟前红人也是太傅梁师成的得力人物。他们都是圣上最宠及的达官贵人。我敢得罪他们可是辜负了圣上恩惠不怕杀头吗?”
铁手反问道:“他们既是圣上身边宠信还知法犯法败辱圣名我苦不为圣上以正圣誉那还对得起皇上恩旨?”
马龙脸上已有怒色但依然不放弃但语音已略提高:
“铁手兄这件事你定要硬砸没好处。你也涉案在身到时难免公事公办脱不了身。”
铁手闻言哈哈大笑:“公事公办?我就喜欢这样。怕只怕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如是秉公行事请放心放手干吧!”
这时际马龙的从容气态忽尔都不见了。
他的脸更白。
带青。
他的胡子更深烈如刀。
一双黑刀。
然后他转向那张飞也似的巨型大汉躬身道:
“禀告天王此人顽冥不灵卑职感化无效”
只听劈勒勒一阵忽响那“叫天王”如一座山似的矗立了起来真是如同天摇地动令人神骇魄荡神志未复之际那“老张飞”已一个箭步就贴近了铁手几乎是口对着口、咀向着咀的怒吼道:
“就凭你——小小一个捕头敢与我天王为敌!?”
他这一窜步何等之;别看他体格庞大就这一跨步时却比松鼠还轻。
老乌等人都心中估量:若他刚才那一下不是窜步而是出手只怕谁也避不了谁也来不及闪躲。
饶是铁手也是熊背虎腰、体格魁梧之人但与这“老张飞”一比简直系狮子捕兔:叫天王贴着铁手一站铁手的头只及着他的肋骨。
看来“老张飞”光吼几声都能把铁手震得骨散魂飞。
偏是铁手一动也不动半步也不退眼也不霎一下只向这眼前巨灵神般的大汉字正腔圆的说了一句:
“对不起你有口臭难闻难当请勿贴得太近说话面斥不雅敬请自重。”
铁手这公一说大家再度震愕住了:
铁手摆明了是硬挑明的“叫天王”的了。
——就算而今的情形只怕事无善了铁手身为六扇门最有名望的捕头之一也犯不着跟这常为皇帝及圣上身边宠信执行“秘密任务”的“一线叫天王”明着抗。
铁手这么一说那石塔也似的巨汉全身骨胳咯嗒的剧烈抖动者怒瞪着铁手如果眼神也能杀人他早已把铁手盯死在眼里、钉死在眼内、定死在他目中。
看这形势查叫天就要爆炸了。
铁手那一句话已燃着了引信。
忽听那背向众人而坐的年轻人忽干咳了一声道:
“天王你们不依法行事!?”
那巨人的火头像马上给冷水浇熄了一个似的喃喃地道:“对依法……行事……”
那背向少年道:“是了铁二捕头自己先犯了法还要维护其他罪犯这不是拘私在法不是目无法纪是啥?”
铁手峻然道:“你们日口声声说我犯了法我犯了什么罪?”
那背着大家的少年依然不肯转过身来只说“你要知道?”
铁手但然道“愿闻其详。”
少年吩咐:“军师。”
马龙垂手应:“在。”
少年道:“铁二捕头要知道咱们也不必为他隐瞒了吧。”
马龙随声应道:“是。”
将子一挥空中迸指一切而下。
只见荆棘林籁籁连响一下子那乱丛荆棘全倒塌了下来全是给人以刀飞快斩断的。
荆棘一断就现出一大片场地来。
场地内赫然倒着十几具死尸全是在山洪暴决时他和小欠分头救上“不文山”来的人!
这些人都已断了气。
死状甚惨连老头子、襁褓中的小孩也不放过。
——是谁人竟这么狠把这些刚历劫还生的无辜贫民全都赶尽杀绝?
铁手看了一股怒火中烧。
——刚才这些人还活生生的。
——不久前这些人还跟他在一起。
——才几个时辰之前他还冒死把这些人自洪水里救了出来而个却横死在这荒山上!
铁乎怒极了但他仍留意到一件事:
这些死尸中龙舌兰和小欠并不在其中!
——这是不幸中之大幸!
大大幸!
一个人再大公无私也难免会关心自己的亲朋好友多于陌生人。
人难免都有私心。
——但这其实不是自私。
而是人生。
——反过来说:如果你关心他人、敌人要比“自己人”还多那还有谁要跟你成为“自己人”。
要是这样才真的是反人性、没有人情。
铁手也不例外。
他尽管为这些乡民在死而疾愤但一旦见龙舌兰、小欠不在其问心中难免一宽感激起悠悠上苍来。
铁手忍不往迸声喝问:“准杀了他们!?”
马龙冷冷地道:“这要问你。”
铁手反而冷静了下来:“问我?”
马龙悠悠地道:“你是最后一个离开这里的人这干横死者的人所以只有你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吧.”
他补充了一句:“说不定你不只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而且还是你一手造成他们死在这儿的。”
铁手神色不变“不错是我救他们上山的。但我把他们救上山的时候你们这儿的人一个也不在你们凭什么说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难道你们一直有人在暗中盯着?如有那人才是最后一个离开你们又焉知那人不是真正的凶手?”
铁手一连串反问了过去。
他的论据是:如果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那么“叫天王”这一伙人又如何得悉?如果他不是那么确有人在他之后才离开的为何不缉拿此人?
谁知马龙却说“他不是。”
铁手倒奇了:“原来果真有盯梢的人。怎么他就肯定没嫌疑我倒脱不了罪?敢情是你们一伙的罢?”
“不”马龙道:“是你们一伙的。”
他用手一引。
地上本来有一个人一直躺着身上没沾血也一直没动谁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死了没有而今却一弹而起。
他的人虽肥、虽胖、虽看来颓颈但动作却比狸猫还迅、飞鼠更。
铁手当然认得这个人。
尽管他一直都躲在那儿铁手也并不担心他也一同丧命了因为正如龙舌兰所说的:他一直都在“光”。
——死了的人是不会出这种“光”的。
可是而今这人忽然弹了上来却使铁乎的关心转为担心:
他没死仍活着那就好了。
他是敌不是友那可糟了。
——他到底是敌是友?为何躺在那里?因而一弹而起?
他当然就是:
麻三斤。
麻三斤上前恭恭敬敬的向铁手一揖道:“铁二爷。”
铁手沉住气问:“你没死?”
麻三斤笑了:“铁爷岂是个跟死人说泄气话的人!”
铁手峻然道:“那是因为你之故。”
麻三斤诧道:“我?那那儿招铁爷泄气了?”
铁手道:“你刚才在洪水滥时救人的手段大令人泄气我还以为你已一头淹到水里七八天才从七里坡八里亭那儿浮上来没想到这会儿转头你已自死人堆里冒出来了。”
铁手把话说得很硬。
他一向是辣手的人执法严正绝不询私但为人却十分仁慈、谦冲、温和、厚道。他绝少像此际这般:出言冒然顶撞“叫天王”又出语讽嘲麻三斤。
麻三斤只涎着笑脸道:“我命大死不了。”
铁手道:“你死不了但这儿却死了一地的人。”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都是无辜的人。”
麻三斤伸了伸舌头他的舌长而尖舌苔带紫:“是死了不少人。”
铁手肃容道:“你既从死人堆里爬起来那么一定看见人们是怎么死的了。”
麻三斤用舌尖一卷舔去了鼻尖上的汗粒“我确是看见了。”
铁手目光暴长盯住麻三斤:“你当然也有见不在这死人堆里的人到哪里去了!”
麻三斤温声道:“是的我活着等你来只要告诉你这些……”
他忽然语调大声道:“我知道你怪我眼看那么多人死了我却躺在那几装死不出手救人……可是我若不装死我早就死了!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铁手整个人沉了下来气沉了火沉了连心也往下沉:“说!凶手是准?”
马龙插口道:“天王留他在这里正是要他告诉你这个。”
麻三斤终于一字一句地道:“杀人的是小欠!”
他气呼呼地喊道:“他杀人、强*奸、斩草除根无恶不作无所不为……你交的端的好朋友!”
道出“小欠是凶手”以眼前情势而椎论铁手并不意外。
但并不意外的他听了也不免愣了一愣喃喃地道:
“怎会是他……他怎么会……!?”
马龙怒问:“听说这位‘小欠是你认识的?”
铁手怔怔地道:“是。”
马龙又道“而且此人你还十分推重、赏识可有此事?”
铁手木然道:“是。”
马龙再问:“他还是你的结拜兄弟对吧?”
铁手只答:“对。”
马龙突然拉下了脸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那么根据我们调查所知还有你一位公门同僚好友的引证:所谓‘小欠’就是**杀戮、作乱造反的魔星凶徒:孙青霞这点你又知不知道?”
铁手长吸了一口气。
他的胸更壮宽。
脸方。
神凝。
唇抿成一线。
“我知道。”
这三个字自他咀中吐出来力逾千钧。
“你、知、道!?”
这句回答使众人惧为一震。
——他竟事先知晓了小欠的身份!
然而竟投有当场拿孙青霞还把一众遭劫乡民及受伤的龙舌兰交了给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孙青霞!?
大家都为之震动。
震撼最深的看来是陈风。
因为他曾目睹铁手与小欠初识至结义他显然没想到那大脾气的小伙计就是他们共议大计要对付的孙青霞而铁乎居然“一早知晓他是孙剑魔而不动声色甚至还与之结义!
他禁不住愕然道:“这……你这算什么!?”
铁手平实地道:“不算什么兄弟是兄弟罪犯是罪犯。”
陈风变色道“你身为堂堂名捕竟与十恶不赦的罪犯结义!?”
铁手平静地道:“结拜是我欣赏他的为人如果他真的是罪犯我自会拿下他。这是两回事。”
陈风悻然道:“你认为他不是罪犯?”
麻三斤附加了一句:“也话铁捕头喜欢跟犯罪的人结拜——难怪没我们的份儿了。”
铁手道:“他是不是罪犯有可疑仍待查。但他在昨夜诛杀凶徒拯救乡民所作所为却是侠行。我们不能不明究里、道听途说就定人于罪。”
马龙淡淡地道:“你这么说这一地人可都是白死了。”
铁手盯住了麻三斤好一会才问:“这些人可都是他杀的?”
麻三斤道:“不错。”
铁手疾道:“你可是亲眼目睹?”
麻三斤道:“是的。我不说假话。”
铁手冷笑道:“说自己不讲假话的就是句最大的谎言。”
麻三斤赶忙道:“至少我在天王面前决不敢有半句证言谎语。”
铁手道:“其他活着了人呢?”
麻三斤又问道:“你是说龙舌兰龙姑娘?他给孙青霞劫走了。”
铁手一口气追问“孙青霞为啥要动手杀人?他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要杀这些不懂武功也对他无害的乡民啊!”
麻三斤道:“他要奸污龙舌兰欲火一生忍不住立刻要干乡民瞧不过眼劝止他色述心窍欲火焚身便把在场的人杀光了。”
——为了一逞**平时已动辄皇宫侯府都敢闯而今已杀光在场的无辜百姓手段凶残而今龙舌兰落在他手上处境之险更可思过半矣!
只听詹通通喷喷有声的道“铁捕头竟与这种人结拜为兄弟身为名捕当真是聋耳猪油蒙了心不成?”
铁手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给人欺骗。
铁手也不例外。
他仍逼视麻三斤问:“当时你在哪里?”
麻三斤忙道:“铁爷万勿见责我未出力救助龙姑娘与一众乡民我实在是力有未逮决不是他之对手。孙色魔的出于二爷不是没有见过。我这小角色哪是他的对手!”
