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悲凉无助的结局

　　突然无声的寂静…霖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以手遮面的小三，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处顺着脸颊缓缓滑落。霖情不自禁的用手将水痕擦拭干净…片刻之后，小三抹了把脸，稍作平静的说道：“让你见笑了吧”，对着霖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霖拍了拍小三的肩头：“好点了么？要不以后找个机会再说吧？”。言语中的体谅让小三觉得心里一阵温馨…“不，还是让我把这故事讲完吧，憋了好多年了，说出来心里或许好受一些…只是委屈你了，让你当我唯一的听众…”。“没关系啊，我喜欢听故事，当然也很荣幸能分享你深藏心里500多年的秘密了”，霖俏皮的对小三眨了眨眼睛：“说说后来的事情吧”。

　　霖的回答效果是明显的，是受用的，轻松的气氛很快就让小三平静下来，他开始继续讲述他的故事。“后来…我回到家中，当时唯一的线索只有黑衣人丢下的手机，我拿起来，发现有个来电信息，是在我出门去夜总会的时候打来的…我赶忙回拨过去。电话里传来嘶哑的声音，像是一个40来岁男人的声音。他说他是黑龙帮在锡城的老大，最近有批货款被阿云给偷了，如果我不能归还货款，那他就对阿云下毒手。什么货款？我思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我和阿云向来不曾干过这黑色勾当！可是电话里的男人，所谓的黑龙帮老大却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只丢下一句，限你在一个星期内带上500万去附近的卧虎山山顶，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放人，从此不再纠缠！他还说，不用报警，没用的。确实是没用的，经历了这么多，对于这点我是可以完全肯定…可是…500万。这子虚乌有的罪名扣在我和阿云这两个平平淡淡生活的凡人身上，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上哪去找500万！问熟人借？人生地不熟，除了孤儿院校长和几个小伙伴，我还能找谁借，何况能筹集到多少？何况即使我募集到了钱，那帮不讲一点道义的黑社会份子会就这么将阿云放回我身边么？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我开始抱怨起上天的不公，可那又有什么用呢，那从来都不信仰上帝，信仰佛祖，可那段时间我不知道跑遍了多少个观音庙，走进了多少个教堂…或许当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唯有寻求一种仰仗，一种信仰吧。一个星期很快过去，我带上整整两箱的钱开着吉普去了卧虎山，当然那一叠叠的钱并不是实实在在的，只是在一大叠白纸上放上了一张百元的。我知道这不是个好办法，很有可能被他们发现，接着撕票，可这是不是办法中的办法了。我只是希望能在交钱的时候带上阿云逃走，即使走不了，至少我也努力过了，你说对么？…”。

　　泪水再次盈润眼眶，小三身体微微颤抖，望了眼身旁静静聆听着的霖，缓缓说道：“你知道么，当我来到预约的山顶和早就在那等候着的黑衣人做交换的时候，他们还是发现了…我想拉着阿云逃跑，可是他们把我们围的密不透风，没有任何路可以走。我以为我和阿云会就这死去，当我们闭上眼睛，做好一切心里准备的时候…他们笑了，是的，他们笑了，笑的很讥讽！为首的黑衣人对我们说，其实这一切要怪只能怪那夜总会老总，就在几个月前，夜总会老总在他们黑龙帮运送货款的途中派人进行拦截，抢夺了500万货款。500万对于黑龙帮来说不算什么大数目，不过帮会自有脸面，禁不起外来的挑衅。得知这一情况后，他们黑龙帮去夜总会“理论”，准备大打出手。但可惜的是，在夜总会的地盘上，黑龙帮势单力孤，在其他几个帮派老大的调解下，最终还是低头和解了。这口恶气他们黑龙帮吞不下，于是就搜寻任何可以针对夜总会的机会…就在四个多月前，他们发现了阿云，这个一直受到夜总会老总特别招待的“情人”，于是他们开始动起了阿云的脑筋。对付不了夜总会，那就让他心爱的女人来偿还，既然是情人，手中必然会有大笔的资金，一举两得！他们是这样想的！…他们一直跟踪着阿云，有天突然发现阿云在夜总会消失了，他们不甘，四处打探，直到一个多星期前，他们才得知阿云藏身卧虎山镇和一男的生活在一起，于是…后来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我当时听了很气愤，但同时也充满着侥幸生还的希望，既然我和阿云没有大笔资金，阿云也不是夜总会老总的情人，那是否可以放了我们，让我们平静的生活下去…可回答是残忍冷酷的。他说，杀总比不杀好，杀个人对他们来说很轻松…生命是渺小的，尤其是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时候，更何况是我们这两个没有背景，无所依靠的孤儿呢？！…正当那为首的黑衣人对着阿云取枪待射的时候，我发狂了，我知道我不能坐以待毙，即使死我也必须拯救我的爱人，我一下撞飞他手中的枪支，和他们搏杀起来。他们从衣袖里拿出钢刀和铁棍，死命的砸向我…还有阿云…”。

