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劫（前传） 第六章 雍狐之山

　　（《管子.地数》：“雍狐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蚩尤受而制之以戟、芮戈，是岁相兼者诸侯者十二。”

　　－－注：雍狐山上流出金水，蚩尤受到神的指点，把这些金水冶炼成做成武器，用来与其它部族作战，结果在一年之内就征服了十二个部族。）

　　女娇却发现白毛在身上逐渐密布延展，一直蔓到玉臂皓腕上，娇靥上也觉得麻痒难耐。她伸出柔荑正要抚摸，猛然发现垂拂胸前的青黑长发，颜色正渐渐转变成青白色，还在慢慢缩短。

　　“不！不！”女娇抱头尖叫哀嚎，却无法阻止变身。有粗长的雪青色狐毛如雨后春草般密密麻麻地疯狂杂长，娇躯也在逐渐缩小，终于支撑不住，趴伏于地。

　　灵气散尽，九尾狐原形现出，发出一声凄厉的似婴儿般的哭泣声，窜奔向洞中。牛怪连忙挥出灵力，接连不断向洞中乱射，灵力全悉被洞中灵雾吸去，九尾狐却早不见了踪影。灵雾竟渐渐变转颜色，由白到黄到橙，最后变成妖艳的血红色，似喷涌的烈焰。

　　“真是死性不改！我要将你碎尸万段！”蚩尤狠狠地骂道，他以为九尾狐还在耍诡计，又狠狠补上一掌黑气，急速射向雾气核心。黑气在雾心腾翻滚涌如沸水，牛怪们见势不妙，连忙后跳躲避。“嘭”的一声巨响，雾气炸裂开来，疾燃出金红的火焰流窜四射，蔓延成火海，充溢整个山洞中。黑雾青烟腾腾的哦不断地冲滚出来，一条金色水流缓缓流出洞口，在沙地上四处蛇行。

　　小牛怪们怔怔瞪着水上冒出的腾腾热气，不明所以然，蚩尤却哈哈大笑：“天助我也，碧金丹自熔成金水了。”高兴使他无暇细究洞中怎么会有火生成，只是断定九尾狐必死无疑，当下指挥命令牛怪们打炼锻造金器。

　　呲铁兽们在蚩尤指导下，按着冯夷传授的冶金术锻造兵器，忙得不亦乐乎，先分沙土截金水，又将其放进携带的模具中，吸取溪水喷射淬炼，又抡起铁拳打炼。山间想起叮叮当当的捶打之声，牛怪们奋力埋头炼金器。

　　旁侧密林里，一双血红眼睛密切注视他们的手头工作，随后消失不见了。

　　不一会就打好了几把金光闪闪的兵器，都激动又兴奋地端详摩挲着，舞动起来，爱不释手。前边的突然叫道：“咦，怎么不流金水了。”蚩尤闻声抢先跑近洞口，只听得轰隆声响，洞底面层全部下塌，现出一个黑幽幽的无底洞，隐隐显出黄色。

　　正在此间，山脚下突然有地动山摇的响动。蚩尤一挥手，牛怪们都连忙闭上了嘴，周围一片寂静。响动却越来越逼近。蚩尤仔细听辨，踏步声连成一片，夹杂着各种怒吼声。

　　蚩尤眉头紧皱，暗叫不好。连忙跳上黑雾，半空探头一看，狐狸精们领着附近山头的各部族，正奔腾而来，山间尘土飞扬，林木尽毁成平地。

　　蚩尤认清一共有十二部族，都不是好惹的角色，有：

　　钩吾山的羊怪，狍鸮。人面羊身，首部有一双弯曲的兽角，一只巨嘴，利齿如锯，锋利如虎齿……他的眼睛长在腋窝，却非常敏锐有神。走路时，头着地拱起身倒立着走路。喜欢吃人修炼，学凡人婴儿哭啼诱杀凡人，非常贪婪，吃不完时，会把人身的各个部位咬碎。

