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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媚授魂与 | 作者:九月轻歌 | 更新时间:2016-01-09 06:3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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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烨步调悠闲地走向虞绍衡的书房,像是走在他甚是熟悉的地方。

  而虞府也的确是他很熟悉且曾一度前来的地方。

  在他初登基的那两年,平日常听从太后吩咐,前来虞府请教老侯爷一些政务。

  那时的虞绍衡,还是世子。是在少年时,他与虞绍衡相识,且在那时便青睐有加。

  这些前尘事,不想也罢。

  钟离烨敛起这些心绪,走进书房院,恰逢虞绍衡迎出门来。

  钟离烨一摆手,阻止了虞绍衡行礼,“罢了。朕还未用饭,随意上几道下酒菜,你府中好酒也取两坛过来。”语毕,径自进门,坐到太师椅上。

  虞绍衡吩咐小厮去传酒菜,进门后,就见钟离烨正凝眸看着周柒。

  钟离烨似笑非笑,“萧旬将人交给了你发落?”

  “正是。”

  “他倒是信任你。”钟离烨提起萧旬,便是眉峰轻蹙,对萧旬有多恼火,可想而知。

  虞绍衡没搭话。

  “命人带下去吧。”钟离烨漠然道,“朕是来找你喝酒的。”

  虞绍衡对佳年打个手势。

  周柒被带下去之后,两名小厮奉上酒菜。

  钟离烨转去桌案前落座时惑道:“也没个贴身服侍的丫鬟?”

  “没有。”虞绍衡拿过酒壶斟酒。

  钟离烨忍不住笑,先让虞绍衡落座,之后才道:“是在外征战时养成的习惯?”

  虞绍衡颔首一笑。

  钟离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面亲手给自己倒酒一面道:“朕今日烦得厉害,便独自离开皇宫,来了你这里。有时候,有些话与其跟那些只知溜须拍马之人说,不如与对手说。”竟是摆出了拉家常的样子。

  虞绍衡反问道:“微臣在皇上心里,已是对手?”

  “自然。你与萧旬,是朕平生最强劲的对手。”钟离烨坦然道,“朕甚至不知何时便被你们或是皇后暗杀。”

  虞绍衡忍不住笑了,“皇上言重了,大可不必忧心忡忡。”

  “朕也了解你们性情,否则也不会只身来你永平侯府。”钟离烨与虞绍衡碰了碰杯,“你我敬往日一杯。”

  虞绍衡唇畔依然挂着惬意的笑,目光却是一黯。如今情形又何尝是他愿意见到,往昔种种又何尝是他能够遗忘。

  “想起往日与你与萧旬畅饮畅谈终夜的情形,便是忍不住感叹人事无常。”钟离烨语声转低,“你们,太让朕心寒。”

  虞绍衡不予置评。其实都是早晚的事情,即便是萧旬身边没有奸细,即便是萧旬与他恪守本分,也迟早会被视为心腹大患。他们太了解钟离烨的性情。如今钟离烨只是找到了一个让他失去冷静从而暴怒的理由——也幸亏如此,否则,他与萧旬余生都会活得很疲惫,要日日防范,要时时防微杜渐。臣子如他与萧旬,穷其一生也不可能得到任何一位帝王的完全信任。

  站在世间权利、荣华巅峰的人,如何会容忍一点点潜在的威胁。

  “不说了,还是喝酒。”钟离烨打住话题。

  **

  叶昔昭先是听说了萧莫的事,之后便听说了皇上踏月只身前来的事。

  让她感触颇多的自然是萧莫之事,忍不住为萧旬叹息。

  再没有比手足背叛自己更伤人的事情了吧?