　　一滴，二滴，三滴…眼泪顺着泪痕流淌，小三眼中已然充满了愤怒与绝望，这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悲凉…而霖抓着小三胳膊的双手，抓的更紧了…

　　重拾了下心境，小三继续说道：“我以为我们都已经死去了，可是上天让我醒过来了…阿云？我仔细寻找着周围，找到了，她就躺在离我几米外的一块大黄石旁，身上带着伤，血流了一地，地上赫然还躺着一把带血的钢刀…你知道么？当我看到躺倒在地的阿云时，我心有多痛？为什么那些混蛋不砍在我身上！要知道阿云肚子里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我奋力的爬了过去…抱起阿云，探了下鼻息…她还活着！我真的好开心，好激动。我不断叫唤着阿云，我知道人虚弱的时候千万不能睡觉，一旦睡着了就很可能就醒不来了。在我不断的呼唤下，她醒了，眼睛睁开，看到我的时候，她依然努力的给了我一个微笑，笑的真的很努力…她每次都爱对我笑，在任何时候…当时阿云的伤势很严重，如果在山顶这么拖延下去一定会失血过多休克的，我奋力站起来，想背着阿云下山去，可是体力不支，好几次蹲下身来就是一个踉跄，反而肢体的运动让阿云的伤口裂开，血流的更快了，万般无奈之下，我便扶着阿云靠着黄石坐下，聊起天来，聊聊过去孤儿院的童趣，聊天曾经短暂的幸福生活…还聊起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还有那肚子中我们的孩子…这么做同时也好让体力恢复一些。我当时很庆幸我们都还活着，可是随着时间的流失，我发现阿云开始不行了，怕是失血过多有生命危险…我试着好几次背起阿云，可是我没连站都站不稳，又怎么能背得起阿云呢！我只能哭泣，痛骂老天无眼。我知道这都只是发泄而已，阿云的生命在流失，如果没有了生命，那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只是徒有的幻想罢了。虽然很无奈，虽然我很想逆天，可冷静下来后我知道此时此刻任何的举动都是徒劳，唯有顺其自然…当时就这样绝望的搂着阿云静静的倚靠在这黄石下，或许那时候，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安静的陪伴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静静的带着肚中的孩子…离去…看着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一点一点离自己而去，这是何等无奈的痛苦，但同时也是我们最后的幸福了…痛苦到极点或许只有微笑，我和阿云相视着竟然笑了，笑的很是凄凉…我真的好希望她笑的很幸福…”。

　　说着，小三忽然掰开紧握在左手臂的霖的双手，站了起来，回身靠着“石碑”半蹲着，手指再次摸上了上面的字迹。霖的双手被小三掰开的一霎那，睁开了双眼，爬坐起来，回过头望着小三。“多情总被无情误，唯向天笑！我当时对着躺在怀里的阿云这么说。“白云留影月留痕，再续今朝”，阿云用轻微的气息接上了这么一句，她对我说，死在自己男人的怀里是幸福的，应该在这做个留念，如果她不在了，希望每年的这个时候我能来这个地方看望她一下…于是我轻轻将阿云放在一边，蹒跚的捡起地上的钢刀在这块黄石上刻下了这么两句…末尾，我深深的刻上三个字“云携月”…等我刻完字，再次坐回阿云身旁的时候，我发现她已经走了，是的，就这么走了…这天是7月22日…”小三木然的望着石碑，感受着手指上字迹凹凸的感觉，片刻之后，他继续说道：“等我体力恢复了些后，我用树枝藤条编做了个托板，拖着阿云一直到停在半山腰的吉普车前…下山了…后来，就直接送去火葬场进行火化了…而就在阿云去世一年之后的7月22日，我带着阿云和孩子的骨灰来到这个山顶，将骨灰撒进了空气中，希望她们的英灵能在此地得到安息吧…500多年了，做梦也没想到啊，500年就这么过去了…不知道阿云和月儿是不是还在注视在我呢…”。