铁手瞅了他一眼冷哼道:“小角色?你还通体放光呢!”
麻三斤舔舔上唇又涎笑脸“我不放啥光?屁也不敢乱放!我知孙青霞要杀人灭口假装着了他一剑便闭气躺下了这才保住了性命给铁爷您报这逆耳苦心的讯儿。”
铁手又唆目瞪了他几眼忽问:“至少还有一个活人去了哪里?”
麻三斤一怔:“还有一个活的?谁?”
铁手道:“麒叔的女囡子。这些尸里没有她她去了哪里?”
——那就是了跟“小欠”再折返洪中冒险救出、高托于水面的女子这女孩还在急流中为他拔过箭。
麻三斤不觉一震脱口道:“铁爷好记性。”
李财神插口道:“敢情是铁捕头对女子一向多情风流尤其是这样清秀标致的女子铁二爷怎生得忘?”
铁手横扫了他一眼再紧迫盯人的问麻三斤:“她去了哪里?”
麻三斤这才答“他也给孙色魔掳劫去了。”
铁手迫近一步“孙青霞他一人挟持两个女子走了?”
马龙马上半讽带嘲的说了一句:“二爷现在像是审犯——这步步进迫只望别把他迫疯也别一错手就将证人杀了才好!”
铁手修养再好也忍不住怫然道:“我为什么要杀他!?”
马龙悠悠道:“杀人灭口在所难免。”
铁手怒笑反问:“现在这山上的人可是我杀的么?要不我为啥要灭口?”
马龙淡定地道:“虽看来不是你杀的但与你也脱不了关系:孙看霞是你的拜把子兄弟是你把这些乡民和无辜的人交到他手上的。”
“何况”他悠然补充道“刚才阁下也承认了:你一早已知‘小欠’就是孙青霞还与他结义你这不是明知故犯勾结盗寇与匪同罪么!杀了麻老三就没了证人纵押到大理寺去分说自有你师门、同门照应定你罪难你脱罪易是以我们不得不防。”
麻三斤也点头不迭一面伺机向后退却:“是呀是呀须防人不仁;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可无。”
铁手铁看脸道:“你们就听他这一面之辞!”
那边的余乐乐却把话题了过去嘿嘿笑道:“是嘛铁二爷号称天下四大名捕之一他的操守是毋庸怀疑也不许怀疑的——只有他疑人可不许人疑他哩!”
铁手知晓在机智辩才上马龙是一流人物其次便要算这个“东天一棍”余乐乐了。现在他的处境可谓极之不妙:他已给一大帮人“包围”了这些人不但极有来头而且手段高明、下手毒辣而且还有强而硬的后台加上他所面对的局面又是异常紧急:到底孙青霞为何要杀这于无辜乡民?龙舌兰而今天危若何?又摸不清“叫天王”这一伙人纠集在这“不文”等自己出现到底是何用意?究竟是啥目的?
到这关连同跟他一起上山的老乌、何孤单、陈风尘等三名刑捕也不免对他狐疑了起来:真要交起手来只怕也不一定会(敢)跟他站在同一阵线了。
铁手也不管(更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先把情形的来龙去脉说分明:
“我原不知孙青霞就躲在‘杀手涧’这儿的是来到‘崩大碗’.才知道有这样一个身怀绝技的大脾气小伙计叫叫‘小欠’。这儿也不是我主张要来的。”
他指着麻三斤道“是他先带我来的。”
麻三斤见他一指向后缩了一缩却听在后面的陈风挺身道。
“我也有份。是我和麻老三领他来这几饮酒议事的——但我们都不知小欠就是孙青霞否则……”
说到这儿苦笑不语。
正所谓:踏破天涯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不过真要让他知道了:“杀手涧”上、“崩大碗”中的“小欠”就是孙青霞他能点佯?
他制得住他吗?
他见过他的出手。
——他一剑能使瀑布断流凝冰。
——他一刀就格杀了书生杀手白兰渡!
——他以一人之力片刻间斩杀了十名可怕杀手!
不过难道制不住他他便不出手吗?
——他也是位名捕。
至少他也是在这七八个小县内这州府一带是实力最厚的第三号人物名声仅次于知府张慢慢、县令章图之下。
可是他显然不知道他就是孙青霞更不知道这“大脾气”的“小伙计”竟然就是大家日夜搜寻的惊世魔星。
他是个捕头官衔并不如何但却掌有实权。
铁手也是个捕头。
一个有官衔的捕快。
但“叫天王”的官位更高。
甚至他部属的官职也不比铁手低尽管铁手的身份还是“特殊”了些。
不过纵是捕快也有欺善怕恶、为虎作怅的;不是个个捕头都敢主持正义公正廉明的。
官也一样。
有许多官只领个虚衔不是为百姓做事而且渔肉百姓中饱囊满足上司求取富贵欺软伯硬的。
问题只是:谁是除暴安良的好捕快?谁才是为民为国的父母官?当一个好捕快遇上了一群坏捕快的时候结果是怎样?当一个好官对上了一党奸官之际下场又如何;
当然这种对立与矛盾亘古以来皆有下场亦早已彰然。
因为好官懂得“奸”懂得如何去结纳已结.且一早已布署妥善作为耿介正直的“忠官”往往难以相等硬折的结果多是牺牲受屈而且也多势孤力单、孤掌难鸣。
刑捕亦然。
多做事多错。
不做事不错。
——这是动辄得咎的当时当势明哲保身之法。
可是铁手是个勇于任事的人。
他现在就面对了一大堆烦恼。
一大堆问题。
——还有一大堆敌人。
这儿可不只是他一个捕头。
还有陈风(虽然他的供职是属于协助县官行政为主)。
以及何孤单(他是当地衙差的总领)与老乌(他是隶属于捕役追缉组的组长)
——他们又怎么看?
怎么想?
更重要是:
他们会怎么做?
陈风忍不住“连我们都不知孙吉霞就窝在这荒山酒店里你却是怎么知道的?”
铁手道:“我猜的。”
陈风道:“猜的?我怎么没猜到?”
铁手道:“我看他的器宇已不是寻常人。他出手第一剑刺向瀑布使飞泉结冰那非要多年练剑、绝世功力、还得要有似冰寒傲的剑意激才能办到。”
陈风道:“那只能猜他是个剑客高手却不等于他就孙青霞。”
铁手道:“你们当时在谈论孙青霞所作的案子却没注意到在暗处这位小哥儿的神情。你们在说‘三丈经’殷色可、‘天之娇女’朱丽丽、‘更衣帮’苏眉等人毁于孙青霞之手案情时这小伙脸上都呈现忧愤不平的神色来。”
马龙插口笑道“好个”优愤不平铁捕头敢情是要为孙色魔出头了。”
铁手道:“不过当时我的确未疑及他就是孙青霞只以为他是个怀才不遇的剑侠而已。”
陈风沉吟回忆中:“你是在他出手杀掉自兰渡和十名杀手后才从他招法中看出来的。”
铁手道:“我没见过孙青霞的剑法而‘小欠’拿的是刀。不过他用的是刀但使的却是剑法这我可辨认碍出。”
陈风道:“那时你才生疑了?”
铁手道:“只是疑。可是他所作所为却都是侠行。”
陈风道:“可是他的年纪跟传说中的孙人魔至少相差了十
铁手道:“先前我不明白还以为他曾易容但仔细观察过没有此事。后来就想通了:有的人本来就长得比他实际年龄年轻而且还年轻得多了。像我就天生比我年纪大的长相。我大师兄无情样子永远比他年纪小十岁。”
陈风眯眯笑道:“你这比喻不好。最鲜活的譬喻说是我本人。我从二十岁出头说长成这个样子二十五岁那年已有人说我笑得很慈祥三十岁就有人巴结我称我为‘陈公’——他们以为我早已五、六岁了。你看我的皱纹就密紧得像给乱刀砍过一样”
铁手笑道:“你每一条皱纹都是经验和智慧。我刚结识过一位温姓老前辈他的长相也比他实际年龄长多了。”
陈风也笑道:“我只是丑没深意可言。你说的大概就是这‘崩大碗’的老掌柜吧?”
铁手道:“我是在你已与高大湾赶赴抱石寺救火后与温老掌柜及小伙计相处以及堤坝崩却洪水救人的过程中根据种种蛛丝马迹才能肯定:小欠就是孙青霞在救人的时候他差点要向我动手但到最后还是把精力放在救人上。我曾触摸过他不肯离身的古琴里间藏有兵刃:那应是一口名剑只不过收在一个很典雅之处而已。”
陈风眼神一亮。
如刀。
“像他?”
铁手点道:“对像他”
他似无惧身前安危神思逸飞到另一处了:“他就像他的剑收藏起来了。说不定他只遇上仇人才拔出来。或许他跟我们一样也在追查他的案件要查个水落石出。”
陈风清晰的道:“那么说:你跟他结义之时只知道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直至与他避涝救人之后才现他可能就是孙青霞的了?”
铁手含笑道:“是的。所以现在上得上山来你们说他就是孙青霞我并不讶异。”
他缓缓的补充道:“我见抱石寺仍被大火便赶去教援。我以为他既是一起拯救乡民于水深火热中的人就没道理向他们下手所以才留他守这儿……设想到——”
说到这里他又向陈风尘抱拳揖道:“谢谢。”
——谢谢。
这两个字他说得很诚恳、有力。
因为他知道陈风的用意:
陈风说了那么多话问了那么多事情导引他作出了那么详尽的回答无非是要让他有个申辩的机会:他跟“小欠”结义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孙青霞。
他的目的是要为铁手脱罪。
铁手当然明白。
所以他才谢他。
可是他也补充了一句:
“但这没有分别;“他清清楚楚地道”我跟他结拜的时候已怀疑他的身份但我仍认为他是个正义的人;后来虽已猜测他就是孙青霞但我跟他还是结拜兄弟。一朝结义一生是兄弟。”
大家面面相觑。
这次到马龙深吸了一口气试探地道“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铁捕头仍当孙**是结义兄弟了。”
铁手斩钉截铁地道“是。”
老乌叱喝了一声:“好!”
马龙却嗤地笑出声来“好?好:今会儿是强盗和捕快成一家了!”
铁手冷冷的道“岂只捕役有时大官和强盗也分不开呢!”
马龙脸色一变却听那背向大家的少年人忽问道:“你现在还当不当孙青霞是兄弟?”
铁手道:“当。”
他说的毫无转寰余地。
众皆不解。
——以铁手今时地位名望其实何必?何苦!
那少年禁问:“为什么?”
铁手道:“有难时不挺身遇祸时不相理这还算啥结拜兄弟!”
少年沉吟片刻:“要是这山上的血案确是他干的他还是不是你的兄弟?”
铁手爽落地道:“是。不过我会公事公办要是他真作了伤天害理的事我一定将之绳之以法——就算他是我父母长辈也一样依法行事。他是我兄弟我会尽力帮他但并不是放过他。”
马龙哈哈诡笑道:“说的豪壮!难道天子犯了法你也敢……那个……!”
铁手沉重地道“如果这案能让我办、我办得了就算皇帝我也会办他!”
马龙倒是一怔怪笑道“我只听过: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没听说过皇帝犯法治罪的事!”
铁手沉痛地道“难道皇帝不是人吗?皇帝就不犯错吗?就是人人都让皇帝可以例外他才会不恤人命胡作非为而权力如失控的癫马乱闯妄撞搞得天怒人怨!”