  让人觉得冷酷无情的人,心里其实都有一根最柔软的弦,只是外人无从知晓罢了。

  萧旬与她谈及家人的次数很少,但是她听得出,他一直明白他的不足之处,能听出言语背后那份歉疚。

  到如今,那份歉疚还未平复,便又要下狠手惩戒手足……

  那是什么滋味,也只有萧旬明白。

  “夫人,”芷兰走到近前道,“皇上与侯爷在书房饮酒,看样子是要不醉不归,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嗯。”叶昔昭点头,转去梳洗歇下。

  皇上前来,在她看来也只是找个人喝酒而已。到这地步了,君臣两个还能说什么?

  第二日一早醒来,听说皇上与虞绍衡饮酒至天色微明时才罢休,是一起出门去上大早朝的。

  终夜饮酒的两个人,若无其事的出现在朝堂,这般精力,想来也只有他们做得到。

  上午,她安排好了家中的事情,下午去了相府。太夫人如今总是担心忻姐儿跟在她身边不大妥当,怕忻姐儿与她一个不注意就害得她动了胎气,也就没让忻姐儿随行。叶昔昭明白这些,自然是欣然应允。

  如今她出门时,以往的人都换了,随行之人除了沉星落月风岚这些跟车的丫鬟,便是虞绍衡手□怀绝技之人。若非如此,她也不敢随意出门走动。

  到了相府,进到正房,许氏正恭声向孟氏回禀着内宅的事。

  孟氏见到叶昔昭,便漾出了和蔼的笑,指了指炕几另一侧,“昔昭来了,快过来坐。”

  许氏回眸看到叶昔昭,神色便是一冷,目光隐含怨毒之色。

  沉星见状,上前紧跟在叶昔昭身侧,现出戒备。

  叶昔昭对许氏报以一笑。便是许氏与其娘家再迟钝,至此时也已知晓之前落难是虞绍衡谋划之下所致。她的夫君如此,别人难免迁怒于她,甚至会以为这是她的主意——也罢,随他们怎样,谁会在意这一点点记恨。

  很明显,许氏并不像让孟氏发现自己对叶昔昭的痛恨,敛起怨怼的神色,柔声笑道:“昔昭快坐,我去命人上茶点。”

  “多谢大嫂。”叶昔昭笑着应声。

  孟氏看向许氏,语声变得淡漠:“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了,你回房吧。”

  许氏恭声称是,继而退下。

  孟氏又吩咐尧妈妈,“去请相爷过来。”之后又对叶昔昭说道,“你爹在家中。”

  叶昔昭倒是没想到,“是么?”

  “你还没听说?今日一大早,皇上只坐了片刻便退朝了。”孟氏笑道,“听你爹说,皇上与侯爷都是一身酒气……着实让人费解。皇上已有些醉意,侯爷还好,退朝之后去了兵部,一如往常。”

  叶昔昭啼笑皆非。

  叶舒玄进门之后便寻找忻姐儿,“我的外孙女呢?”

  “你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时候。”孟氏嗔道,“昔昭若是到何处都带上忻姐儿才让人不放心。”

  叶舒玄尴尬一笑,“我这不也是记挂忻姐儿么?”

  孟氏体谅地一笑,“你们父女两个说说话,我去芳菲房里看看。”

  “好。”叶舒玄落座之后,问道,“昨日绍衡该不是与皇上喝酒了吧?——听宫人说,两个人是一同进宫的。”

  叶昔昭自然不会隐瞒,“的确是。”

  “倒是心宽的人。”叶舒玄语声似是叹息,却透着欣赏。

  叶昔昭则是问道:“相府毫无犹豫地与虞府站到了一边,是不是还是担心大哥的事情败露?”

  叶舒玄迟疑片刻,苦笑着点头,“正如你猜测,没有你大哥当年做的那件糊涂事,我到这关头,必然会万般犹豫、左右为难。”

  叶昔昭亦是迟疑片刻,问道:“大哥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事,被侯爷拿捏住了把柄?”

  这一次,叶舒玄没有回避,先是问道:“你可曾细究过当年你大哥的意中人到底是谁?”