　　“结束了？”，霖蹲起身来，关切的望着小三红润的双眼，一只手轻轻安抚在小三的背上。“如果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倒也罢了”，小三回头望着霖，眼中布满了血丝：“阿云带着月儿离开了人间，可是你还记得么？记得当时我用来刻字的带血的那把钢刀么？”。霖点了点头，她听的很仔细，自然记得那把躺在阿云身边的带血钢刀。小三背过身去静默着，天空已经泛白，眼前的篝火已经快要熄灭了，威风吹过，泛起点点火星…“那把钢刀却是成了我的枷锁！那是在8月份吧，也就是我在这山顶抛洒阿云和月儿的骨灰几个星期之后的事了，我当时在家附近的超市做着保安的工作，突然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一身黑衣，带着副黑色眼镜，我记得他，那个在山顶置我和阿云于死地那个为首的黑衣人！杀人犯！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这是我除夜总会老总之外最希望他死的一个人！但我不能在超市门口动手，杀他也不是现在！经历了潮起潮落，我变的冷静，学会了容忍，即使对方浸染着自己的深仇大恨，在自己没有能力的前提下，我必须等待…黑衣人朝着我径直走了过来，我防备的把拳头握的紧紧的…“别紧张”，他来到我的面前拍了拍我的肩头，旋即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我想要挣扎，突然发现他从半开衣链的怀中取了一个透明塑料袋包裹的东西，虽然只是露出了一半，但我看的很清楚，那是一把钢刀！我疑惑并警惕的看着他。“这上边可都是你的指纹，我当时就知道你还没死，出于同情，我把它留在山顶，以防夜晚野兽袭击，供你防身之用”，黑衣人假惺惺的说道。防身用？这当然是假的，从我和阿云落脚卧虎山镇之后，我就知道卧虎山山中并无大型野兽出没，何来防身一说？！我从黑衣人怀中挣脱，仇视的望着他。他阴冷的笑着说道：“和你开个玩笑，我只是接到夜总会老总的吩咐前来通知一下你是不是很疑惑？哈哈，他依然是我的死对头，一直都是，只不过这次他可是有求于我，被我讹了一大笔，出于回礼，我答应了他一个小小的要求”，黑衣人原地走了几步，眼睛余光斜斜的扫视着我，拍了拍怀中，坏笑着说：“这个东西上可是带着你的指纹哦…”。“你想怎么样？”，我死死盯着他每个动作。“没想怎么样，先跟我来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上前不等我说话，搂着我的肩膀就上了他的黑色小车…”。

　　小三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头，使出全力向山底下扔去，一腔的怒火堆积在胸口，他需要发泄：“车开到夜总会门口停下来。黑衣人把我往保安手里一丢，让他们将我压住后，一同坐上了去顶层的电梯…终于又见到了这位夜总会的老总，我恨的是咬牙切齿，只记得当时我满脑子被报仇两个字充斥着，怒视着眼前两个恶棍，恨不得他们立马死去…但我办不到，在这势单力孤，黑色地盘上我能做什么？只能低头诅咒!“我可把你要的人带来了，这把刀也给你。我倒是对你的处理方式有点感兴趣了”，黑衣人将怀里的刀扔到桌子上，对着夜总会老总一屁股坐上了一旁的太师椅。夜总会老总没有理会黑衣人的话，踱着方步来到我身前，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扫视着我，让我真切的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寒意。“敢抢我的女人，哼！早说了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年轻人，太冲动。就在那天山顶之上，你和黑龙帮交易的时候，我收到了消息，还好赶在你快被砍死的时候，我和黑龙帮老大通了个电话，这才让他们卖个面子停下的手…呵呵，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么？”，他拍了拍我的脸继续说道：“放心，别用这样恐惧的眼神看我，虽然你应该感到恐惧。我既然救了你自然是不会杀你的，我要你帮我做事！哼哼，我很欣赏你的执着，也听说你当过兵，成绩还不错，说不准锻炼一下是个人才…那就这样吧，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混了”，不等我拒绝，他指了指桌子上那把带血的钢刀阴冷的喝道：“千万别拒绝我，我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把它扔给警察，随便帮你捏造个杀人的事实，要知道，在我嘴里白的变黑的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和阿云一直都在他们设的套里边跑来跑去，从没有脱离开过…我绝望的问他需要我做些什么，他说：“很好！我越来越欣赏你了，你做出了很明智的选择。要知道我可是留了你一年的时间去养伤的啊，啊哈哈啊…”，他狂笑着，突然双手撑在我的肩头，狰狞的脸几乎贴着我的脸：“任务很简单，做我秘密的跑腿罢了。我不限制你的自由，但是一旦有任务我就会电话通知你。黄毛，给他手机”…就这样我被他们“请”出了夜总会，是的，从进去时候的押解到出门时候的“热情相送”，很讽刺的对比不是么？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而言从废物变成了再生用品的时候，那他就不再被丢弃进垃圾桶了。而就在那天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我接下来的命运就被定格了，身上那个手机，或许应该称作是对讲机吧，也很自然的给我安排好了以后生活的一切，白的真的会变成黑的….”。