马龙这回真的悠然失色。
不仅是他在场人人如是。
马龙嗫嚅道“你这话……怎可以这样说!就算皇上有些过夫顶多只要‘罪己诏’诏告天下老百姓那就得了哪有……这样犯上忤逆的事!难道当皇帝的还要坐牢的不成?嘿!他毕竟是天子呀!”
铁手沉痛且沉重地道:“天子又怎样;你几时看过上天产下个儿子来?他也不过是个人。如果皇帝犯罪也要牢治罪天下的皇帝都会英明得多、历来的帝王都会仁慈得多了!——像当今圣上穷奢极侈已闹到民怨沸腾、天下汹涌的地步了要是我能将之治罪我一定干!”
只听那少年忍不住叱了一声:“好!”
铁手却轻叹道:“可惜我的能力就是太薄弱了。”
马龙颤声指道:“铁手你可知……你说的话是大逆不道、造反犯上……你可知罪!?”
铁手一笑道“我当圣上面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马龙奇道:“你……圣上没把你论罪!?”
铁手苦笑道:“他只下令把我赶出宫门。”
少年忽道:“那是因为你的身份特殊:你能保护他的安危他是为他自己而不杀你——要不然你早就给诛九族抄家灭门了。”
铁手道:“我知道。”
少年笑道:“你可也真放肆如此逆反的话都敢说!”
铁手道:“我只说真话。”
少年道:“跟淫贼强盗结义也是真话?”
铁手道:“他不一定就是强盗淫贼。”
少年道:“可是现在已证据确凿你还当他是兄弟岂不形如同回一伙的盗匪?”
铁手道:“这证据不一定是真的。”
他加了一句:“何况道义要比证据更重要。”
那少年依然没有回头却似是怔了一怔才蓦的笑道:
“道义?道义只在人心人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你有你的道义我有我的道义;你的道义可能在我看来是不义而我的不义在他人看来却很道义。人人都有不同的道义你又如何执法?”
这回铁手也呆了半晌。然后才道:“你的说法也很有理这确不易决定。历来昏君贪官借法律屠杀异己便是对法的不同解说和运用之故。不过法规其实是为正义而定出来了人为主持正义而订法则所以无论如何正义都比法规更重要。”
然后他才说:“所以我们不能看到一地死人听到片面之辞就定孙青霞于死罪——我们总要问一他这事是不是他干的?要是他干的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他;要不是他做的那么无论大家对此人风评如何我都决不能治他的罪。”
那背向少年抬头峻然道:“可是他本来就足个杀人狂魔。”
铁手头也不抬便道:“你也杀过人吧?我也杀过人。在一些罪犯心中我也是杀人狂。至于‘叫天王’恐怕在大多数人心目中形同‘杀人王’无异。”
他义一次出言“侵犯”查叫天。
奇怪的是那巨无霸只闷哼一声异吼裂研真的喷出一股烟来。
但他却没有作。
——仿佛只要那背向诸人的少年在说话就轮不到他来说话他来作。
那少年依然紧迫钉人的道“可是他也是个**。”
铁手眼也不抬“给奸杀过的女人都死了准证实这些案子都是他作的?”
少年忽道:“有。”
铁手一震:“谁!?”
只听一人道:“我。”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
声音有点燥。
但很好听。
人也很好看。
奇怪的是:她好看在哪里可让人一时说不上来。可是只让人看了一眼便连相当正直的铁手也不禁动心。
她的年纪应该很小但她的风情却是女人的。
说她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吧她的味道却又十分少女非常清纯。
风情和纯洁都是可以感觉得出来的但却不容易混在一起:就像蜂蜜和蛋非黄和肉蒸鱼和葱铁手和冷血他和她。
但她偏偏每一样都有一些。
她的唇让人想起吻。
她的眼波令人想醉酒。
她穿的衣是那不经意但令人动意她的笑是那么不经心却让人动心。
她在风里不动却像一条水里的鱼。她就像风情千万种连慵懒也是一种娇丽的美人蕉却也像一位露出水面的白莲。
她是她。
她其实一直站在那几:就处身于巴巴子和回家家之间。
她无所谓的站在那儿随随便便的说话本来她的存在至多只应像是桌底下一只猫打了个呵欠。
可是只要她一动、一颦、一笑、一说话都把人给吸引了过去焦点重行落在她的身上就好像是让一个书生突然听到他;上的笔叫了他一声一样。
——感觉意外但又理所当然。
她的脸有点方。
但很白。
以致在阳光影映之下她的脸就像一朵白花。
大白花。
铁手一怔。
“你是……?”
她的答案令铁手大出意料之外?
但却在情理之中。
“我是苏眉。”
她个子不高就因为不高所以特别“娇”。
她的唇好像也有点“塌”:
像一朵花开尽了、开完了、开得快耍谢了似的。
——如果花蕊是花的性器那么她的唇一张一合丁香半吐间就令人不由自主的想到:
性。
苏眉忽笑道:“你真坏。”
铁手不解:“坏?”
苏眉笑得花枝微颤又好像不是她笑颤的而是给风吹颤的:
“我听说铁二名捕是个正直的人但而今……这样色迷迷的看着人像要一口把我吸进肚子里去了岂得正人君子所为?”
铁手道:“正直的人就不看女人?看女人的就不是正人君子?我只持正办案不是君子何况你确是个漂亮的女人。”
苏眉嬉然一笑道:“原来刚正不阿的铁手也有一张花腔滑舌的咀巴。”
铁手淡淡地道:“我认真但不古板;我维护正义但无意严肃。”
苏眉喷喷叹道:“这样一条双子若为一个淫贼而耗上了多不值得!”
铁手道:“我说过了:没有值不值得只看他值不值我保该不该由我来抓一切都只看他有没有犯事。”
苏眉忽然静了下来秀眉一只高、一只低的凝在脸上半晌才着语音斜斜邪邪的说:“只、看、他有、没、有、犯、事晤?”
然后她的语调突然提高尖锐、剧烈、颤哆了起来狂怒得像一个突然给人无缘无故正正反反掴了几十巴掌女的女子通红了脸睁大了眼咬牙切齿地道。
他是我爹的友朋至交但诱奸了我还强暴了娘更砍了她的脑袋——你说他有没有犯事!?”
铁手迄此惟有一声长叹深深的望着她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苏眉唇一撇亮刀也似的一笑。
“这种事可有假的?而今我的好朋友龙舌兰也落入他手里。你不补救追辑反而还为孙青霞那种**说话!?”
“好。”铁手握着拳头一字一句地道:“假如孙青霞是这样的人做了样的事我若抓拿不了他归案也要他血溅三阳!”
然后他铁着脸问麻三斤问道。
“到底情形怎样!?”
麻三斤望向那少年和巨汉眼里也洋溢着光:
一种异光。
那背向大家的少年道:“而今铁捕头已跟我们同一阵线有话不妨直说。只不过……”说到这里停了不语。
只听马龙冷冽的接道:“他的怀疑已告一段落但我们对他是不是孙青霞的同党依然感到可疑。”
余乐乐接道:“这种情形为安全计理应将铁游夏还押候审!”
陈贵人道:“若为脱嫌还你清白铁捕头理应束手就擒才是。”
李财神道:“当然拒捕是滔夭大罪我们大可将之斩而立决。”
马龙长抽垂地双目深深注视铁手语重深长地道:“这些律法铁捕头当然都已深明。你维护刺客洪汉在先又为淫贼孙某掩过在后这山上的血案也跟你朋不了嫌而今我看你要束手主逮?还是顽抗到底了?”
说罢他的视线转移了。
不再望铁手。
而是望他自己“那边”的人。
一个一个的看过去——
那背向的神秘少年、那气虎虎洪烈烈的彪形大汉、“东天一棍”余乐乐、“朝天一脚”詹通通、“财神”李老未、“贵人”陈大纹、“天狼神刀”巴巴子、“天狼神枪”回家家、“狂菊”苏眉、“袋袋平安”麻三斤……另外还有三顶轿子(到底里边还有没有人?)、十二名赤脖到耳的大汉(究竟是普通的轿大还是身怀绝艺的高手隐伏其中?)
铁手呢?
他身边有什么人?
可能支持他?
足以支持他么?
要是你你怎么应付?
——你只一个人。
对方却是全人类。
对敌一事常如寂寞。
寂寞恒常是你自己一人孤单面对。
热闹时却是与全部的人共处。
但寂寞也不是只有你一人时生:就算有很多很多的人在身边但他们跟你心灵没有契合看法也不一致那么这种在大热闹里心中的落寞才是真正的寂寞。
排除寂寞只有两种方式:
享受它。
遗弃它。
你说铁手此际会用哪一种方式?
他只是平静的对大家(“风尘”陈风、“快马”旋风老乌、“脱尾虎”何孤单、“大漠飞沙”洪鞋而四人)平心静气的道:
你们回去吧这几的事是我的事不关你们的事。我可心解决没你们的事。”
然后他不等他们回话已霍然回头向那巨汉、少年翟然的道:“你们可以因怀疑我是参与害死这山上无辜百姓而拘捉我但我也一样要指控‘叫天王’叫他的手:杀死苦耳神僧烧毁‘抱石寺’!”
“什——么!”?
那巨无霸怒嘶起来从咽喉到骨骼都腾腾有声像一口气吞下了十几颗旱天雷。
“胡说!那‘飞来石’上明明写着是孙青霞干的——!”
此语一出大家脸上都变了色。
只听铁手缓缓的道:“‘抱石寺’出事的时候马军师刚刚不是说过没上过抱石寺么!你们不正在这不文山上的吗?怎么连寺前石上刻了什么文字你都能这般一清二楚呢?”
大家也望着“叫天王”就连涵养最好的马龙也不禁流露出一种不相识(至少是在这一刻希望跟此人断绝关系)的神情来。
的确“叫天王”这句活一出跟“抱石寺”惨案便脱不了关系了。
出口的话一如脱弦的箭不是瞄准了靶子便不该射。
因为箭头一旦离弦就迫不回了。
失控的箭要是伤了人其代价之大一如伤了自己。
可是话一出口往往尤甚于此。
盖因箭头至多只伤杀一人但一句话往往可以打杀一大群人贻祸一生遗恨千年。
马龙马上道:“就算天王到过抱石寺看过案环境那也不能证明他就跟凶案有关。他本来就是奉皇上之密令加上朱励大人之所托徽服出巡明查暗访整顿治安理所当然。”
铁手这次还没说话何孤单已道:“你说的对。不过铁捕头的身份也跟天王有异曲同工之妙、殊途同归之处。他同样怀有密令、任务曾出现于不文山不见得就跟这山上的凶案有纠葛。”
陈贵人突问:“何副总你的捕快不想当了?”
何孤单道:“想。”
陈贵人斥道:“想干下去还敢这般说话!”
何孤单疾道:“就是因为想一辈子干下去干到老干到底于到退休我才要这样把话说清楚。”
詹通通嘿嘿的说、“我看他不是不想干而是不想活了。”
老乌突一步窜出来。
一窜就窜到詹通通身前沉声道:“你说什么!?”
詹通通也陡然变了脸:“我说他关你屁事!”
老乌摆出了架式:“你威胁官差我就要办你!”
詹通通整个人又给斗志充满甚至给斗志燃烧得几乎痛叫出声来:
“就凭你!”
两人眼看要打却听马龙向查叫天疾呼道:“天王别让他们瞎捣乱该下令斩立决不得延迟。”
查叫人愣了愣说:“是啊。”
陈贵人疾行向前揭开一口锦盒垂着双手奉于李央前。
巨汉一手抓了下去拎起一方手掌大小黄澄澄的青铜印大喝道:
“我吠!这是‘代御驾亲临观察兵马吏’印信有此物在执掌杀权谁敢抗命如同造反!”