  叶昔昭缓缓摇头,“没人肯告诉我,不论问谁都是言辞闪烁——可是这件事,在不少人心里都不是秘密了吧?”最起码,许氏就是知情者。

  叶舒玄听出弦外之音,无奈叹息,“你大嫂得知那件事,还不是你娘嘴快,将这件事告诉了许家人。”之后略一沉吟,实言相告,“那时你大哥倾慕的女子是明玉公主。”

  叶昔昭愕然相望。 明玉公主,与皇上虽不是一母同胞,却是有着浓厚的手足情分。

  叶舒玄肯定地一颔首,“不知两个人是如何相识的,甚至一度信件来往……那时闹得我整日提心吊胆……绍衡当初就是手里有几封昔寒与明玉公主来往的书信,信中言辞也甚是不妥,能让明玉公主名节尽毁。再加上昔寒那时又是什么事都敢做,竟挪用了涿郡官府五万两官银,又不能按期奉还……不知绍衡是如何知晓了这些事,别说是两件事相加,单只一件,也足够让昔寒人头落地了。”

  叶昔昭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红颜早逝的明玉公主,竟然与大哥……听起来像是落花流水皆有情,父亲口中的言辞甚是不妥,可见已是书信传情了。

  叶舒玄垂了眼睑喝茶,继续道:“后来你嫁到了侯府,绍衡将那几封书信给了我,涿郡那边的官银他也替昔寒归还了……可是我们总是疑心他手里必然还有证据,这也是很久气急败坏却无计可施的缘由。”

  叶昔昭听到这里,才呼出一口气,轻声问道:“您是不是担心皇上已经知道这些事?”

  叶舒玄点一点头,“绍衡与萧旬走得太近了——我如今自然不再疑心绍衡还留有证据,只是害怕萧旬也知晓此事,萧旬身边人若是知道,便是隐患无数——皇上忽然对萧旬、绍衡疑心,必然是知道了不少被萧旬隐瞒的事情,这件事皇上知晓与否,我总觉得是迟早的事。”

  推测、隐忧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且叶家并不能确定,虞绍衡当年是不是自萧旬那里拿捏住了叶家的死穴。

  叶舒玄看向叶昔昭,漾出宽慰的笑,“这些事如今让你知晓也无妨,反正已经到这田地了。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外边有我们。”

  叶昔昭笑着点头,“爹只管放心,我一直都是好端端的。”

  叶舒玄又道:“你二哥那边,也一直安安稳稳,凡事都为相府考虑。”说着话,想起了二姨娘,目光黯然,片刻后才又道,“二姨娘病故之后,我是想着昔朗年纪也不小了,便只让他守孝一年。”

  叶昔昭听得出这话中深意,认同地点头一笑,“二姨娘地下有知也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二哥的日子美满,才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孝期若是三年,意味着的便是叶昔朗与芳菲要在三年之后才能考虑子嗣的事。

  叶舒玄怅然一笑。他这一生,辜负的人太多了。平心而论,他自知不过是个薄情人。只是,这感触不能对女儿谈及罢了。之后他岔开话题,问及萧旬近况。

  此刻的萧旬,盘膝坐在正房厅堂的大炕上,冷眼看着他的三弟、四弟。

  乔安从里间走出,将两个雕花木匣放在萧旬手边。

  萧旬抬手拍了拍木匣,漠声道:“你们以往总是记挂爹娘留下的那些物件儿,总是记恨我将那些价值连城之物送给了永平侯。你们不知道的是,我在各地的产业,全是虞家人帮我经营起来的,我手里多少店铺、田产亦是永平侯相赠——自然,这也怪我,懒得与你们说,使得永平侯也被你们非议这么久。”

