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与共富贵，不共患难（二十八）

　　温峤，“你说谁呢？”

　　庾亮道：“宋袆啊，还能是谁？”

　　话未了，忽闻得前院一缕笛声蓦地扬起，正与箜篌声相和，如绵绵攀升的藤蔓，看似无力，却越冲越脯越拔越尖锐，渐渐箜篌声和笛声都似远了，只隐隐听得到一声两声凄绝的音节，如凤泣龙吟，却叫人听得连心都抽紧了。

　　三人一时心神俱夺，再顾不上议论乐声好坏，甚至顾不上查看前院来的究竟是谁。

　　乐声低徊良久，终于慢慢缓和，却如渊深万丈，静水潜流。一抹难以言喻的沉郁悲怆蔓延开来，不绝如缕，每一个音节便都有种如履薄冰般的小心翼翼。

　　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箜篌声嘎然而止。

　　笛声在仓皇间又旋出两三个音节，便如失了依附的藤蔓，迅速衰弱下去，很快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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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的穿廊里，老仆跪倒在地，司马邺手持玉笛，正苍白着脸慢慢踱进来。

　　温峤、司马绍等回过神，忙奔上前进礼。

　　司马邺定定神，勉强笑了笑，“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世子，琅琊王叔父安好？”

　　虽与司马绍初见，但温峤已暗暗禀过，他竟一眼叫破了他的真实身份，却自然友好，似乎司马绍就是个偶尔前来做客的远房亲戚，无关其他。

　　司马绍亦坦然答道：“父亲身子骨还算安泰，谢皇上关心！”

　　司马邺点头，“那就好。听闻你出来也有一阵了，该早些回去，莫让他悬心。”

　　司马绍道：“臣行.事任性，的确令父亲忧心了，真是惭愧，惭愧。”

　　“等长安解围，世子赶紧回去吧！”司马邺眸光黯淡下去，“能有父母家人为你忧心，其实是你的福气，世子该惜福才是。”

　　司马绍应了，却又不免尴尬。算来司马邺比他还小两岁，如今跟他说起话来，却像不知历过了多少年的沧桑。

　　而司马邺此来当然不是为了跟他说这些话。他扫了眼后院刚刚打开的小门，快步行了过去。

　　温峤目注他远去，低声道：“五年前，永嘉之乱，皇上的父母，祖母，还有兄弟姐妹，都被乱军所杀。他只剩了孤伶伶的一个，跟着荀灌去投奔他的舅父西华公。”

　　于是，他被捧在他无法推却的至高位置上，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却再没有知疼着热的父母或家人为他悬心，替他分忧。

　　听温峤这么一说，司马绍果然觉得自己比这至尊的堂弟有福气。

　　这时，庾亮忽叫道：“不对呀！”

　　司马绍悒郁地扫过那道再度关上的门，低声道：“皇上过来会他青梅竹马的小情人，什么不对？”

　　庾亮道：“皇上何等尊贵，便是宋袆曾救过他或助过他，到底尊卑有别。天子的笛声，怎可能反去应和歌姬的箜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