他说得有点结舌但这印一亮老乌陈风、何孤单都只有退了下去垂手而立的份儿。
只洪汉强撑大声喊道:“别气坏了!他有此物铁二爷也有御赐‘平乱阙’呀——”
铁手手一掣亮出一方古印向众人前一量喝道:“印在这儿。”
忽听那背向少年猛哼了一声、
那巨无霸睁大了双眼虬髯戟竖吼道:“你的印怎及我的大!”
铁手冷然道:“印不比大只看是什么印;拳不怕小只看够不够力。”
陈贵人振声扬威的道:“‘平乱阙’论理镇不住我门这口‘御驾承平主印’。”
陈风也是熟悉官场班辈的“老手”站出来便说:“可是这‘御驾承平主印’也驾御不了皇上亲赐的‘平乱阙’!”
洪鞋而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喃喃地道:“当今皇上也真多印!”
老乌在一旁的接了一句:“圣上岂止多印官也多得很呢!”
何孤单也冷不防的接道:“三百两得小官。三千两官大不可管。三万两天下又多一大狗官!官犹可买何况是印!”
只听马龙沉声道:“天王只怕今回要硬底一棍打死了!”
巨无霸虎吼一声往锦盒一抄又抓住了一口海碗大的金印咆哮道:
“这就是‘金紫应奉宝鉴’印在权在印下令下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这次他不仅说得响亮也顺口多了。那背向少年却叹了一声:
洪鞋而脱口:“这回确是翻脸了。”
何孤单道:“只怕铁二爷罩上住了。”
洪汉道:“他当对手上的印是个卵子不就得了!”
何孤单道:“不得不得”
洪鞋而不解:“怎么不得?像我才不管他有印没印、金印铜印!”
何孤单道:“不行。铁手说什么也是名捕快好歹也是个‘官’既入六扇门来这行有这行的规矩!”
洪汉苦恼的道:“还是像我好死都不当官了无牵挂!”
只听马龙尖锐地叱道:“铁捕头你还守不守法规?”
铁手截然道:“守。”
马龙望向“叫天王”查叫天吼道:“既知法规还不跪下受死!?”
铁手道:“慢看。”
查叫天道:“你想拖延时间等同党、淫贼来救不成!?”
铁手道:“我没有同谋我不听令你要杀我我听令你也要杀我是不?”
查叫天也决然道:“是!”
马龙道“你要是还守法规我们也许会宽大处置。你若不守法律我们都在这儿你也无法逃命只是死得不光采我们会上报你是拒捕丧命恐怕还得连累诸葛小花!”
铁手冷笑道:“好反正我横死竖死:听印也死不听印也死了。
李财神笑道:“你刚才在山腰肯听我的话那就好了。”
铁手雄声道:“那我不听令!”
马龙变脸狞狰地道:“那你的作为如同造反就算能苟全这辈子也当不成官差了!”
铁手道:“我不听令不是要造反而是你根本就不是‘叫天王’!”
他铁一般的手伸出铁一般的指铁一般的戟指铁手以铁一般的语音和铁铸般的坚定与坚决一字一句地道:
“你不是查叫夭却拿了叫天王的印鉴招摇撞骗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洪鞋而突然吐了一口血。
血箭。
血迸喷而出打得在地上一个窟窿泥泞一时吸收不尽的血水又涌了上来填满了那窟窿。
——仿佛大地在冒血。
他本来已受了内伤强自仰住而今乍听之下。惊愕无已心神一散血冲喉而出。
震动。
“叫天王”的人全都变了脸。
变了色。
三个三阳县的名捕也全变了模样:
而且震!
——‘叫天王”居然不是查叫天那他是谁!?
查叫天又在哪里!?
至重要的是:
铣手怎么知道他不是“叫天王”!?
“你不是‘叫天王’。”铁手铁崩崩地道“因为查叫天至少拥有这两枚御赐的印鉴逾十年他下会把前一枚才是‘金紫应奉宝鉴’和后一枚方才是‘承平主印’错调了!”
他冷峻地补了一句且扬了扬手上的印章“我拿的也不是‘平乱阙’只是我私人的印鉴”
三个捕快定睛望去果见那印章上刻着的是:“铁游二夏”四个字。
——四大名捕是:盛崖一余、铁游二夏、崔略三商、冷凌四弃四师兄弟。
只听铁手铁定定地道:“‘叫天王’出入朝廷当车练达治事精明刀笔娴熟他会连我手上拿的是什么印都照不出来?”
大家都静了下去。
好一阵难堪的寂静。
还是马龙先涩声道:“你也投看过‘金紫宝鉴’和‘承平主印’却来混水摸鱼胡说八道不肯伏法还来耍赖——”
铁手讥消的接道“你不是要告诉我:叫天王一向自称是天子门生原来是个文盲连自己手上印章的刻字都看不懂吧?”
巨无霸手上还拿着两枚印章。
左手一只。
右手一只。
愣在那儿。
印面字样还隐约可见对这些眉精眼企的武林人而言简直是一目了然:
果然错了。
——对调了。
如果这“叫天王”不是文盲难道是瞎子?
——不然他只好是假冒的了。
可是为什么要找人来“假冒”叫天王?
真的呢?
在哪里?
陈风、老乌、何孤单都禁不住偷看那三顶轿子:
轿子里还有没有人?
——真的查天王是不是就窝在里边?
没见过“平乱”、“紫金”、“承平”三印的人分辨不出来这不希奇。
铁手道:“要说还能看得出我拿的不是‘平乱阙’而这位大块头老兄错调了印鉴的人在场只有一个——”
他悠悠地道:“你。”
他看定了一人说这话。
然而这人却没望他。
这人谁都没有看。
“一眼也不看。
——从一上场起他就谁也不望。
因为他背对众人而坐无论场中生了什么事他说话或静默他都不曾回。
未回头。
不回头。
他就是他。
那少年。
背向大家的少年人。
他不回头:
仿佛世间一切他不屑回顾。
又像他没面目去看世上种种。
他是傲慢还是自卑?
——坚忍还是散漫?
无奈抑或狂妄?
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
“你是谁?”
铁手铁铮铮的问。
“我?”那少年淡淡地道“只不过是一个不面对着你的人而已。”
铁手又回复他那铸出般的语句:“好一个一个没转过身来的人。”
他的语音铿锵有力;掷地可作金声。
“你不曾回头却因这位巨人错拿了印鉴而一震;你不回目却在我扬起假印章时令哼一声。你不同意这位巨人老哥不敢称是;我听得出来在我未上山前跟我说话的是你而不是这位巨无霸;看业这儿真正能拿得了主意的也是你而不是把前朝官衔说成今朝的诸位仁兄。”
他像铁锤似的哐啷一声笑道:“如果说你是“叫天五’你又形体大瘦年纪大轻——”
“可是”他问“你不转身能知巨细无遗、难道你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他问了这个带着铁锈味的问题。
然后像铁镌的塑像一般等待答复。
“也许我不回头是因为我长得难看。”
“或许我不转身是因为我不要看你.”
“‘叫天王’就不可以是我这年纪的吗?我长相年少些就不是‘查天王’了么?我不是还有个外号‘一线王’吗?许是因我长得瘦才这样称呼吧?这也合理吧?”
“谁说背后不能长眼睛?观音菩萨还千手千眼呢!修为高的能开天通眼既有人睁目而盲视而不见我也可以无目视物秋毫可察这又有何出奇处!”
那少年这样说。
依然没转身。
不回头。
铁手沉着地道:“是不出奇只十分佩服。”
少年只淡淡的说:“能有铁二名捕这句话已感莫大殊荣。”
铁手道:“不过‘叫天王’名震朝野三、四十年决不是阁下这个年纪。”
少年道:“我不是说过吗?可能是我长得年轻些且我仍未回共你岂能因而就确定我非查叫天?你见过他?”
铁手道:“见过但未尝面对面。”
少年道:“我却正面见过你只你不觉察而已。”
铁手道:“哦?”
少年:“有次在国子监议事王夫子年迈目花给你们倒酒时手颤一壶酒水全往你手上倾你却为保他情面不让他自责内疚仍照样举空杯倦饮而尽既不缩手也不叫痛果然不愧为铁手。”
铁手哦然道:“原来你也在现场失敬了……不过无论怎么说查叫天与你年纪仍相去大远若你是他殊不合理。”
少年道:“说不定我精通易容术……”
铁手截道:“易容?易得了面容也改变不了朝气和才气。”
少年道:“请恕我直言:我是不是查叫天实在干卿何事?”
铁手道:“关系重大因为我是捕快。你若非查叫天为何叫这巨人假冒叫天王?如你是查叫天可有证据证明?如非叫天王是不是出了事?你是帮凶还是主谋你冒充一线王又有何目的?你擅自动用御赐查天王的印鉴该当何罪?”
少年似乎怔住了。
好一会马龙才故意哈哈笑道:“他若不是叫天王谁才是叫天王?我们是查叫天身边亲信我们都说是还轮到你说不吗?”
大家都陡然笑了起来。
此起彼落。
参差不齐。
——笑得像强叫了几声。
铁手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你们大家都认定他是叫天王那么他就是叫天王了。”
马龙闷哼道:“当然。”
‘难怪有人说过:谎话说了一千次、就成了真理;”铁手也冷哼道“只要大家都认为你是错的纵然你是对的也只好是错的了。”
马龙一点也不惭愧只说:“这次算你悟得快。”
少年迄此突道:“我看大敌当前我们这两队人马就不要再相互对抗彼此抵制了。我们身上各负有一桩悬案:我怀疑这山上的血案跟你有关你也以为我们与抱石寺的惨案有涉。但我们此来三阳的目标都一样:抓拿孙青霞。不管你是要活捉的还是我要拿命的你要审讯他还是我要替受害的人报仇我门的结果都是要捉他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何不共同合作联手对付他?
只要抓到他这些案子自然真相大白用不着我们先行相拼互斗——如何!?”
铁手立刻道:“好!”
说得落地如作金石声!
答得好快!
就像一记出招。
——其实他从一开始面对这么一大群在山上蓄势以待来对付他的高手不时在语锋上以懦怯、示弱不时却勇于挑战大胆还击甚至主动挑衅又时而回避闪让但又时作夫如其来的奇袭总之对这些人既不放松又不正面决战但又决不让他们唬住了反而常出其不意的把对方挤人死路。
人称铁手稳重正直但正直的人不一定不懂巧诈稳重的也不见得不懂避重就轻铁手一上山情知敌众我寡他不想自己失陷不文山更不愿连累陈风老乌何孤单是以一上阵便跟这干人作迂回曲折、智取豪斗的比拼迄今才勉强可算是压住了场镇住了局面。
他是铁手可不是铁脑袋:对这种上结朝贵、下布党羽的人物他只有狠斗狠以恶制恶你虚我诈才能有跟这些人谈判、共事的价码。
现在果然。
其实他比谁都急。
——因为龙舌兰还在孙青霞手!
还是他把她交给他的!