　　北嚣山的虎狗怪，独谷，狗头虎身马尾，一身白毛猪鬣。

　　谯明山的豪猪怪，孟槐。遍身红色软毛，能预知凶邪之气。

　　丹熏山的鼠怪，耳鼠，鼠身兔首鹿耳，喜欢学狗嗥叫，用尾巴飞行，能辟百毒。

　　蔓联山的猿猴怪，足訾。浑身鬣毛，双臂长满花纹，牛尾马蹄。

　　单张山的豹怪，诸犍。形状像豹子却拖着一条长尾，人首牛耳，一只眼睛，行走时用嘴衔着尾巴，卧睡时就将尾巴盘蜷起来。

　　灌题山的野鸡精，已修成人面，原形仍是雌野鸡，善于跳跃。

　　狱法山的狗怪，山挥，长着人的面孔，擅长投掷，它走起来就像刮风，一出现天下就会起大风。

　　北岳山的诸怀，形状像一般的牛，长着四只角、人的眼睛猪的耳朵，发出的声音如同大雁鸣叫，喜欢吃人修炼。

　　浑夕山的蛇怪，肥遗。长着一个头两个身子的蛇，善于吸水制造干旱，在凡间哪个地方出现就会发生大旱灾。

　　归山的羚羊怪，会，有四只角，长着马一样的尾巴和鸡一样的爪子，善于旋转起舞。

　　景山的蛇鸟怪，酸与，形状像一般的蛇，长有四只翅膀、六只眼睛、三只脚。

　　这些兽怪至少有几百年的寿命，因此而有灵气和修行，组成自己部族霸占领地修炼，不像普通动物那样四处分布。他们同蚩尤一样原是半兽人，为了更好修炼，提升灵力，而寻找旁门左道，不同种类之间互相交媾，生下具有多种族特征的半兽人，以互补长短，从而长得有些奇怪，或多角少目，或多尾多足等……

　　后来半兽人拆分为人族和兽族，女娲化黄河为界，兽族都居在黄河之北的北方继续修炼，虽然依靠灵力，或保持或恢复一些人相，可人类的智慧被剥夺，兽性完全显露，异常地残暴。

　　蚩尤看着这些黑压压一片、如潮水般涌动扑来的各族兽怪们，心中暗想：“冯夷教导我学会软硬兼施，镇压收服各兽族，积聚它们的力量归我所用。可是一个九尾狐已经消耗我不少心力，我总不能把他们一个个收拾过来，看来得找一个出头的灭灭他志气。”

　　思定后，蚩尤缓缓降落半山一大片平地处，拦住了众怪去路，其它呲铁兽也纷纷持兵器御风落在蚩尤身后。众怪猛见面前一块黑云降落，四处金光闪闪，初以为神人降临。再一看云雾之人竟是蚩尤，有惊疑的，有艳羡的，有吃惊的，有不甘的，有胆怯的不过都一致认定是蚩尤吃了碧金丹，才迅速有如此神力。也更肯定碧金丹的神效，更相信狐狸们说，她们能修的如此完美的人形，都是因为吃了碧金丹。

　　众兽怪个个都恨不得杀了蚩尤一众，占得头功，抢到碧金丹。可是他们一来忌讳呲铁兽的铜头铁臂，二来怕决斗时损耗灵力，被其他部族抢了头功，所以没怪愿做出头鸟。

　　众怪正犹豫间，一阵嚎啸如雷鸣般震耳响荡，震得四围密林左右摇摆，树叶簌簌飘落。啸声过后，一只怪站了出来。

　　蚩尤细细打量此怪，只见他面色金黄，独只环眼炯炯有神，浑身透出凛凛威风，一条长尾在脖子上缠了三圈，尾部打了个结挂在嘴中獠牙上。蚩尤认得这正是单张山的长尾豹王诸犍。古人常云虎为百兽之王，群兽惧怕，可唯独豹子不怕，因为速度飞快身形矫捷，攀树越崖，老虎拿它无法。

　　诸犍厉声说：“蚩尤，这碧金丹为狐族所有，你与女娇一向交好，竟然公然夺为己有。好在女娇事先察觉，请我们来帮忙，你快交出碧金丹，否则你们牛族今日别想活命下山。”