  兄弟两个闻言看向木匣,俱是眼前一亮。

  萧旬微不可见地一蹙眉,“我手中财产,本该平分为四份,只是萧莫已被我扫地出门,萧家一草一木都与他不相干了,财产便平分为三份。店铺、田产量你们也不会打理,我将手中现银全部兑换了银票,另与人摘借了些银两,此刻交给你们两个。你们带上银两,去你们想去的地方——别在京城惹我嫌恶。若是对账目有所怀疑,去前院问管家、管事。”

  兄弟两个全没料到,对视一眼,太过意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了。

  “今日一别,便不再是我萧旬手足,自此山长水阔,永世不再来往。”萧旬下地,负手缓步走向门外,语声未停,“来日你们富甲天下,算是对得起爹娘;来日你们沿街乞讨,与萧家无关。若能体谅我这些年来有意让你们成材,尽可考取功名。若是借我名号惹是生非,休怪我让他去与萧莫做伴。”语声一顿,终是不能再掩饰心头苍凉,“便是手足也要讲个缘分,如今看来,我与你们无缘,尽心竭力仍不能被体谅,如此,便各奔前程。”

  话至末尾,他已到了院中。

  兄弟二人追出门时,已不见萧旬身影。

  三日后,周柒招出同谋,萧旬收到虞绍衡列出的一份名单之后,连同周柒一一发落,这些人下场相同——死,腰斩之刑。

  **

  天气日渐炎热的时候,侯府为太夫人办了寿宴,前来侯府贺寿的皆为皇亲国戚、朝堂重臣、京城名流,不输宫宴。

  钟离烨与虞绍筠亦是锦上添花,分别命宫人携带旨意、贺礼前来。

  过了端午节,便是公主的满月酒。太夫人与叶昔昭同时前去宫中。

  这事情之后,叶昔昭不再出门走动,安心留在家中。

  而钟离烨则是在公主满月酒之后便有了惊人之举——他以龙体抱恙为由,迁入御花园芙蓉苑,自此再不上朝。另,册封虞绍衡、秦安槐、叶舒玄、罗元华为辅政大臣,有要事便去芙蓉苑通禀,无足轻重之事,四人尽可代他做主。

  初时,满朝文武真以为皇上身染重疾,忧心不已,甚而有人怀疑之前皇上急着立太子也是因为身体不适所致。可是,慢慢的,就没人再为皇上担心了,只剩了咬牙切齿或是啼笑皆非——皇上在芙蓉苑过的日子,说好听些是逍遥自在,说难听些就是沉迷于酒色,出自秦家的静嫔、惠嫔常伴君侧,日日丝竹管弦歌舞升平。

  有言官骂秦安槐教导出了狐媚之人,有言官则斥责是萧旬与虞绍衡专权跋扈才使得皇上心灰意冷无心政务,其余言官较为冷静,觉得前两种言论都是导致皇上如今情形的导火索——上奏折将秦安槐、萧旬、虞绍衡一并骂了去。

  只是可惜,再怎样激烈难听的话语,钟离烨都不会看的——已对四位辅政大臣言明,只是不是有切实证据弹劾官员贪赃枉法的奏折,皆不需给他过目。

  自登基之后便勤政爱民的帝王,一朝懈怠,竟做到了这地步。

  谁都没想到,自此之后,钟离烨再不曾现身于金銮殿——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虞绍衡在切身目睹、经历这一切的时候,叶昔昭看得出他心境荒凉。因着如今夫妻两个对彼此再不设防,在她面前的他,是不会掩饰情绪的。她看得出,而他从不曾说为何,她也就没问过那日君臣二人畅饮时到底说过什么。

