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何处来（二十三）

　　荀灌见温峤来，倒还喜悦，亲给温峤盛了粥，走来正听司马绍这话，便道：“既知荀家高门世家，你还让随从跑我家女侍屋里去？自己欠揍，就别怪别人揍你！”

　　庾亮厌烦道：“丫头，世子只是一时烦闷，想让宋袆弹支曲儿而已。随从也不过一时鲁莽，何尝是有心的？”

　　荀灌道：“天都快黑了你召女侍弹曲儿？莫不是把荀家当成了世子府，是个女人都能往自己房里拉？”

　　司马绍叹气，“你想多了！荀家的女人，这辈子我都懒得碰……不对，你还算是个女人吗？”

　　荀灌微微地笑，灿亮双眸如明镜般映住灰头土脸的两个人，问道：“看起来你们真的挺讨厌我。”

　　司马绍也不肯看她笑容，只磨牙道：“倒有自知之明。你说话就不能招人喜欢些吗？”

　　荀灌悠然而笑，“巧了，我也想说，你说话就不能招人喜欢些吗？不过也不妨，能这么快相看两相厌也是难得；不得不同住一处，对于磨炼我耐性、锻炼我心性，还是颇有些益处的。”

　　温峤又好气又好笑，随手又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才专心一意地喝粥。

　　荀灌摸着他敲过的地方，看他低垂的眼睫，忽道：“对了，嫂子现在何处？若也在晋阳，温大哥滞留长安，只怕要跟着悬心了。”

　　温峤“哦”了一声，“她在祁县老家，消息应该没那么灵通。”

　　荀灌点头，“我也想着温大哥早在五六年前便与高平李家订了亲，如今这年纪早该完婚了。总家着大哥成亲我该着人送份厚礼才好，可惜这些年总是音讯不通。”

　　庾亮已越听越诧异，正待说话时，忽见温峤使来一个眼色，便低头喝水，再不说话了。

　　－－－－－－－－－－－

　　待温峤将行李搬入客房，荀灌回了后院，庾亮方扯住温峤问：“你家虽给你聘了那个高平李氏，可当年你北行之前，她不就患病死了吗？怎么又冒出个高平李氏来？听得你这些年兵马倥偬，无暇顾及儿女私情，原来是传闻有误，你早就偷闲娶了妻？不知有没有纳几门妾室？”

　　温峤“嘘”了一下，瞧外面只有司马绍立于廊下，才笑道：“小荀初见我时便唤我大叔，不知以为我年长她多少。既然认定我年长，若说不曾娶妻，岂不大失颜面？故而我当年便跟她和秦王说，我早就跟高平李家订了亲，但并未告诉她李氏已病故。”

　　庾亮早知他看似沉着稳重，实则机敏谐谑，不禁失笑，“嗯，过了五年，这年纪更是老大不小，自然更不好丢脸，说至今都没娶上夫人了……”

　　温峤笑道：“正是如此。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看就是办事不牢的，无怪小荀不喜你们。”

　　庾亮正替他将行李中的衣物器具体一样样整理出来，闻言甚是庆幸，“真是万分感谢她的不喜欢。谁要被这刺猬似的丫头喜欢上，才是祖上不积德。”

　　司马绍的脸忽从门边探了出来，笑得有些解气，“我当她多聪明呢，还不是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

　　温峤瞅他一眼，“世子，若是这话叫她听见，指不定左额也会鼓出个大包了……咦，那岂不似长了两只犄角？吉兆啊吉兆！”

　　司马绍摸了摸额上的“犄角”，立马缩回了脑袋。

　　这样的吉兆，不要也罢。

　　庾亮已整理到行李最下方，拿出来的却是个方方正正的青金色锦匣，绣着一对白头翁，正翩翩飞舞于怒绽的牡丹花畔，看着栩栩如生，异常精致。

　　庾亮讶异，“咦，这是取白头富贵之意？装着什么呢？怪沉的。”

　　温峤忙接过，也不容他打开，转身收入箱柜，笑道：“这个可不能给你瞧。”

　　庾亮负手道：“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样千里带来长安？莫非瞧上了长安哪家姑娘，提前预备了聘礼？”

　　温峤一拍他肩，“知我宅莫若庾元规也！”——

　　题外话 - - -

　　庾亮，字元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