想到这点他可不止是坐立不安简直连心跳、呼吸都为之不安极了。
所以那“少年查叫天”一提息干戈而议合作他立刻就答允了。
不只爽快。
而且飞快。
——因为他要飞快的去救龙舌兰。
或许活捉孙青霞。
笑了。
虽然少年仍背向大伙但谁都知道他在笑。
因为谁都可以感觉得出来。
大家都很重视他的笑因为他的身份重要说话有份量连笑似乎也特别值得重视了。
人就是这样其价值不是在他说了什么话而是在于他做了什么事。
更重要的是:他是什么人。
同样一句话便是给寻常人说就算是真理但听了的人不记碍记得的人也不觉如何。
但要是同一句话要一个大人物、国家长、朝廷重臣来说那效果就完全下一样了:可能给一再引述再三传诵乃至传为佳话成了语录。
所以那句话之所以重要不在乎他说了什么而是在他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却在于他做了什么事才达到什么地位。
连哭笑亦如是观。
——要是这一悲一喜是陈三李四?可能与谁都扯不上关系。也谁都不关心。
但要是这一笑一哭是当今天子那么只怕天下百姓就得要同庆共欢或同哭一声了。
少年叫天王在笑。
吃吃地。
阴阴地。
笑完了的他就说:“我怀疑我们都中计了。你打从上山来就想迫我说这一句话。”
铁手神色不变:“你说呢?”
少年查叫天活题一转道:“我想听你来说:你认识孙青霞见过他的出手跟他说过话我们该如何抓拿他?”
铁手宁可面对这个问题。也不愿在这荒芜的山上跟这干难惹的人夹缠下去:“你们不是已派出高手去迫缉他了么?”
少年查叫天微微一叹道:“但他们不是你。”
铁手奇道:“何解?”
查叫天道:“他们恐怕还收拾不了孙青霞。”
铁手至此正色道:“你们派了谁去?他往哪儿逃?烦恼大师怎么死在这里?——如果我们确是同僚联手追缉孙青霞的话请你们得先把这始未相告不然既无从下手也不欲与自己人误打一场。”
少年听了就说:“好个‘自己人’。你既说了这一句麻三、苏眉、马军师请把详情分别告知铁捕头吧。
小欠俟铁手一离开他就露出狰狞面目。
他急不及待抱着龙舌兰就在山上的荆棘林里头走。
本来留在山上等水退的居民因感念此人相救之恩都不生疑但麻三斤及时赶到了觉得不当就当面间了一句:
“小哥儿往哪儿去?”
小欠乍闻就很不高兴:“关你屁事!”
麻三斤见他急不及待更加生疑就扬声道:“要是你一个人自来自往我可管不着但龙姑娘是女儿家又受伤晕迷你这样抱着她满山跑恐怕不好。”
小欠顿时叱骂变脸:“你这麻包袋!你也真多事!”
麻三斤涎着笑脸只说:“我知道我是狗拿耗子但这是铁二爷交待下要看顾的女子可也不算是闲事!”
这时留在山上的居民都留起这事来了还是颇叔的那位小养女第一个觉得不安先难:
“欠哥我看你去你的把这姐姐交予我我替你看顾吧!”
小欠登时恶形恶相狠狠地道:“你们不信我——连你也敢不相信我!?”
这一来倒引起众议。
大家七嘴八舌都让小欠先放下龙舌兰再说:这些人都受过铁手恩情。而且都是乡下人对男女之防特别注重都好意劝说小欠理应守札、避嫌。
没料到引了小欠的兽性他了狠拨出了那把“女子神刀”一下子就斫翻了麒叔。
麻三斤等惊声喝:“小欠你疯了不成!?”
只听小欠怪笑道:“你们不想抓我已久了吗?我就在这儿大开杀戒连你也杀了你们又奈我何!我是铁手名捕的结义兄弟。要抓我?先抓他去!”
说着手下可不留情一下子把无辜村民大都砍倒了血流一地山下洪流仍滔滔流去。
幸而麻三斤一直对小欠起疑早有防备小欠才没能一击而着他一面放出紫色旗花炮一面与小欠缠战边喝问:
“……你……你……原来你就是孙青霞!?”
小欠哈哈大笑:“怎么!死在我手上可心瞑目了吧!”
麻三斤自忖不是其敌眼看村民一个个惨死他也无能为敌眼看自己也得遭殃幸而——
以上是麻三斤的叙述。
绘影图声。
麻三斤转述到这里停了一停。
他颊边直淌下了几行汗。
他没用手去抹。
但他依然揩汗。
用舌。
舌头。
他迅的伸出舌尖左右上下一舔已把正淌下来的汗滴擦去卷舌入肚子里。
春意已阑珊。
午阳渐烈。
麻三斤似乎有点受不了这种热。
虽然铁手来不及注意到他的舌尖有没有分岔但见他这“舔汗”更愈觉得他像一条蛇。
肥蛇。
铁手知道这条“肥蛇”突然似要“冬眠”的意思:
——还没到冬天“冬眠”个啥!
话还没说完怎么突然停止转叙?
那是因为:正是要诱铁手追问。
要去看唱戏得要买票(还要不买不到票)才觉矜贵。
话要未说完才够味故事要人追下去才有意思。
而今麻三斤就是这个意思。
铁手要听下去也只好问——但他向得可一点也不客气:
“他向你承认了他就是孙青霞?”
“是呀!”
“可是你却没有死。”
“我没有死是因为——”麻三斤说到这里又没说下去眼睛却看向另一个人。
那美丽得周旋于放荡和纯洁间作凌波微步的女子。
“——那是因为我们来!”
苏眉如此接道。
她并且把不文山上血案接着转述下去。
她不是一个人上不文山的。
她原是深爱着孙青霞的江湖上也曾一度视之为一对壁人。
她也知道孙青霞是个“不定性”的男人。
他不止她一个女人。
他有许多“相好的”。
这些她忍。
因为她知道:这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要得到他先得要包容他顺从他。
包括他的弱点。
孙青霞似乎有很多弱点。
——至少他名誉就不太好。
不大好的原困常是因为他张狂。
他张狂的理由是因为自恃。
自恃的是“才”。
因为恃才所以傲物觉得许多人都不如己看不起一些名不副实的“大人物”。
这就糟了。
这就造成了孤芳自赏尽管他真的有绝世之能但已自我孤立了别人也十分排斥他。
是以他的名声愈来愈坏。
但也愈来愈响。
——有时候不一定是好名声才会远近驰名的坏名声可传得更快更广更加如雷贯耳呢!
苏屑却不理会这些别人为她担心遇人不淑时她也为他辩解:她遇上的是个好男人。
她执迷不悔。
他是她的希望。
她在他身上寄托了一生。
她美。
她丽。
像她那样一个少女样貌兼得少女的纯洁与少*妇的风情而且有一身好武功又是“更衣帮”帮主之女在江湖上很有地位——无可谓不得天独厚。
不过像这样的少女多半会遇上一个“坏男人”(有时还不止“一个”)。
——孙青霞就正好是那个“坏男人”。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这世上是有大多豁达厚道的人喜欢看到“金童玉女”、“俊男美女”作天仙配合。
“只羡鸳鸯不羡仙”其实应改为“只妒鸳鸯只恨仙”才对。
要了个美人作妻子大家自然都憎恶那男子(反之亦然)因为天下间许多男人都为之失望、大感脸上无光了。
不管大家怎么说苏眉依然依恋着孙青霞。
像藤攀着树。
黑暗有光的背向。
从小就是天之骄女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和帮里的娇娇女的苏眉总是认为:如果活着而找不到奉献自己生命的方向要比找不到理由而活更凄楚。
有一段时间孙青霞便是她活下去的理由。
由于出身是那未的优秀苏眉也是一个有点狂态的女子。
她艳。
但也艳若牡丹。
她清。
但不是清如水仙。
所以大家称她为“菊”:
——“狂菊女侠”。
她也自视甚高直至她遇上了他。
孙青霞。
她遇上他是因为“比武招系”。
孙青霞显然不是个俗人。
苏眉更加不是。
那么他们又为何竟会在“比武招亲”这种场合里碰在一起?
其实“比武招亲”跟“重金押镖”一样:其意不是在“比武”也不一定是“招亲”而是一种“幌子”。
正如有的“重金押镖”看来是某富人(或官家)托某有威名之镖局押一趟镖不惜重金礼聘高手压阵真实根本只是“明修栈道晴度陈仓”真正的贵重的物品早已分路远送毫不张扬。
又或是镖到中途、遭人拦劫缥师假意抵抗终为强梁劫去:其实贼人与镖师互分其利而已。一一有不少官饷灾银就是这样没了下文。
所以灾患的人等到的永远是饥饿。
只待接济的穷人永远翻不了身。
“比武招亲”有时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眉的父亲叫苏车破。
他外号“虎胆狂龙”是“更夜帮”的大帮主。
他跟其胞弟“豹胆威龙”苏冬皮两人把持“更衣帮”势力声威俱一时无两。
苏车破很疼惜他的女儿。
他知道她要出名。
要威风。
——但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要在武林中很快地崛起且一举成名是不容易的事。
所以他替她安排。
那就是”比武招亲”。
其实主要是“比武”不是“招亲”。
“狂菊”苏眉这样美貌姣好不愁找不到婆家。
何况她还年轻。
“招亲”是个藉口:
让武林中的众徒子都来这里比试传了开去自然便会对此事瞩目。
其实连“比武”也没尽完。
因为其真正高手先经过试验淘汰现真的身坏绝技的则由帮里的高手先行打掉一万一解决不了也断断过不了苏眉的叔父:苏冬皮那一阵。
就算过得了苏冬皮也还是得帮主夫人铁秀男乃至老帮主半自出手“收拾”了。
他们就是要让苏眉——他们的宝贝女儿——出名。
出风头。
——让人打不下这场“比武招亲”便可知“狂菊”苏眉的出类拔萃了。
如此便可一举成名。
“更衣帮”上下同样也沾了光。
“比武招亲”说实在的只是一个掩饰一种宣传。
处心积虑为好名。
而且苏眉是真有实力的好战女子。
——就算她叔父她爹她娘不出手相帮也没几个慕少女的男子能在她裙下不败不服的。
不错她用的是剑。
——“寒冰切雪剑”!
剑是“更衣帮”的镇山之宝。
是老帮主苏车破怕万一女儿吃亏所以从“老祖宗”的陵墓里把这把宝剑重新掘出来让她女儿凭此剑扬威天下的。
这是把好剑。
听说战无不胜——至少手执此剑的人来曾败过。
为了要增强“吸引力”和“号召力”:“更衣帮”更扬言谁要是战胜得了苏眉姑娘连宝剑也一齐奉赠。
如此为的是吸引更多人来。
人愈多宣传的效果愈佳。
其实苏眉不须这“陪嫁品”已够号召力了。
——这么一个如花似、有权有势兼着钱的大姑娘谁不想成为她的“亲人”?
没想到这一个“附赠”却吸引了一个本来不来的人也来了。
他就是——
“纵剑”:
孙青霞。
孙青霞来了。
一个人一把剑。
他边败三名“更衣帮”的高手。
“更衣帮”的元老们已知不妙忙请副帮主苏冬皮镇住场面。
可是镇不住。
才一个照面。
才七招。
才不过五个半眨眼的时光:
苏冬皮已下了台。
滚了下台。
众皆哗然。
哗然声中苏眉只好面对挑战。
但苏眉的娘也是武林一号女中豪杰:“大红狼”铁秀男率先上了台。
她先跟孙青霞干上了一场。
当大家看见苏眉的月貌花容难免都暗叹上天的恩宠爱惜都垂青于苏眉一身了连本来只想旁观的男子都忍不住上台一试——就算是自取其辱但若能一亲其泽甘作花下魂也情愿。
但看到苏眉父亲之奇丑难免又含笑叹造物造化之荒唐弄人就连其弟苏冬皮也比他俊朗潇洒多了。
不过若见着了苏眉娘亲:铁秀男的容貌对苏眉能出落得这般艳貌就一点也不足为奇了。
——说真的若叫“大红狼”秀男也来“比武招亲”的话号召力只怕敢决不逊色于其宝贝女儿。
人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铁秀男则是那种:徐娘“不”老风韵犹“盛”。
可以说苏眉的风情毫无疑义的是从她娘亲那儿遗传过来的只不过母女两人的风韵仍自有点不同:
对苏眉而言那就好比一个饿极的男人见着一粒新鲜的鸡蛋;但对铁秀眉来说就成了一只煎熟了的荷包蛋。
——你喜欢吃鲜蛋还是煎蛋?