  除了这件事,他们的时日愈发惬意。

  因着不需再上大早朝,虞绍衡处理公务的时间便多了些,从而也就愈发清闲,每日陪伴家人的时间更多。

  他陪着她感受着胎儿一日日成长,感知一次次胎动,这种情形下的他,总是满怀憧憬,满心愉悦。

  叶昔昭也说,这孩子比忻姐儿要调皮。他便因此而浮想联翩——若是个女孩儿,少不得又是个让他爱不释手的;若是个男孩儿,他在孩子几岁的时候就少不得要亲自传授文韬武略。

  一句话,对于两个人来说,怎么样都是好的。

  **

  进入盛夏,宫里角角落落都放了冰块,使得人一走出室内便似进了蒸笼。

  虞绍筠在这样的日子,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凡事只在宫内给出裁夺。

  这日早间,康王趁着天气还不热得让人发狂就来面见虞绍筠,落座后便喜笑颜开地道:“王妃已确诊,是喜脉。”

  “那可是好事。”虞绍筠由衷地为他高兴,“你若是怕她出闪失,眼下就去选个稳婆照料她。”

  “多谢皇后娘娘隆恩。”谢恩之后,康王看着眼前愈发明艳照人的女子,再想想听到的传闻,不由疑惑——皇上在芙蓉苑的时日已久,从未踏足正宫,皇后倒是沉得住气,甚至于,是一点也不在意。难道说,她从未将皇上放在心上,曾得到的盛宠也只视为过眼云烟?

  虞绍筠则道:“去为你的王妃张罗吧,有什么短缺的就去内务府说一声,太医也要选个踏实可靠的,这些与我宫里的宫女去说即可。”

  康王这才敛起心绪,再度道谢之后离开。

  虞绍筠又想起了叶昔昭,算算日子,再想想叶昔昭有喜之后也不见丰腴的小身板儿,难免有些担心,吩咐贴身服侍的宫女去选好医婆、稳婆送到侯府去。凡事谁都不想出意外,却不能不防着,到时因为一时疏忽让孩子甚至于叶昔昭出了闪失,可就不亚于要了大哥、母亲的半条命……那代价,怕是谁都付不起。

  宫女刚奉命离开,久不相见的钟离烨竟然来了。

  他步履有些虚浮,他面色分外苍白,一看就是宿醉未醒。

  虞绍筠抚额叹息。别跟她耍酒疯才好。

  钟离烨径自去了床上躺下,随即唤她:“虞绍筠,你给我过来。”

  居然连名带姓地唤她……这是醉到了什么地步?

  虞绍筠先吩咐宫女去做碗醒酒汤来,之后才转去床前落座。

  钟离烨握住了她的手。

  炎炎夏日,他指尖竟是带来微凉触感,再不是记忆中的温热——这人糟蹋自己身子骨的功力倒是无人能及。

  “每一日,我身边都环绕着莺莺燕燕,你都无动于衷……”钟离烨闭了闭眼,又凝眸看向她,“你待我如此,我为何还要想起你这可恶之人?你告诉我。”

  虞绍筠忍俊不禁,笑了笑,却没说话。通常情况下,这人真假难辨的话不答最好,答了就是自找罪受。何苦。

  “放心,不论怎样,我也不会让你背上失德的罪名,这本就是我的事,拉你下水又何苦来……再说了,你们兄妹是什么人?哪里容得了我想怎样就怎样。”

  我们兄妹固然算得厉害,可你也不差——虞绍筠腹诽着。这厮在宫里不论是假意还是真心放纵,却从没忘记过正事,近来服侍过他的女人,多数都是他可能利用到的官员的亲眷。只是,这些事都是暗卫先一步获悉,他能否成功,可想而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钟离烨坐起身来,甩了甩头,他看不清眼前人容颜,随即苦笑,“我的天下,已非我能做主。否则,如今也不会假戏真做一味沉沦放纵。萧旬几乎拿捏着所有官员的软肋,你大哥与叶舒玄则掌握着朝政……我这皇上,已是可有可无。”

  这是实话。若非他在酒意驱使之下,断不会对她道出。

  虞绍筠其实也明白他如今为何沉迷酒色。他已失去了支撑,陷入了此生深渊。人到了一定地步,总需要一些事情来缓解心中空茫虚无。男人的堕落,是因着前程不如意或是无望的,不在少数。而如今的钟离烨,怕是绝望时多。