　　蚩尤冷笑一声：“哼，别说得那么好听，好像是来主持公道的，还不是想抢占碧金丹为自己所有。我们兽族的规矩可是－－谁强谁抢到好地方。当年我的领地被你夺取，被逼投奔寸土不胜的葛庐山，吃尽了苦头。我可一直没找你算账，今天我倒要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真本事！”

　　诸犍道：“都说你在葛庐山练出一身铜头铁臂，我倒要见识见识！”

　　说罢尾巴收回至胯部，腾起有三米高，然后无限延长，如蛇行水中般，嗖嗖疾速奔向蚩尤缠卷而去。蚩尤脚底生风，幻影来回躲闪，豹尾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紧追不放，之隔一步之遥。蚩尤遂驾起黑雾腾在半空移动，豹尾依然追随，只是差距拉成一米之长。蚩尤上下左右闪动，豹尾打成结乱成麻，不能紧随，蚩尤趁机伸铁掌要把它拍碎。

　　诸犍连忙收回尾巴，弩起嘴巴，身后小豹怪见状连忙捂起双耳，周围部族也都纷纷效仿。蚩尤情知不妙，连移雾欺近诸犍面前动手。怎奈诸犍一声啸叫，将脚下黑雾全吹散。蚩尤只觉一道劲力摧来，整个身子如飘零落叶任风摧，身子直线抛飞有十丈远，撞在高林上，重重摔落下来，砸得树木咔嚓嚓作响，裂成碎柴，输织四处溅落，树叶全被蚩尤坚硬的身子捣成了绿酱。

　　蚩尤连忙抓起两把绿叶酱糊住双耳，刚要挣扎站起，诸犍长尾如闪电般将蚩尤困了个结实。几个弓身跃步蹿扑上来，前肢一掌重重踏压在蚩尤前胸，另一掌露出五只雪亮尖爪，直向蚩尤眼睛戳去。蚩尤瞪大了双眼，瞳孔中如利剑的五只精光钢爪越来越近。

　　在这变起倾俄间，呲铁兽有些措手不及，都呆若木鸡地定在原地。其余兽妖们都瞪圆双眼，一刻不眨，恐怕错过蚩尤鲜血直流一点点殆命的精彩死亡表演，个个都想趁机啖食蚩尤吸取灵力。

　　空气凝聚，死一般的静。忽然“噗”的一声，一道金影滑向天际，一颗头颅跟着扬空飞去，一股如注鲜血尾随冲天喷射。在赤色艳阳黄昏中，显得分外凄艳。

　　那抽搐的半截身子分明是诸犍的！兽妖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知蚩尤如何顷刻扭转生死局势。不过他们也没心探究，个个圆瞪的双眼纷纷露出贪婪的神色，望着诸犍的尸首，喉结咕咕抖动，砸吧着嘴唇大口吞咽唾沫。有银白色灵气正从那堆血肉中慢慢飘逸消散。都恨不得立马扑去吞噬，将灵力吃进自己肚中，可是又忌惮着蚩尤，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就这样静静对峙着。

　　玄嬗见此景高呼：“蚩尤是吃了碧金丹，才突然有如此大灵力，快去撕吃了它抢得灵力，机会难得不要错过！”

　　那十二部族大王，为了抢碧金丹倾巢而出，个个手下有百十多个兽妖。一千多兽怪，受如此鼓动，为了灵力谁还有所顾忌？都各自操着木石骨头之类的武器，如洪水猛兽般不要命地卷扑向蚩尤十兄弟，唯恐别怪先抢得灵力。

　　任呲铁兽有金属护身、利器在手，面对这么多兽妖，也是心有余悸。牛老二灵犀正准备劝蚩尤逃退，蚩尤却是牛眼怒睁，发起了蛮劲。他没有完成冯夷的主张建议，恐被冯夷以及众妖耻笑看不起。于是挥着金刀硬闯了上去迎战，一心要收服众妖。众呲铁兽也都硬着头皮，使出蛮力操起兵器作战。好在金兵锋利，又有不少妖兽占眼前便宜，纷纷摆手吸食身旁死尸的灵力。他们十兄弟不致被围紧。