各人口味不同。
但苏眉之美还有清丽脱俗不很在意又不十分经意的纯真稚气这气质则当真是与生俱来的了。
铁秀男的武功原也十分有名她掌中施的是一把长满了生锈的铁剑她本身也是“铁剑门”里十分出类拔萃的女中豪杰同时也是“铁剑门”门主的掌上明珠。
但她也不是孙青霞的对手。
二十六招后她输了一剑。
她不服。
再战。
三十八招后她再输了一招。
但她仍不服。
再斗。
这时她已披头散形若疯妇高手气派已尽失只一心一意要打垮眼前那个冷峻、年轻的敌手。
四十九招后她却连剑也给孙青霞夺去了。
他还一脚把她扔下台去公然道“这算车轮战还是比武招亲?招亲的新娘子缩在花轿底下不敢现世么?新娘的娘倒爬到台上来献世!”
苏眉一听忍无可忍就纵身上台。
她以一招“寒冰雪剑”力战孙青霞。
孙青霞一看见她眼里就着光。
——男人眼里亮的本来就是苏眉天生的本钱。
只不过她是喜欢男人为她眼里光但从不喜欢使男人因为她而面上增光。
她一向要性子、施点子、甚至不惜花金子银子使男人在她面前保不住面子。
没想到这次在众目睽睽下丧尽颜面的是她自己!
因为她输了!
战败了不一定没面子——孙青霞毕竟亦血气方刚之辈江湖上谁不知道这一个声名大鹊也声名狼藉的**剑客有绝世的武、出众的剑法、难以匹敌的过人造诣、惊人基业。
但更令她羞耻的是:
他只夺走手上的剑而不要她的人。
他简直对她下屑不顾。
——仿佛他来这儿参加这一场比武招亲为的纯粹是、完全是、只不过是:那把剑。
“寒冰切雪剑”!
——而不是她!
他对她仿佛没有兴趣。
完全没有。
一点也无!
她输了。
输了剑反而事小更重要的是受到了她出道以来从没遭受过的“屈辱”。
对方(而且还是众口相传的一个大色魔)竟看她不上眼!
对于一向娇生惯养颠倒众生的苏眉而言没有比这更屈辱原了!
“我赢了这剑”那击败了她的男子居然一打败她就公开这么表示“我就取走了。”
她听了几乎没昏眩当场。
(耻辱啊!)
——打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在心里了恶毒的誓:她一定、一定、一定要他后悔:今天没把她放在服里的事;她要有一日让他知道他自己有眼无珠!
要不是她爹爹苏车破当时、即时也适时说了话、开了声这击败她的男子就会毫不惋惜的取了剑从此远扬而去。
“好汉留步。”
当时帮里帮外友好、子弟都要包围、群攻那狂人但苏车破却即予制止并竟然在武林同道面前公然向这色魔笑说:
“你击败了小女。我们这场是比武招亲可是小女……”
那狂听了才肯略略停了停想也不想就说:“我只要剑不要成婚。”
苏车破即道:“那也由你。你反正赢了要人就成婚不要的话剑也归你。”
孙青霞当时反而一怔道:“你也可以上来跟我比一场要是你在我手上过得了一百招这剑就归还你。”
苏车破想也不想朗声道:“开玩笑。我在你手下断断走不过七十招。”
孙青霞又是一愕半晌才问:“你就是‘更衣帮’帮主‘大破车’苏车破苏帮主?”
苏车破朗笑道:“不是我苏某今天哪来那么多好友子弟来捧这个场!”
孙青霞登时神色肃然拱手道:“久闻苏帮主豪气干云!古道热肠、伙义迫人而兮一见名不虚传。”
苏车破哈哈大笑:“什么豪气侠义我不够你打只好认栽。装什么蒜?要能胜你我早就跟你拼了。”
孙青霞反而驻了足反问:“听苏帮上为人、说话、倒令我迷糊了。”
苏车破道:“少侠有话直斥无妨。”
孙青霞道:“比武招亲我初以为无非是贵帮吸收高手、并收为令媛宣传这效——但这种作为不大像阁下风骨。”
苏车破呵呵笑道:“风骨?我只有猪骨熬锅热汤还可以中风则万万不可。”
说罢才正色道:“不错你说的二事都是我的想法但主要口的还不是这个。”
孙青霞道:“愿闻其实。”
苏车破朗声道:“不怕少侠见笑我见辽人屡犯边境宋室一味苟安求和以致边地子民惨遭荼毒。我帮势力多盘恒边地一带、理应尽些心力早已捐汇军饷以抗辽侵但惜无大将可用。我是想借此次替小女招亲为名物色一有勇有谋的英侠为我们领军抗辽以保民安。这一点私心怕犯朝廷斥我代疽之怒故打若招亲旗号行之没想到还是让少侠一眼觑出了。哈哈哈哈惭愧惭愧!”
孙青霞立即倏然变色。
他把剑双手躬身奉回苏车破恭声道:“这剑请另觅能人在下万万不敢攫取。”
苏车破佛然袖拂道:“你就是能人敢去便可难道我女儿配不起你、连这剑也配不上你!?”
但孙青霞还是坚持不收只说“保国卫民才是侠之大者我乃为一己之私收之有愧。”
一个不敢一个不收两人你催我让剑终于还是回到苏老手里但两人却相交成了莫逆。
孙青霞此起便逗留在“更衣帮”时与苏车破饮酒谈天、点评人物、讨论国事十分投契。
从此二人成了知交。
因而苏眉也有机会多接近孙青霞二人渐给武林人目为“鸳鸯剑侣。”
可惜好景不常。
苏车破曾经说过苏眉要宽怀对待此事有一句是苏眉难以忘怀的:
“他要的是兵器而不是你”苏车破深明他女儿的执著和输不起的性子所以劝道“孙青霞这种男子是镇不住的。他爱女人但他不是女人的。他喜欢剑但不是剑的。他放纵他不堕落。他纵情可不专情。你少在他身上浪费心力。看开点吧眉儿男的女的都不值为对方伤心一辈子。”
苏眉不信。
也不听。
她想推翻她爹的这番话。
不过不久之后“更衣帮”已遭逢大变:
苏车破猝然暴毙。
“更衣帮”震动之下由“大红狼”铁秀男接任帮主一职。
就在这帮中人心惶惶、动荡不安之际孙青霞先趁人之危与苏冬皮决战斩杀于剑下。
他用的赫然说是“寒冰切雪剑”!
正在大家惊愕相传:猜测孙青霞是不是因贪图宝剑而杀了苏氏兄弟这际苏眉却亲睹了更怵目惊心的事;
孙青霞竟自她娘亲房中步出。
右手握剑仍在滴血。
右手提着她母亲的头颅!
苏眉震动。
惊心。
睚眦欲裂。
但她挡不住他。
他扬长而去。
之后大家现失去了头的铁秀男死尸了竟是剥光了衣服一丝不挂。
从此苏眉恨绝了孙青霞。
她天天诅咒这个人。
旦夜夜焚烧着他的名字。
她要报仇。
她、要:
报仇!!
报仇雪恨。
——恨意一如断冰切雪。
假如爱一个人不易做到永恒但恨一个一定可以。
因为恨比爱清晰。
也比爱更刻骨铭心。
想念也是。
她恨他。
苏眉恨死了孙青霞。
所以她惊动了不少“更衣帮”的高手——“更衣帮”是丐帮的一个分支所以其他分支如:“污衣帮”、“锦衣帮”、“破衣帮”、“无衣帮”、“烧衣帮”的好手莫不因唇亡齿寒的警惕、唇齿相依的情份动弟子高手在对付孙青霞。
为更衣帮雪辱。
为苏车破雪仇。
为办眉雪耻。
可是没用。
他们不是他的对手。
苏眉不肯接受这个结果。
她千方百计委曲求全到处诉愿请动了不少武林好手去对付这“淫贼”。
但也没有用。
他们联手也制不住孙青霞。
就是苏眉请动了一个人。
一个官方的人。
京城第一紫衣女神捕:
龙舌兰!
龙舌兰是个了不起的“女体捕”但万一她还收拾不了孙青霞还有一个人一定解决得了这**:
铁手——
“四大名捕”中的老二:
——铁游夏。
铁手是龙舌兰的挚友要是龙舌兰出了事失了手铁手会置身外吗?
铁二名捕岂会放过孙青霞?
果然。
龙舌兰南下捉拿孙青霞就扯了一个人同往:
铁手神捕。
苏眉不肯接受这个结果。
她千方百计委曲求全到处诉愿请动了不少武林好手去对付这“淫贼”。
但也没有用。
他们联手也制不住孙青霞。
就是苏眉请动了一个人。
一个官方的人。
京城第一紫衣女神捕:
龙舌兰!
龙舌兰是个了不起的“女神捕”但万一她还收拾不了孙青霞还有一个人一定解决得了这**:
铁手——
“四大名捕”中的老二:
——铁游夏。
铁手是龙舌兰的挚友要是龙舌兰出了事失了手铁手会置身外吗?
铁二名捕岂会放过孙青霞?
果然。
龙舌兰南下捉拿孙青霞就扯了一个人同往:
铁手神捕。
——这效果立竿见影要比她预想的还快。
只不过她虽惊动了一男一女两大名捕但她仍怕万一收拾不了孙青霞。
但她知道有一个人一定“收拾”得了孙青霞。
因为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姑且不论此人行事为人是忠是好为恶为善但他的确所作所为都很了不起而且还很有力量。
只要请动了这个人就等于同时请动了一大群江湖上一流高手来对付孙青霞。
这个人当然就是:
“叫天王”——
——查叫天!
查叫天本来不易请动但苏眉还是一请就动了。
查叫天要她答允一个条件。
她答应了。
——她要孙青霞知道女人是得罪不得的!
而她更是不能得罪的!
——如果惹怒了她她不借代价牺牲也要报复!
她要让孙青霞后悔一辈子!
所以查叫天提出的条件她立刻就答允下来了。
不悔。
无愧。
——女人下狠来一定要做到一件事那就绝对不讲代价不顾廉耻的!
为了要对付那傲慢冷酷、纵横天下、孤高自赏、目中无人的孙青霞、牺牲一点点算得啥!?
只是她不知道就算她不亲自请动“一线王”查叫天还是会出动办这件案的。
因为京师太傅梁师成的密令加上“东南王”朱励兄弟父子的请托查叫天才不会放过这表现自己、炫耀实力的好机会的。
就算没人情、无人托查叫天集团也一定倾巢而出。
因为他们本来就与孙青霞有仇。
有恩怨。
——趁他病取他命!
——只好乘大家喊打声中将这样一个心腹之患消灭掉“一线王”纵横江湖数十年又岂会放弃如此良机!