  如今情势,绝非任何一位帝王可以承受。

  之后,钟离烨做出了一个让虞绍筠意外的举动——

  他倾身过来,抱住了她。

  虞绍筠片刻僵滞,才忍住了将他推开的冲动。

  满身的酒气,甚至不知才要过哪个女人,着实让她抵触至极。

  “一句话都不肯答,一句话都不愿说。”钟离烨语声低缓,稍显模糊,“绍筠,你怎么会是这般狠心的女人。”

  是啊,虞绍筠怎么会是这般狠心的女人?她眯了眸子,轻轻地笑。

  钟离烨忽然话锋一转:“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只身离宫去永平侯府?”

  虞绍筠答道:“当然记得。”那次可是真把太后气得不轻。

  “我与你大哥,终夜饮酒,却只是稍有醉意。”钟离烨语声平静了一些,“我与他畅饮,从来如此。他是绝佳的酒友,让人畅饮而不至忘形。可知我最后跟他说了什么?”

  虞绍筠如实答道:“不知道,大哥不曾与我提及。”

  “我猜他就不会与你提及。”钟离烨语声中隐有一丝得意,此时的他,一如一个心无城府的小孩子。说完这些,他放开了她,躺回去。

  虞绍筠看着他,又是忍不住笑。以往从没想过,还会看到这样的他。

  钟离烨没卖关子,如实道:“我跟他说,我们立个三年之约,三年之后,若他能使得天下愈发富足太平;三年之后,若我仍不能将他与萧旬势力铲除——这天下姓钟离还是姓虞,都无关紧要。”随即,他缓声解释道,“他征战时手法太过残酷狠辣,缘于他嗜杀好战。我便总是担心,他早已不是昔日心怀天下怜悯苍生的将帅。有着赫赫战功的将帅,来日不是百世流芳的英雄,便是枭雄。”

  虞绍筠闻言缓缓摇头,“你错了。我大哥不要百世流芳,也无意成为枭雄。”

  “但愿如此。”钟离烨缓缓漾出笑容,“如此一来,这天下事尽可交给他,我也不在乎所有举措是出自谁手。说到底,你们兄妹情深,他总不会刁难你,让母仪天下的皇后成为笑柄。”

  虞绍筠有些同情地对他道:“这件事,本就是你自寻烦恼。”

  “兴许是。”钟离烨呼出一口气,“可我做的,都是分内事。”随即,他看住虞绍筠,“你定是觉得我已烂醉,其实还没有。我真醉得深了,说话反倒一如平时,半醉不醉时,反倒似个醉鬼。”

  但愿如此。虞绍筠想,有些话,若不是他的醉话,真是再好不过。当然,她也不得不往反面想——那些让她动容的话,兴许就是他的计谋。不论怎样,不要当真就是了。

  “我何尝不知,帝王该一生知人善任,该是驾驭良才。可是虞绍衡萧旬那般的人才,非任何人可驾驭。”钟离烨又握住了她的手,“我想过与你白头偕老,可惜,因着你家族势力,这已成奢望。”

  “……”

  “经年流转,你们已化为我不可驾驭驯服的猛虎,我只能绝杀亦或屈服——不能绝杀,是我无能,愧对先祖;若是臣服,仍是钟离氏之耻辱。绍筠,我们……且看来日。”钟离烨起身下地,身形晃了晃,托起她的脸,“我情意甚少,却都给了你,便是曾欺骗曾食言,却从未打算放弃你,可你呢?”

