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爱神与战神

　　为何爱神与战神喜欢同时出现？

　　——张祖凡

　　我在躲避，但是我在躲避什么？我能躲避得了吗？

　　迟疑的笛声透露了我的忧虑。

　　“吹得很好，可是过于忧伤，让人听了伤心。”李子圣递给我一个削好的苹果。

　　李子圣削苹果的水平好得没话说，真不愧是家里种果树的。

　　圣诞节那晚以后，我和李子圣的关系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两个人的感情一日好过一日却也是事实，至少我已经完全改口叫他“子圣”了，而不是“李子圣”，除非生气。双方对这种关系一直处于默认的状态，偶尔也会牵手而行。不过每次牵手，我都有些害羞，尤其是在公众场合。很奇怪，因为以前沃尔特就算拥抱我，我也没有脸红的感觉。或许，这是因为李子圣是特别的吧。我给自己解释。

　　莱特和密尔顿都未曾特意找过我，但是我们在超市和餐厅碰到过好几回。犹如没有发生过任何特别的事，他们和我们打招呼时非常热情友好，反倒是我感觉不自然。当莱特为打架的事向子圣道歉时，我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看着他充满真诚与热情的眼睛，我却反而隐隐不安。

　　我并没有向子圣解释当晚的事情，他问过一回，但发现我愣愣出神装傻后，就再也没提。

　　子圣非常善解人意，知道我不喜欢提以前的事，就经常说些自己家乡的旧事让我开怀。有一次他提到了笛子，说曾经有位舍友能吹一手好笛，我就把中国带来的笛子取出来为他演奏。自从爸爸去世以后，我就一直没有吹笛，当时还很担心像弹琴一般演奏不好，好在有子圣一直在一旁鼓励，总算没有打退堂鼓。

　　“笛声就是你的心声，反过来也会影响人的情绪，你应该多吹一些欢快的曲子。”子圣接过笛子试了一下音，很快就吹了一小段轻快的曲子。我双目圆睁，一脸不可思议。

　　“别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好歹与那位同学同住四年，耳濡目染，再怎么笨也会一点，不过我只会这么一首，你叫我吹其它的曲子，我可不会。”子圣笑着把笛子递还给我。

　　“你还会什么？老实交待。”我面带嗔怒，却止不住自己目光中的欣喜与欣赏。

　　“不会了，真的，我就学过一点笛子。倒是你，应该老实交待还有什么压箱底。”子圣笑着反击，现在他已经很会察言观色了，不再畏惧我的假象。

　　“真狡猾，想白白捞取本姑娘的宝贵资料！不过，你真的想知道？”

　　自从上次我关于自己的年龄说漏了嘴，子圣就开始不时地打探我的个人资料，甚至达到了不遗余力的地步。“我怕因为拐骗未成年人被告上法庭。”这是他给我的理由。我也乐得戏弄他，以至于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我现在的监护人到底是谁。这令他颇为懊丧。

　　“当然。”

　　“报价。”

　　“无价。”

　　“不行，我讲究实惠。”我一边窃喜，一边嘴上不饶人。

　　“两个苹果。”

　　“削好的。外加一杯西瓜汁。”

　　“成交。”

　　“成交。”

　　我们击掌为鸣。

　　然后，我拉着李子圣跑进了音乐教室。那里有一架钢琴。

　　摸着琴键，我在心里默默祷告：爸爸，如果你希望我和子圣在一起，就让我弹奏成功吧。

　　试了一下音，一首《致爸爸：爱意无痕》自然而然地在教室回响起来。

　　曲子弹完了，没有一个音符出错，而且那种流畅几乎感觉不出练习中断的间隔。

　　但是，我却呆坐在琴椅上，泪流满面。

　　岁月啊，从未带走爸爸的爱意。我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实现爸爸的遗愿而喜极而泣。

　　一双温柔的手捂上了我的脸，为我轻轻擦拭眼泪。

　　那双充满包容的眼睛，捧住了我脆弱的心。

　　“对不起。”

　　“不，弹得很好，是我听过的最好的演奏。无论曲子还是弹奏，都充满了感情。”

　　“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如果有机会我想多听听。”

　　“子圣，请不要离开我，我愿意每天弹给你听。”

　　“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捧着我的脸的手如此温暖，注视我的目光如此真切。

　　我闭上了眼睛，露出了幸福的微笑。我得到了爸爸的祝福。

　　柔软的嘴唇贴上了我的唇。

　　只是轻轻一下，没有燃烧的火焰，只有温馨的暖意。

　　这就是子圣的爱，安详而温暖，却又不失醇厚。

　　当子圣的嘴唇离开时，我满脸通红地投进了他的怀抱，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我爱你，兰兰。”富有磁性的嗓音在我耳边轻轻回荡。

　　我用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回应这令人无比害羞的话。

　　“谢谢，爸爸。”我默默向上空祷语。

　　但是一切真的如此美好吗？我真的能接受子圣的爱吗？或许是我多心，但是当我们走出教室时，我回首望去，刚才的一切却如在梦中，唯有牵着我手的子圣是真实的。

　　“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点怀疑刚才是在做梦。”

　　“我们可以重新来一次。我随时准备着。”

　　“想得美。”我一甩手，扭头就跑，脸上一阵发热。

　　牵手回到子圣宿舍楼，我们的笑声却嘎然而止。

　　沃尔特和莱特站在楼前。

　　一时间，我不知所措，犹如犯错的孩子，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短短几秒钟，犹如几个世纪，横亘在我和沃尔特之间。