苏眉与查叫天一伙人一道南下追踪孙青霞。
他们结伴同行原因简单:
苏眉要亲眼看到孙青霞死。
她也要查天王答应:把孙青霞交给他。
她要亲手杀他。
“叫天集团”的人也必须与苏眉同行。
因为苏眉比谁都更清楚孙青霞的动向——她毕竟跟他有一段时间是生活在一起的。
越了解这个人越是能对付这个人一个女人的本性好不好就看她有没有利用这一点以及是不是利用到绝。
了解一个男人可以帮他可以害他就看她要成为风景还是要走上绝路。
这一路上有风有霜。
她看到冬雪满山残柯断枝她就想起他使她雪封千年为冰断木万年成炭。
那不是一种温柔。而是一遍槁灰。
她恨他。
她见到红叶满树春花吐艳她就想起了他:是他使她又空度一年又一年的春花如锦只有她渐消瘦的颅骨上平添一采。
那不是艳而是病变。
她憎他。
她遇上瀑布的挂落想起她曾对他的毫无保留。她看见明月起到他是她阴暗的那一面且愈渐扩增。她饮茶含了口茶叶渣想起他:是他把她的青春美丽一泡泡成了渣滓。
恨煞了。
——恨不得杀了他碎尸万段!
断冰、切雪、斩金、碎玉她都要报仇她一定要杀了他!
“我听说这几一带有人卖一种酒叫‘崩大碗’听人的形容。卖洒的人有可能是温八无”苏眉当然不会说出她心里的事。只告诉铁手这些话“我记得那**跟那八无先生原是有深厚交情的便跟了上人、菩萨和尚、陈路路、耶耶渣、烦恼大师、马军师、仇清天一起先上‘杀手涧’去探个虚实——
“哦!”铁手大感惊讶他最有兴趣的还是苏盾最后提及的那名称:
“仇清天?”他不禁脱口间道:“仇小街也来了!?”
苏眉点点头道:“便是‘笑神捕’仇小街。”
这一说老乌、何孤单、陈风尘尽皆动容:
“一笑神捕仇小街?”
“他”铁手道:“他也来了!?”
“来了。”
这次是少年“查叫天”的回答。
何孤单忍不住感叹:“惊动他可真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背向少年道:“但仇小街也是我的朋友。”
他还补加了一句:“好朋友。”
陈风尘也有感慨:“连他也来了看来孙青霞这回是插翅难飞了。”
詹通通只冷笑道“就算他不来你们不到孙青霞也一样逃不了。”
老乌叹道:“叫天王、铁手名捕、京城第一紫衣女神捕、一笑神捕……还都全为了一个孙青霞齐集三阳县了!”
马龙冷冷地接道:“当然还不少了你们这一带州府具里教出色的三位六扇门的好手:‘风尘刑捕’陈老大、‘脱尾虎捕’何副总以及阁下‘旋风公差’老乌!”
铁手一时倒没有说话。
他负手背着山头此际看风和日丽他心中却不无感慨。
山上断枝处处就像一只只鹿弯着颈到地洞里饮水。
蓝天自云像一只只白色的蜘蛛迅编织着巨大的网这世问的人和事本就无地可逃、无隙可容、无处可匿尽在网中。
——尽管不是所有的名捕都齐集这里:至少四大名捕就有三人没来单耳神僧、霍木楞登、大胆捕夫李代、细心公差陶姜、鬼捕爷、一怒神捕温某人、捕王李玄衣、鸳鸯神捕、小四大名捕、捕神刘独峰、新四大名捕、金花女、神捕白拈银都没来但这一回毕竟连“一笑神捕”仇小街也出动了。
然而孙青霞是一个人。
一把剑。
——他在哪里?
可有冤情?
——他是有口难言?
还是罪不容诛?
铁手毕竟与孙青霞相交接触过那时他还是大脾气的小伙计:小欠难免有感触。
然而一笑神捕居然也来了却使他嘴角微微笑开了。
原因无他。
除了仇捕头是他的好友之外还因为仇小街的人很好玩。
——人唤他“仇清天”除了他办案如同“拨开云雾见青天”以及如同“包青天”包拯大人一样公正严明之外不用“青”天而用“清”天是因为有他在。就会让人眼前一亮心怀清朗。
仇小街是个捕头。
一个好玩的人也是一好玩的捕头。
——好玩的人多好玩的捕头公差则少之又少。
盖因衙捕差很多是严肃的:不严肃又如何威武执法令罪犯不敢放肆、胆战心惊?
好玩的愉快其实不多天下闻名的也许就只有这两个。
——这四大名捕中的“笑语追命”崔略商以及这位“一笑神捕”仇小街!
仇小街来了。
他的笑声还会远么!
铁手问:“就你们八位上山?其他的呢?”
苏眉道:“对。当时闻说‘金瓜店’那儿有个叫王飞的是孙**的旧识叫天王先去那几看看究竟”
铁手:“王飞?”
苏眉不再说这个人只还自说不去“我们上得一文溪就遇上了决堤泛洪我们还要上不文山来暂避马军师却现有一个人正勿勿下山;他觉得可疑便与菩萨和尚、陈路路、耶耶渣以及仇小街追踪了过去——”
陈风至此不禁问“他是谁?”
苏眉答:“温八无。”
洪鞋而听了倒是一震:“他也在这儿!?”
铁手道:“他是在这儿一带。”
苏眉道:“所以便剩下我和一恼上人、烦恼大师先上‘杀手涧’……
陈风道“结果你们在这里遇上青霞?”
苏眉恨恨的道:“他那时候正大肆屠杀乡民并要追杀麻老三还要奸污龙舌兰——”
麻三斤见她已恨得一时说不下去便接道:“于是一恼和烦恼连忙喝止那**的兽行。”
陈风道:“孙青霞当然下会听从。”
麻三斤道:“他是疯狂了。但目前可怕的是他并没有即时向上人和大师动狠命的攻击”
铁手听得有些意外不禁看了看地上那烦恼大师的颅着。
苏眉狠狠的道:“我原已叫他们防范那家伙是疯的他们就是没把我的话记心里开始的时候他反而向上人和大师俯认锗表示悔过……”
铁手诧道:“表示悔意!?”
苏眉怒犹未消:“……所以上人和大师都相信了才给他一个冷不防一剑刺杀了一个。”
听到这里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气。
凉气。
陈风道:“上人和大师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也是武林中身经于战的好手就算他们再信任那**也不致于一照面就跟孙色魔靠得大近面且全无防备吧?”
陈风正问出铁手、老乌、何孤单心里的疑点。
苏眉道“不错。上人和大师当时也是保持了距离、当时他们在这儿——”
她用铁枝指了一指一块桔木处又以手遥指一处说:
“他在那里。”
陈风瞄了一瞄眉心又竖起了一支刀:“这距离约真也有十二尺吧?”
然后他眯着眼像那里边各藏了一支精光熠熠的刀子:
“这么长的距离你是说:孙青霞一出剑就杀了烦恼大师——连避也来不及!?”
苏眉神色不变:“是。”
陈风笑了。
他一笑刀纹立即“长得”一脸都是:
“我倒是想不明白烦恼大师的‘三百六十五颗沙门七煞’称绝江湖更以‘佛门生灭垢净增减**’名成武林为何却连个闪躲、还手的余地也无!”
苏眉眼也不眨:“那是因为孙青霞一出手——嗖的一声剑还在他手中但剑尖忽尔出一点银线已打着大师的背心。他哎哟一声倒下、死了、没有了。什么沙门珠、佛门法一样也来不及使又有何用?”
陈风听了呀了一声:“剑气!?”
铁手也震惊地问:“你是说他人在那儿手中的剑已化作一缕急劲刺杀了烦恼大师!?”
苏眉谈然道:“便是。不然:我看大师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事。”
铁手和陈风面面相觑:
“孙青霞已练成了‘剑气飞纵’了。”
“这两百七十年来已无人修练成‘飞纵剑气’之术——难怪孙**是可以一剑凌空刺杀烦恼大师!”
烦恼大师死了。
他留下来的烦恼却刚开始。
何孤单不禁追问道:“烦恼大师死了、孙色魔会放过你和上人么!”
苏眉忿忿的道:“当然下会。他要连我也杀了一恼上人便和他力拼。”
麻三斤嘻嘻笑道:“就是他们互拼之下我才没给孙人魔格杀当堂。”
陈风审慎地道:“一恼上人以‘二十四味’神拳称绝江湖但武功也只与烦恼大师不相上下——孙纵剑杀得了大师会不杀上人么!?”
他还差一句没直接问下去:“——他杀得了上人会放过你么!”
——的确连苏眉的母亲“大红娘”铁秀男都给孙青霞一剑砍下了头这次他还会放过苏眉?
苏眉冷冷地道:“他是不想放过我。”
麻三斤接道:“只是因为马军师来了。”
马龙不是一个人来的。
同行的还有菩萨和尚耶耶渣、陈路路、仇小街。
“我们跟踪温丝卷可是为他现了交手几招他一路布下了毒我们赶他不上。”马龙接下去转述经过:“我们决定不追原因为三:一、八无先生不是我们追捕的对象二、‘老字号’温家不到必要关头最好别惹。三、我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故而立即赶上‘杀手涧’。”
“军师神机妙算”麻三斤奉承的刚好合拍“这次您又算准了。”
陈风却问:“难道说以仇小街之力加上大狼箭陈路路、天狼剑耶耶渣还有马军师您还制不住孙纵剑么!?”
苏眉两颊掠上了怒丝忿然道:“非也。那淫贼只会择软的啃一见硬的扎手的来了他就没命的逃”
铁手动容道:“逃!?”
陈风反问:“你们就眼白白的让他给逃了!?”
“不。我当然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不文山可是”马龙道:“可是他胁持了舌兰——我们总不能为了要立即逮诛此人而牺牲龙姑娘吧?龙舌兰是圣上御封第一紫衣女神捕家里的大多都当了官经商的都赚了钱;我想准都没意思去跟龙家结怨!”
“可是”铁手始终念念不忘“那个麒叔的小姑娘呢?”
马龙答:“她也给押走了。”
这次何孤单也觉有异:“你是说——孙青霞在你们这……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大高手寰伺下仍以一人一剑押走了龙捕头和小姑娘两个女子!?”
“不错”马龙说的居然一点也没讲错“他用剑胁迫小姑娘背着龙舌兰在前走龙捕头仍昏迷不醒……不知道谁对她下了重药。——你难道要我们不顾两位无辜女子的生死一哄而上格杀这个人魔?”
“可是……”何孤单急得直跺脚“你们就让两个清白女子任由这淫贼押走了!?”
马龙双手一摊道:“不然我们又能如何?”
麻三斤涎着笑道:“这倒不止马军师随后即授意耶耶渣、陈路路和菩萨和尚一恼上人立即去追踪孙**而仇小街也紧跟其后伺机下手杀贼救人。”
马龙则道:“只恨他们也不易追缉成功。我们之所以没立即救人得手怀疑是暗里有老字号温家的人多番阻挠布毒误事。”
那背向“少年”查叫天于此加了一句:“何况马军师要跟苏眉、麻三厅留在这里随我们大队会合并得向我报告详情。”
铁手也加了句:“况且你们还要等我们来。”
少年道“这等大捕缉行动怎可少了名捕铁手?”
铁手道:“谢谢关照也谢谢你们相候只是我们该当如何进行缉捕孙青霞的行动?”
少年道:“我们有特殊的联络方式追踪孙青霞的人自会与我们保持联系由于此人不好对付所以我们要全力以赴。由于孙魔星的去路最少有二所以我们至少也得兵分二路追击此厮!”
铁手道:“兵分二路?”