  “我?”虞绍筠想了想,“我兴许是比你情意还少的人,若是得不到值得一生相随甘苦与共的良人,便只想活着,活得好一些。我的情意,到如今已所剩无几。我自然明白你对我的照拂,一直感激,可也只有感激。我不是为男女之情活着的人。”

  钟离烨笑得有些讽刺,“这话真该让你大哥大嫂听听。”

  “不必,他们早就明白。他们也不只是为情意活着,若是那样,去隐居起来做同命鸳鸯即可。”

  “……”钟离烨向外走去,“我去看看我们的孩子。”

  虞绍筠扬声唤宫女陪他前去,之后细细回想他方才言语,情绪变幻之后,最终唯剩一声叹息。

  可惜,他生在帝王家。

  可惜,她最先只是他一枚棋子,后来才得到他情意。

  可惜,她到如今能回报给他的,只有漠然、远离。

  自开始便是错。这世间鲜少有人能将错误变成佳话。

  终究是两个生性凉薄之人,走至如今,相见不曾唇枪舌剑,已是难得。

  到如今,仍是觉得他有好的一面。

  可恨同在帝王家,可恨都是将枕边人放在最后一位的人。

  谁都没有错,错的是这本性、命途。

  如他所言,且看来日。且看三年后,谁胜谁负。

  夏逝秋来,后宫平宁如常。唯一让虞绍筠在心里思量过几次的,是不少宫女私底下议论,皇上宠幸之人何其多,可是这么久了,硬是没见哪个人诊出喜脉。

  让虞绍筠推测的话,原因不外乎两个。或者是钟离烨认定她如今已心如蛇蝎,与其让嫔妃经历有喜、小产之痛,不如先一步赐药,让嫔妃平安度日。或者是钟离烨这一次决定守诺,只打算让她生的孩子继承皇位,未免生出日后波折,提前避免这种可能。

  她想来想去只有这两个可能性,却又总是觉得两者都不大可能。

  另外,让虞绍筠不安的是,太后一直一如往昔,对她态度温和慈爱,对太子、公主疼爱有加,硬是没有任何举措——前面朝堂的事,太后了如指掌,如今这么久都毫无动静,谓之诡异。

  她这位婆婆可不同于任何人,按兵不动时稳如泰山,若一朝有举措,恐怕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要知道,当初护着钟离烨坐稳皇位的可是太后。

  怎么也想不通,太后与钟离烨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

  这些也只是独自一人时才会去想的事情,平日里她还是有着太多事情要忙。

  井之然过了初期害喜的阶段之后,不时与康王来宫里,或是给太后问安,或是来陪她说话。

  说的多了,虞绍筠也就知道了井之然的衣饰打扮为何似曾相识——全是按照叶昔昭的习惯在打扮,只是大同小异。

  一次,井之然抱怨道:“上次去了永平侯府,嫂嫂得知我有了喜脉之后,忙不迭地劝我不可再四处乱跑,若是闷得慌,便唤娘家人去王府说话,或者来宫里陪着太后与皇后娘娘说说话。如此一来,臣妾就再不好登门探望了。”

  虞绍筠听得直笑,“你去哪里,哪个都会这么劝你,你也不想想康王待你如何,也是少见的痴情人了,你要惜福才是。”心里补一句:若是你在谁家出点儿闪失,康王不与人拼命才怪,谁会愿意担上这种风险。

  井之然闻言便红了脸,之后又道:“只盼着嫂嫂这一胎能得个小世子,如此一来,便是圆圆满满了——嫂嫂身体也不是太好,两个孩子也是刚刚好。”

  “是啊。”虞绍筠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平日里没少为大嫂上香祈福。”

  进了九月,虞绍筠亲自去了nai子局,选了几名模样出挑的乳母送到了侯府,让叶昔昭自己选择,若是暂时不能定下来,就等孩子出生后再说。

  到了叶昔昭产期临近的时候,朝堂有了一件喜事:历时四年多,唐鸿笑与几千文人呕心沥血夜以继日之下,修书一事终于告成。

  这次修书,涉及四书五经、星象占卜、诗词歌赋、医学、佛学等方方面面。

  范本送至宫中,太后与皇后大喜过望。

  皇上琢磨着如何嘉奖唐鸿笑。

  太后则下懿旨,将唐鸿笑召进宫中说话,连续几日皆如此。

  虞绍筠越想越觉得蹊跷——太后与唐鸿笑哪来的这么多话可说?更蹊跷的是,大哥明知此事,竟也不闻不问。这葫芦里都是卖的什么药?