　　雍狐山上一时间天昏地暗，杀声不绝。血色的夕阳，傍山欲坠，西边青蓝的天幕被铺染得血红，映照在雍狐山淋漓的血肉尸堆上，连成一片满目凄艳的红。

　　厮杀过多，呲铁兽渐感体力不支，此时已被紧紧包围，如瓮中之鳖。灵犀见状劝道：“大哥，此地已经没有碧金丹了，没什么可留恋的，我们不如赶紧逃掉吧。”

　　蚩尤咬牙道：“不行！”他自己心中也是进退维谷，何尝不知形式危急，只是蛮劲横发，恐怕如此逃跑被众妖嘲笑，再难收服他们。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蚩尤平生首次感觉自己如此渺小无能，又愤愤不平，恨不得自己生得三头六臂。肋下忽觉麻痒，竟果嗖嗖生出六只铁臂，挥动六把兵器砍劈。蚩尤怔瞪了半刻，心道：难道老天开眼眷顾我？

　　大喜之下，心中的压力、郁闷等一抛而光，头脑清醒许多，也意识到蛮力不行，心中忽然蹦生出一条以柔克刚的计策。六只铁掌收起金刀，啪啪挥出狂风黑沙掌，六股狂风席卷着迷沙形成浓黑雾气，弥漫整个山间。妖兽们不能视物，牛怪们趁机躲避，任他们误会自相残杀。

　　玄嬗感觉不对劲，高声疾呼：“大家快住手，打到自己人了。肥遗大王您善于吸水，肯定也善于喷水赶紧喷水灭烟。”

　　肥遗一族蛇妖听闻，纷纷摆了摆两条大尾，摇了摇头喷出一股腥臭的水柱，射向黑雾中心，风沙一时少了许多，依稀可辨眼前之景。蚩尤见状，运出十倍力气，灵犀也摇晃通天犀牛角，卷起龙卷飓风，水柱全被蒸发分化成了浓雾。

　　玄嬗见状不行，高声道：“耳鼠大王赶紧向他们喷唾液，大家快后退！”

　　众妖都大惑不解，耳鼠更是迷茫：“我什么都不会，只会辟百毒，让我吐口水干嘛？”玄嬗部署时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大家也不及多想，都依言行事。

　　蚩尤一众也是不解，有哈哈嘲笑的：“打不过我们就吐口水，真是可恶。”忽然哎呀之声不断，个个均觉头昏脑胀，浑身酸痛。

　　灵犀叫道：“不好，这耳鼠能辟百毒，口水自然更毒，才能以毒攻毒。大哥，赶紧走！”

　　蚩尤满腔不甘可是也没办法，叫一声：“走！”众人跳上半空，立于蚩尤的乌云上逃奔。

　　没有蚩尤做法，此时雾气渐渐散开。玄嬗看到一团巨大黑云掠向高空迅速移动，忙喊：“大家快追，他们要逃跑了！”

　　众妖渐渐看清蚩尤的乌云团，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追，有冲奔上山顶方向的，有俯冲向山脚下的。互相碰撞跌倒在血泊尸山中，忽看到血肉中缕缕散出的灵气，连忙争抢甚至大打出手，大把抓着血肉向嘴中堵送。

　　那些妖族大王却还是有些见地，丢弃眼前小利益，拼命追在呲铁兽所乘乌云身后。

　　乌云团上的蚩尤一众，只觉呼吸急促，肚中绞痛难耐，好像肝肠寸断般难受。作战时蚩尤一直挡在前面施法，中毒最深，忽觉满眼昏花不能视物，从云上摔堕向脚下的单狐山，昏死了过去。

　　龙雩案：1.雍狐山之地在何处至今争议不断，个人认为《山海经》中所说的“县雍山”即是“雍狐山”。原因：山中鱼能治狐臭，又富含金铜矿，旁近狐岐山，又在燕山和涿鹿一带。

　　2.《太白阳金》:“伏羲以木为兵,神农以石为兵,蚩尤以金为兵。

　　3.狍鸮，饕餮的原型，《神异经·西荒经》：“饕餮，兽名，身如牛，人面，目在腋下，食人。”后来，饕餮变成了图腾，刻于各种祭祀用的器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