“对”背向少年道:“据最近一次的报讯孙青霞一伙人正自不文山一直翻上十八星山。他上得了十八星山那么大致就是分两条路一是往山上跑愈走愈荒芜从一山树进入大森林再过灵壁渡长气河穿过一泥洞遁入嗟峨山——一旦给他逃人嗟峨山那几既非我们势力范围而且在那儿就算要找一支军队、或者用十万大军去找他也没有用。”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那儿谁也找不到准:谁到了那儿只怕连自己也找不着。”
铁手当然听过那么一个地方。
以及传说。
——听说一代神州大侠萧秋水最后就遁迹在那儿而白花大侠方振眉也是那儿现踪江湖的。
一旦到了那儿就是天涯是海角生死契阔再也找不到再也找不着了。
那是个终点。
也是个绝路。
——虽然危机就是转机绝境后有生路但本来是风景的。谁也不愿去走上绝路。
所以铁手就问了下去:“你是说假若他往高处就是自不丈山登上十八星山经一山树、大森林、灵壁、长气河入一泥洞然后遁人嗟峨山——他一定沿这条路线走?”
“一定会。”少年查叫天说:“困为除此以外都是绝地。”
陈风熟遗这一带的地形忧形于色“这一路上山都有奇险路实在不好走便难以追踪……”
詹通通登对不服:“我们这么一大班人还追不了那么一个活贼!?”
陈风冷笑道:“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哪怕你请天王多派九千人也不能把昨天的太阳追回来。”
马龙道“那一路上虽然荒凉、但天王势力无远弗届仍是有人手接应的。”
陈风道:“哦?那可真难得。——该不会是‘铜锣坳’那一带的‘流氓军’呀?那可是一股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流寇强盗!”
马龙听了厉目盯了陈风一眼。
连詹通通、巴巴子、回家家众人都各形怒鱼。
铁手只要问下去:“那么如果孙青霞下选择往上爬而是往下走呢?”
“少年查叫天”道:“那么就是往大都走?越走就愈近闹市。”
马龙接道:“如果从下文山转入州府上有两条路一是从这儿往回走——但不可能因为路已给我们在这儿截断了。另一条路则是从不文山转十一寡妇山进入‘大深林’然后转‘胃园’、‘肚院’、‘肝苑’、‘肠圃’.然后混入定定镇再在西北走即就直人州府谁也拦他不住了。”
铁手正在心里暗自震佩:“这“老张飞”一伙的人对这么一个荒芜之地和邻近的繁华州郡之地形都能瞭如指掌功夫做足难怪这个组织集团的人能在这短短十数年间声望飞腾势力强大如此之甚这般之了!”
陈风却冷笑的道:“如此看来就算孙色魔在下走直驱闹市只怕要渡‘阿牛溪’之际也有天王的徒子徒孙‘出室子弟’来拦截他们的了!”
这一下连马龙也为之变色。
——看来这名“风尘公差”不但老以验老世故且对“叫天王”的党羽势力也掌握行十分老练。
那“巨无霸查叫天”顿时鼻孔冒烟正待作“少年查叫天”却悠悠自若的道:“对咱们总算有几分邮处靠朋友的情面到哪儿都有人愿出力费心但问题尚有:孙青霞会往哪一条路走;一了这才是正事也是要害!”
铁手道。
防风皱起一脸的刀。
老乌乌着脸像一个铁锅的浓缩了的骨瘦如柴的包拯包青天;何孤单脸上和眼里都出现了一种茫然的神色使得他的四白眼更混浊。
苏眉却说:“他一定是往荒山绝岭走!”
铁乎问:“问以见得?”
苏眉冷笑道:“他作恶多端还敢回到人间来?”
铁手道:“若他自以为理亏自知罪孽深重他早都不必留在“杀手涧”了。”
苏眉忿得两颊绯红一般煞是好看:“你说的也对他那么不要脸当然舍不了凡尘欲世声色眷恋!——只不过他这次却是挟持了两个美人儿走他就算要遁世也可享受齐人之福了!”
铁手道:“你很恨他吧?”
苏眉一仰:“有人杀了你娘你会不恨?”
铁手冷静地道:“你的恨却不是——至少不只是那一种杀亲之恨。”
苏眉用一双丽厉色瞩着他:“那我可是什么样的一种恨哪?你且说说看。”
铁手却反问道:“我也听过江湖传闻;孙青霞一度和你爹爹相交投契、武林中引为美谈怎么却闹得如此下场?”
苏盾的神色是悲大于愤但语音却是愤大于悲的说“他不是人。原本他与爹爹、叔父相处颇为投契并一齐聘人抗辽杀敌。他后来得悉爹爹原名‘世民’叔父本名‘逸士’但因慕东坡居士之为人风骨才情侠气故一改名为车破一更名为冬皮以纪念这位绝世人物那**也忙表示自己亦祟仰苏子为人故曾自号‘弑’以应合东坡居士苏轼之名。三人一见如故敌忾同仇却到头来爹爹暴毙还不知是不是他下的手!——但我是亲眼看到了割下的我娘的头颅!”
她说到这儿眼圈儿红了但她仍忍住悲忍着泪强忍不哭但却忍不了愤怒:
“这狗贼!——他离开我娘房里的时候我娘还是光着身子的呢!他是只禽兽不如的东西!”
这时候无论谁都看得出来:苏眉说的是真话。
她也真是伤心。
真的痛恨。
而到这时际不管谁都对孙青霞行为感到心悸!
铁手叹道“令尊大人和苏二侠及孙青霞因慕东坡居士为人风骨特意追思悼念之但又下欲冲犯当期宰相蔡京把苏学士列入‘奸人党’之忌故只在名号上改为同‘车破’‘冬皮’‘弑’以纪念之。我原十分羡慕他们之间的情义没料却生这等憾事!我看你恨他已恨得引火**了——无论这仇有多大苦有多深都不值得为恨一个人而伤害自己:你若是这样做那仍是爱他不是恨。”
苏眉的神色马上冷下来。
迅冷下来——好像本是熔岩一下子遇上了寒冰一般的冷却!
她说:“我爱他。嘿!我现在心里只有冰怀抱里只有雪!他死在我面前我第一件事做的是便是将之挫骨扬灰!”
他说的当然是气话。
也是保护自己的话。
这些谁都看得出。
谁都没有拆穿。
所以铁手还是先感叹:“我认识了许多男女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何等恩爱如许情浓。假如是兄弟结义则同生共死恩重如山;要是男女相悦则山盟海誓生生世世。可惜不消岁月堪惊年月消融大家分了手不久之后因为别人谗言因为风言风语因为彼此疑虑因为好事多磨大家就不信任了甚至互相攻击彼此诽谤用尽一切恶毒办法苦尽一切心力:把过住等等好处种种恩受全一笔勾销:一语打杀全变成了自己当年不长眼睛故尔蒙期受骗;当日不曾戴眼识人以致遇人不淑。本来羡慕他们的听了为之心酸本来对他们有期许的;闻之下觉惋惜。这么一对金童玉女、佳偶壁人;又或是这么一干义气相交共可患难同生共死的兄弟朋友怎么一下子就全成了陌路人了呢——甚至就连春风不相识的人也不如而变成了也非得啖其肉啃其骨的强仇恶敌当日的卿卿我我、恩恩爱爱、歃血为盟、信誓旦旦全去了哪儿呢?每次听到都很愧然;每每闻之难无感慨。”
他长叹了一声浩然的道:“我只是一时有点感受这样说了希望苏姑娘匆要见怪。你的血海深仇我是明白的——我也一定会好好追究到底不让凶徒逍遥法外!”
风和。
日丽。
加落梯前山头静。
苏眉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可知没哭声的女子心底里却有多少泣意!
而今悲泣莫已的女了却深藏了多少怨情?
——可哭得出?
——泪儿可洗得清?
大家都下忍心。
——光是看着人悲也是一种缺德的行为。
所以“少年查叫天”就找了也抓住了一个重点直问铁手:
“你的意思是认为孙青霞死不认错所以不会由销声匿迹的山上跑反而会住苏州里闯因此我们说在十一寡妇山那路上截他而不该把兵力耗费在十八里山的那一路?”
铁手黑白分明的点了头却道:“可是情形也可能正好相反。”
余乐乐插口笑道:“怎么正好相反?那岂不是不推测更好吗?”
铁手也不动气且说:“孙青霞可能会想到我们会作这样推断故而反其道而行甩脱我们也极可能。”
“少年查叫天”道:“说得有理。”
铁手道:“何况你们有的是人。”
背向大伙儿的少年道:“此话怎说?”
铁手道:“咱们可以分散人手兵分二路的去追拿此人。·
少年道:“以我们现时的兵力就算分成两路也一样足以克制孙青霞——”
马龙补充道:“——可能还有温丝卷。”
他说的时候却用眼睛看铁手。
铁手笑道:“军师意思该不是在说:也足以一起解决我铁某人吧?”
马龙道:“这也难说反正铁捕头是讲义气出了名的你跟八无先生和纵剑孙青霞可是‘崩大碗三结义’交情非浅哩!”
余乐乐接道:“纵剑魔君孙青霞还有八无先生温丝卷再加上个横掌神捕铁游夏当真足以纵横天下所向无敌我们这干人还当真未必招惹得起呢!”
铁手听了反而笑了:“在下遇着孙青霞当然秉公行事决不徇私前面早已一再说明用不着相烦诸君再以语言相激。倒不如省看时间看看兵分两路谁跟谁是一路的而天王也不妨派遣得力助手监视铁某一举一动便是。”
少年查叫天笑道:“你们八位捕头一样可派人监视我们——我们也是涉案人啊:抱石寺苦耳大师、戒杀和尚的死不是依然未曾破案吗?”
铁手嘿嘿的笑了两声马龙冷笑道:“这兵分两路也正好可以互相监视以证清白。”
忽听陈风更正道:“是兵分三路不是两路。”
马龙自从现陈风入手已透彻的掌握他们这一伙人的动向之后就密切的注视陈风仿佛这满脸风刀霜刃的老公差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丽女子一般马胡刀的视线片刻也不舍得离他而去。
所以他也抢先问“三路?何解?”
陈风道:“一路到十八里山截击他一路在十一寡妇山埋伏他——可是还有一路由仇小街率领早已从不文山这儿开始就追杀他了么?”
少年和铁手听了都道:“对确是三路。”
然后两人各自都附加了一句:
“只不过得要看其他两路是怎么个分法?”
“只不知铁二捕头要怎样个分法?”
然后两人都静了下来为将要合作的大截击生起了一种奇特的感觉:
——在场这么多的高手只去抓一个人!
——他们两股人本在朝是敌对派系就算在江湖相见也是敌非友而今却要联手在一起去对付一个共同的敌人:
都是孙青霞闯的惹的祸!
只听少年查叫无微微叹息了一声很低很轻。
不仔细还真听不见。
这时苏眉的欲位已停不再哭泣的她只说了一句话:
“请把我安排在最快和最直接杀了他的一队去——我别无所求。”
少年查叫天微微点头沉思了一阵道:“铁捕头好不好由你来安排……”
铁手谦让道:“这儿的人手都是以天王马是瞻我们调度并不切合。”
背向少年微微佝偻背身一挺似是待号施令忽听一人旱雷猝的说:
“慢着。我还要跟这人解决了这件事再说!”
说话的人当然是“巨无霸查叫天。”
他一直忍。
他一直等。
他忍着说这句话等着做这件事、以及期待着这一仗已经很久很久了已憋得他快爆炸了。
现在他就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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