  唐鸿笑这人,细细想想他这几年来的作为,已到了让人刮目相看的地步——这厮如今性情隐忍,当初弹劾安国公的时候果断,谢绝皇上赐婚时绝决,而修书需要的则是惊人的才华与耐力……

  虞绍筠终于明白,太后在之前为何毫无举动了。太后之前是安心等待唐鸿笑修书告成,如今必是要将唐鸿笑拉拢到身边委以重任。

  太后历年来,要么什么都不做,要做什么事的时候,谁都无从阻拦。若是唐鸿笑这样的人才为她所用,那……

  虞绍筠暗自心焦,对虞绍衡毫无举措愈发不解。大哥这是料定唐鸿笑不会为太后所用么?可是如今的唐鸿笑又是谁能看得透的?自云端跌入深渊,再从深渊抵达云端的男人,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忍、不能承受的?

  有着那般才学、那般性情的人,在如今而言,谁敢说他不会成为她家族的劲敌?

  在这样的不安之下,虞绍筠命人请太夫人进宫询问此事。

  太夫人进宫之后,虞绍筠直言不讳,说了关于唐鸿笑的种种事宜。

  太夫人却是摆手笑道:“你尽管将心放回原处,什么事都不会有。”

  虞绍筠就不明白了,“这话怎么说?”

  太夫人笑意更浓,“我也不瞒你,就在我来宫中之前,唐大人才去了家里找你大哥,说是有要事相商。”

  “有要事相商?”虞绍筠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应该是永远敌对的两个人,如今居然能到一起商议要事了?“是大哥将他收服了,还是大哥被那厮的障眼法骗了?娘,这件事可不能等闲视之。有些事我们侯府可以忘记,可唐鸿笑却不见得能忘记。”

  “你啊……”太夫人的笑转为心疼。是因为在皇上身边的日子久了,女儿也开始变得多疑了吧,连兄长的举措都不能深信。之后,她解释道,“唐鸿笑如今不是任何人能左右的了,他对自己来日去处早有定夺。”

  “……”虞绍筠的困惑非但没有因此减轻,反倒更重了,“唐鸿笑的去处,他自己怎么可能有定夺呢?便是皇上如今不上朝,却不代表不能决定这件事。再说了,若是太后也出面,那这件事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太夫人笑眯眯的摆了摆手,“你就别理会这件事了,等些时日就知道了。再说了,我只是自心底信你大哥,并不是太清楚个中缘由。等过些时日就会有结果,你我尽管拭目以待。实在不放心的话,我让你大哥进宫来与你细说。”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母亲又不是糊涂的人,虞绍筠也便笑着点一点头,“那我就与您一起等着。”

  太夫人并没逗留太久,记挂着叶昔昭,“昔昭虽说脉象一直稳健有力,可身体底子终究是差了些,我还是守着她更踏实些。”

  虞绍筠道:“就该如此,我这也是关心则乱,太心急了才将您请进宫来的。”之后笑着送太夫人出门,“就是这几日了吧?”

  “是啊。”太夫人笑着点头,“这次不论怎样,孩子是足月出生,又是第二胎,肯定不会像上次一样落下什么病根儿。坐月子好好将养着,以前的病痛也能将养好了。”

  “是这个理。”虞绍筠不由想到了叶昔昭以往受过的苦,暗自唏嘘:大哥大嫂算是这世间有情人的典范了,可不也还是屡经波折?便是到如今,午夜梦回怕是也少不得为将来提心吊胆。人哪,其实真就是负累越少越好。所谓男欢女爱,在她看来,是离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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