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劫（前传） 第十三章 波谷蜃龙

　　（《大荒东经》：“东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日月所出。有波谷山者，有大人之国。有大人之市，名曰大人之堂。有一大人踆其上，张其两耳。”）

　　云梦大泽东际的北海上，断涯父子海中冰山上空向东归家，他们国土大人国也是一个岛国，名为波谷山，处在东北极－－北海与东海的交界之处，那里没有云梦大泽上空密厚的缭绕云雾，日月之光可以普照。

　　“正月快要从大言山上升起来了。快加速回去！”断涯突然发话催促，打断了夸父带给泠舟的一路困扰沉思。抬头极目向东南方望去，海天连接成一色的墨蓝帷幕中央，渺如一黛岩大言山上空，银白的月亮如一轮冰盘，正向西边移来，倒影在碧海中成零碎的滚珠碎玉。

　　“正月，哈哈，不就是太阳神帝俊和月御母的第一个女儿吗？她的灵力是十二月中最高的。这么说，今夜不仅有蜃龙诞生，还有新的蜃蛋生出？！”泠舟一边兴奋地喋喋叨唠着，一边移快云团追赶父亲，无边的风声呼呼掠过，无启国带给他的无尽疑问思绪全抛扔掉脑后。

　　“是呀，正月的灵力最强，她的月魄精魂之光也最明亮。只有在正月交配生下的蜃蛋，才最有可能孵化出蜃龙，变幻出最美的幻想，甚至可以让有缘人从幻像看到实象。快走，大家快要等不及了。别误了大事。”断涯絮絮地回答着，速度却没因此耽误，脚下云团生风，与一直沉默不语的其前判若两人，难怪，这是播种和收获的季节，他也有凡人一样的丰收的期盼和收获的喜悦。只是苦了云团中的李牧二人，颠簸不断。

　　云团的突然加速，使李牧二人措手不及，上端身子被牵带急速前倾，脸面眼看要撞到云壁，虽然不会被伤及，但只怕被弹回漏了马脚，李牧习惯性地随鬼一起伸手抵挡，出逃的喜悦使他浑忘了双手上蕴藏的巨力，云壁在巨力下向前鼓胀破开，两人随着惯力从破口处向前抛落下坠。

　　泠舟被眼下突如其来显现的一团物什惊呆了，驻步细辨，看清是李牧二人，连忙下移云团，在二人跌落海中之前接住了他们。李牧两人被泠舟分放在肩膀两端，犹如被放在用整山雕刻的人像肩头上的两个婴孩。

　　“你们干嘛躲在我的云团中？想来大人国看海市蜃楼，可以直接告诉我呀？”泠舟好奇询问两人，脚下仍疾行如风。

　　两人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鬼容区解释说：“我们很想见识海市蜃楼，可惜李牧被他的父亲禁闭，多亏借藏在你的云团中，才有机会来一睹风采，真是不胜感谢。”

　　李牧也接口笑说：“我们怕被我父亲发现，所以并有惊动你，请见谅。你可要帮我们，千万不要送我回去，我被我父亲整整关闭了十几年，快闷坏了。”

　　泠舟惊讶地疑问：“关闭十几年？你犯了什么大错？”

　　李牧知道一时也说不清楚，叹口气简明说：“唉，我们年轻人喜欢四处游玩，父母都喜欢孩子平安，不想他们冒险，你明白的。”

　　泠舟大有同感地点头，拍拍二人道：“我明白，放心吧，我不会泄露秘密，好好令你们见识一下海市蜃楼。”说道海市蜃楼，表情抑制不住地兴奋，“这蜃龙一出世，父辈们就要给我们举行成人礼，从此就可以自行主张，不受限制了。”两人听了无不艳羡神往。

　　月亮露出了全貌，满放冰轮金光，倒影在墨蓝的无垠海面上，像揉碎的梦境。波谷山就在前方，隐约可见被一片巨云遮蔽，断涯匆匆奔去，完全没有觉察身后的变数。

　　海风呼啸穿梭而过，猎猎吹散扯动三人的衣袂和发丝，却吹不散三人对蜃龙的澎湃热情和激烈讨论。

　　“听说蜃龙从口中吐出的气，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幻影，这些幻影大多数是亭台楼阁，是谁都没见到过的豪华，从窗口里可以看到穿戴华丽的贵人们在活动。连海内的凡人都能看到，真有这般宏伟壮观吗？”李牧新奇又兴奋地询问泠舟，双手紧紧攀拉着他的一只耳朵，肩上可没有云团中舒服，可是两人却不亦乐乎。虽然波谷山与云梦大泽的距离，要比中土大陆近得多，可是泽上缭绕弥漫的云雾却阻隔了云梦人的视线，海中冰山的险阻，是他们很少去大人国亲身经历，海市蜃楼对他们来说虽咫尺却如天涯，百闻从未一见