　　小三蹲下身子，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鸢”字：“这是我当时的代号，在那一行混总得有个代号，于是我自己起了一个。“鸢”，传说中的鸟，美丽而又充满着霸气，喜欢在恶劣的环境中求生存…这是值得我学习的，我也一直在向这个目标靠近着。每次电话一响，我就要无条件服从电话里的命令。而在出门做任务前，我都会带上一个面具，只有在这面具下我才有勇气去昧着良心完成那一次比一次危险和黑暗的使命。从起初的黑帮群架到后来的打家劫舍，偷渡违禁品，毒品交易…这些几乎充斥了我的整个生活！我清晰记得有次为完成任务，差点要了我的命！那是在夜总会手下做事第三年，一天我接到老总的电话，要我去锡城相邻的沙市进行一次地下交易，为了掩盖身份，他还给我做了一套假证，什么都有，身份证，驾驶证，工作证…很顺利的我就混入了沙市，可就在那次交易的时候，不知谁暗地里和当地警察透露了风声，沙市疯狂的警力竟然全体出动，在沙市警察的围捕下，我胸口连中两枪，万般无奈之下，最终我取下面具，混入人群这才逃回锡城！很庆幸的是当时没人知道我的长相，包括一起前往沙城的同伴们，同样感到庆幸的是胸口的两枪并未能击中要害…秘密跑腿，我记得他是这么说的，现在想来当时真的被骗了，但我还是无奈的认命，就是让时间倒退到夜总会老总办公室的那天，他即使是让我做个职业杀手，我想我也会答应下来的…因为，我需要报仇，我需要潜伏在他身边，等待机会…等待机会为阿云和月儿报仇！这个信念一直在我脑海里，永远都挥不去。潜伏在老总身边有三年多，坏事做的自己都已经忘了有多少，但很幸运的我没被警察逮到。万一逮到…呵对于我们做手下的，谁又能体谅我们的死活呢？就因为我是他的秘密跑腿？说白了，我只是他的一个工具。我可不相信他能为我这个昔日的情敌，当时的玩物大撒金银…也就是在这三年里，我摸透了老总的出行路线，生活习惯，连他有几所住宅，几个女人都搞的一清二楚…”。

　　“那逮到机会报仇了么？”，霖站起身拍拍尘土，伸了个懒腰问道。“找到了”，小三突然自嘲一笑，指了下几十米远的山崖：“就在那个谷底…”。“嗯？”，霖好奇的跟着小三跑了过去….站在悬崖边上，只能看清下边黑漆漆的一片。“来这儿祭奠阿云和月儿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是从这掉下去的…不过奇迹般的，我竟然没死…不但没死，而且…”，小三骤然一拳砸在崖边一棵古松上…“咔咔”，树连根而断，坠落悬崖，看的身旁的霖一阵惊恐。“或许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等我在谷底醒来，我竟然发现我拥有了这般神力！可是…”，小三落寞的往回走：“那时候我以为我可以为阿云和月儿报仇了…拼命跑下山，结果…”。“结果怎么了？”，霖跑过来，抓着小三的臂膀急切的问道。小三回撇过脸，望着身旁的美女，摇摇脑袋，一阵苦笑：“呵呵，结果…结果就在半山腰的水塘里看到了个没穿衣服的美女…”。“你！你！！你！！！”，霖说不出话了，脸刷的一下就变红了，使命的掐了一把小三的臂膀，疼的小三“啊”的直叫…或许女人都是一个样子的，时间也改变不了。哪怕是500年。故事讲完了，小三心底一阵的舒坦，很是感激的看着眼前不断打哈欠的美丽少女，在这个迷人的女孩的要求下，他们互相搀扶着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