　　太阳神因为爱情甘愿留在人间，失却了神光，现在他又失去了爱情，是否从此走向黑暗？

　　沃尔特神色木然，但那双蓝色的眼眸隐隐燃烧着怒火，烧毁人间的怒火，似乎只要我稍有动弹，就会爆发。我曾见过这样的沃尔特，但那并不是我所熟悉的沃尔特；我感到深深的恐惧，因为他的眼睛盯着子圣，而不是我。

　　我不敢动，但是子圣却动了。他松开牵着我的手，走向沃尔特。一瞬间，我惊慌失措。

　　不，我不能就让子圣一个人单独面对沃尔特。这是我唯一的想法。

　　我踉跄着跟了上去，终于抢在子圣之前站到了沃尔特面前。

　　真是一种讽刺，沃尔特为了保护我，独自前去面对家族的压力，我却为了保护子圣，站在了他的对面。

　　这，是悲哀，沃尔特和我的悲哀。从此，我们将断绝亲人般的感情。就像沃尔特向家族挑战时将家族的亲人视为“怪兽”一样，现在的他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只强大而不得不面对的“怪兽”？

　　沃尔特的目光终于转到了我的身上，却是怜爱中带着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爱上他？为什么你会在短短两个星期里爱上他？我们每天在一起整整有三个月呀！

　　我感受到了责备。

　　我无言。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爱情没有理由，但是我的选择对沃尔特造成伤害却是真真切切的，而且我确实有责任——我对沃尔特的感情是不假，但是我从未对他准确说明。可是我又如何说明？

　　“这些日子过得好吗？”终于，还是沃尔特先开了口。

　　不管如何，我还是对沃尔特的问候感到温暖。可是我又有些尴尬，因为我的好就意味着子圣带给了我快乐。但是，我的好确实真的。这些平淡而充实的日子，正是爸爸离开以后我一直所向往的，而且我的灵感也正在迅速恢复。

　　“谢谢，我很好。你呢？”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微笑，但是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笑是哪一种。

　　“那就好。看来他的确给你带来了不少快乐。”我的微笑陨落。

　　“不要这样。这让我觉得自己在你面前是不受欢迎的人。难道短短两个星期他就成功地让你讨厌我了？”

　　“怎么会呢？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从来没有变过。”我竭力挽救我的笑容。

　　“那太好了。我想他也不可能会傻到以诋毁对手来获得胜利；如果是那样，我会为自己不得不面对卑鄙、愚笨的对手而感到痛苦的。”

　　我的笑容再也无法维持。

　　“不用把自己想得太高，我从未问过你的事；也不要把我想得太低，至少我对萨莉的朋友从未用过这种词语或假设。”子圣不再沉默。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现在我只想和萨莉说话，请不要打断我们的对话。不过我也告诉你，对你，我本来没什么话要说，但是你既然如此自卑——你若始终保持沉默，我可能会更加欣赏你——我不如奉劝你，你决定自己的现在的位置以前，最好先检查一下自己的实力和自信，至于别人怎么看待，倒大可不必理会，因为既然萨莉目前选择了你，就说明了你的实力和地位，我不会看低你，但这也意味着你最好早点做准备，因为我相信你的挑战者不止我一个，而且他们的想法也和我一样。”沃尔特若有所思地看了莱特一眼。

　　我顺眼望去，这才发现莱特的左眼青了一块，但是他同样目无表情地盯着子圣。我不得不捂住嘴巴，抑制自己想呕吐的感觉：天呐，我不要，我不要因为我而产生暴力，我不要有任何人在暴力中受伤！突然间，我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仿佛子圣在沃尔特的殴打之下口吐鲜血的一幕即将发生。

　　“萨莉，不要害怕，这是他必然要接受的挑战，因为你选择了他，不是吗？不过，如果他有足够的实力，我想他一定能挺住。啊，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现在我有追求你的资格了。”沃尔特微笑着。

　　但是我却只感到更多的恐惧。

　　他什么都知道，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感受。

　　我终于忍不住干呕着弯下了腰。

　　“萨莉，你怎么了？”子圣惊慌地扶住我，却怒视着沃尔特，“混蛋，你还有没有人性？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

　　“我折磨她？你知道我多么希望现在搀扶她的是自己的双手？我多么希望把她呵护在自己的怀里？你知道为了取得和你同等的追求资格，我付出了什么代价？可是，现在我却只能束手站在这里，什么也不能做，你知道我有多么难受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都是因为我知道她选择了你，希望你扶着她！”沃尔特语气激动，双手握拳，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一步。

　　子圣的怒意在这番话下渐渐消失。

　　“沃尔特说的对，现在有你在萨莉身边，我们没有资格碰她。不过，我也不希望萨莉这样痛苦。沃尔特，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现在你这样，只会更加伤害萨莉。”莱特上前试图拉走沃尔特。

　　沃尔特一甩手臂，瞪了他一眼，自己转身而去。

　　莱特站在原地失神了一会儿才默默离开。

　　终于，我捂着嘴巴的手放开了，呕出来的却是止不住的眼泪。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难道这是对我没有跟随爸爸而去的惩罚？

　　子圣默默蹲在我身边，我却不敢碰他。

　　我愣愣地出神望着沃尔特消失的方向，张着嘴不停地哭，却没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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