　　“当然是真的！”泠舟神气地回答，“这些幻象姿态美丽惊人，而且这些幻影还随人不同，就算看同一个幻影，在不同人眼里也有细节差别。”

　　“这么说，蜃龙吐出的幻象能占卜观者的命运，不是无稽之谈。”鬼容区淡淡地抛出这么一句问话。

　　泠舟却是大大地吃惊，赞叹道：“你竟然知道这个，知识见闻真是渊博。”然后恍然大悟，兴致顿失，“我竟忘了，你们鬼国人能知晓过去，你既然知道，我就不说了。”

　　“不不，我并不知道，我们鬼国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知晓过去的天赋。只是因为我们没有本体，天性就多了些灵敏悟性，又喜欢探究收集各种物态知识，所以知道的东西就多了些。”鬼容区解释道。

　　“唔，原来是这样，可是你们的知识渊博，没人可比的。”泠舟叹然。

　　李牧连忙追问：“蜃楼为什么要出现在海市？你见过多少次？每次看到的幻象都一样吗？”

　　泠舟重拾兴趣，答道：“在波谷山附近有座大人堂山，那里是我们的神殿，也是进行海货贸易的地方，所以我们也叫做海市。蜃龙出世后，我们会在海市祭奠举行成人礼，成人的年轻人会通过蜃象预知自己的未来，好避凶趋吉。”

　　鬼容区笑道:“你们大人国人有十万八千年的寿命，又有非凡的本领，竟然还要占卜命运？那生命岂不是更枯燥无味？占卜准吗？”

　　泠舟有些无奈：“其实没几个人相信的，只是把它当作一种仪式，之后叶柄没什么忌讳。只不过我们大人国人喜欢遨游海上，到处冒险。所以大人们希望用幻象能给我们一些提示，好安然一生。”

　　鬼容区叹道：“这就是生命和人性的无奈与矛盾。”

　　李牧却是有点失望：“这么说你也没见过蜃象。”

　　泠舟有些不服气，刚要争辩，鬼容区怕两人争执，又扫他兴，连忙插口问：“听说蜃大都栖息在海岸，大夏海泽到处是是连绵不尽的海岸沙滩，为什么只选择在你们这里呢。”

　　泠舟回答道：“这蜃龙自己是不会生育的，都是由蛋卵孵化出来的。这蜃蛋被产出后，要借助云雷被击中深埋进海岸泥沙中，在几十米的地方才会孵化。我们大人国人脚下都有云团可以制造云雷。在两三百年后，蛋周围的土变成石头，开始向天空上升，找到月光后岩石崩落，才会有生成的蜃出现。至于那些受到雷击却没有进入地下的蛋，只能长成雉鸡，有许多雉鸡都是由变不成蜃的蛋孵出来的，但如果这些雉鸡跳进海里，就会变成蜃。可惜这些雉鸡胆子很小，我们怎么驱赶，都不愿跳进海中。所以蜃龙的数量很是少，有幸见到的机会和几率更是少之又少。”

　　两人更是惊奇万分：“蜃龙自己是不会生育？那蜃蛋那里来的？”

　　“是那些没变成蜃龙的雉鸡和我们波谷山的”泠舟正在回答，却被前方断涯催促的声音打断了，泠舟连忙应声：“来了！”然后抛了一个玄虚给二人：“波谷山到了，你们藏回我的云团中，看看就知道了。”

　　泠舟不满三百岁，还从未见过蜃龙出生的场景，难怪兴致倏忽高涨。

　　圆月已升至中天，飞彩凝辉。空中突然传来群鸟振翅之声，一群雉鸟从波谷山的海滩边飞起，沐浴月华，扑簌飞向波谷山中的密林中，栗红色的眼眶如一支支红烛，斑斓鲜艳的羽毛在月下放彩。一团团云朵如棋盘上摆放整齐的白子，星罗棋布在波谷山边界上空。李牧二人发现，山海交界之处的地形十分怪异。近海的边沿是一圈连绵起伏、平坦无壑的石堆屏，不像礁石，也不似山岩。

　　石堆内被一片青色温泉覆盖，翻腾沸滚着黄色泉水，却不见热气冒出。泉水突然从低向波谷山内段的高处卷去，黄色沙滩渐露，布着许多鹅卵大小的珍珠。泉水渐渐消失，李牧两人突然看清哪是泉水，竟是一条条黄头绿身巨蛇，成千上万条地纠缠滚涌着离去。两人才明白，那些鹅卵是蛇交配产下的蛋。

　　泠舟刚飞到断涯身边立定，沙滩上空那片遮天镶边的巨云迅速压降下来，惊了云团中的李牧二人一跳。云上立着许多巨人，两人才明白巨云是他们脚下的云团汇聚，难怪有那么多规则的镶边。断涯看了看月色，道：“开始吧。”

　　那些巨人点了点头，又升至半空，分成男女两列，一对对像决斗似的狠狠奔向对方，云团相触撞击，无数道银色闪电像曲折盘绕的发光藤蔓树根须般，伴随着震耳雷鸣击向海滩上的蛇卵和海边礁石，海滩上沙尘纷扬，李牧两人虽然均惋惜这些新生的蛋卵，会被击碎破裂，满目苍绎，心中有些不忍，可又无法插手。

　　雷电过后，沙滩平坦如初，上竟没有一粒蛋卵，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两人揉了揉眼睛，放出灵光，才看到沙下几十米的地方盘卷一条条土红色小蛇，不过也看到一些蛋卵，浅浅埋在沙中。

　　正诧异间，海边礁石，竟纷纷破裂向天空上升，一块块巨石有十几米高，竟轻盈如鸟，仿佛有灵性在寻找月亮，他们在月光下盘旋。轰隆一声崩落，碎石中生出一只只雉鸟。

　　惊诧万分的两人，突然感觉云团不断震动，原来是泠舟在发颤。听到他失望的声音：“怎么都是雉鸟？！”断涯却没有回答，手指向上挥动，仍在半空的巨人围成圈包抄围拢那些新生的雉鸟。

　　“他们要干什么？”李牧忍不住询问鬼，他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向上继续看。

　　只见那些雉鸟扑簌飞腾，却好像被囚禁般无法飞出一个圈，竟向海中投去，可是翅膀却努力向上挣脱。围在外围那些巨人好像撒了一个隐形大网，将它们笼罩在其中似的。一次次撒向大海，那些雉鸟却凭命挣脱。巨人们最后只得放手。都惊慌失措地簌簌飞向波谷山的密林中。

　　泠舟叹气地说：”没胆子的家伙，你们也只配做雉鸟！”突然又是一阵轰鸣，竟然还有最后一块巨石没孵化，碎石中竟飞出一只巨大通身土红色的怪物，身上好像套着鳖壳。

　　首部顶着鹿一样分叉的角，一张精钢色的锋利鹰嘴，锐利的鹰眼，头部覆盖着渐变色火焰一样的火焰，延伸成一线从脖子到尾巴，像一长条火舌。身上是是暗土色的鳞片，鳞片从腰往后却是向前逆生的。背部套在像龟壳一样的硬甲，上面向后鳞生一片片精钢色的鹰嘴形的硬片，身下四只锋利的蛟爪。在空中自由舞动一阵，飞扑向海中遨游，巨人们连忙追赶，准备逮捕。断涯甩了一句话：“你立在这里，别动。”

　　急速飞向海中。

　　灵州跺了跺脚，失望地立在原地。李牧两人趁机询问泠舟：“那就是蜃龙吗？”。

　　听到“正是”的回答，均有些失望，不想是这般样子。

　　鬼容区道：“我明白了，蜃龙是刚才的那些巨蛇与雉鸟生下的。所以长相汇集鸟蛇之样。可是为什么却长着鹿角呢？”

　　“我也不太清楚，我想可能和那些蛇的食物有关系吧。刚才你们见到的那些黄头青蛇，专门生长在波谷山上，只以鹿为食。”

　　李牧问：“它怎么不吐蜃象呢？”

　　“它可不是轻易就吐蜃象的，先要饱食一顿才会吐。等举行成人礼那天，你们就会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