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瘟疫

　　风潋等欣然入屋，草席座下。谈话间，冰凝细问此族之详细。巫伽罗大开言论，甚是自豪。原来，巍宝山族群，曾推细奴逻为首领。他文韬武略，颇有才能，组成部落联盟，创建蒙舍诏，担任诏主。此外，另有五诏，因蒙舍诏处诸诏之南，又称南诏。两年前，细奴逻改国号为大蒙国，称奇嘉王。正说间，忽然传来乐声，敲起大锣，同时，芦笙，三弦，闷笛齐奏。屋外阿诗玛、阿黑哥“呜哇哩，噻噻”吆喝著。声音嘎止，几个彝族少年头顶托盘，连连作揖。脚步纵高窜低，猴子一般。一人头顶、双臂各撑一菜盘，像是耍杂技，托著二十四道菜，别说盘碎菜污，竟连汤汁也没溅出一点。众人舞蹈歌唱，隆重登场。从过道入，将菜肴置於方桌上，又跳起来，舞蹈极熟，随心所yù，优美流畅，轻松连贯。两人舞著毛巾，怪态百出，满场游走，毫不停歇。菜有三十二道，整整齐齐摆放，形成八卦阵。肉菜有清蒸香辣鸡、白水煮rǔ猪、牛羊坨坨肉等；素菜有蘑菇木耳、面糊酸菜肉、腌萝卜丝、糍粑等；酒分糯米酒，高粱酒；还有辣椒酱、花椒汁等作料。..

　　郭崇真知是待客礼仪，甚喜。不待主家请，就率先入席。其他人也相继归座。巫伽罗道：“自贵国天可汗陛下治理大唐，好不兴旺，诚为万国之首，天下表率。敝族因学贵邦高度文明，才逐渐发展起来，终成一国之强。”风潋等皆唐人，闻言，甚是得意。唯独影梦萝不服，道：“我光严妙乐国，想当年，玉帝当政”言未讫，风潋打断她，道：“梦萝，谨言！谨言！”巫伽罗愕然，问道：“玉帝？”影梦萝干笑一声，道：“是御弟，皇上之弟也！”巫伽罗笑道：“光严妙乐国？不曾耳闻，恕我孤陋寡闻。”众人呵呵大笑，影梦萝满脸羞红，低头不语。宴席过後，众人觉得屋里闷，要出去走走。巫伽罗向内室喊道：“如迷，你出来一下！”门帘掀开，走出一彝族少女，穿百褶长裙，外套坎肩，披擦尔瓦。全身花花绿绿的，sè彩纷呈，裙边绣著jīng致花纹，腰垂荷包。带鸡冠帽，插著鸡毛，头饰琳琅满目，彩花满布。她十五六岁，肤sè极是白皙，五官jīng致如雕，容颜绝伦。十指chūn笋发，朱唇樱桃滑；媚眼含chūn意，琼鼻高又挺。娉婷婀娜，玉质冰肌，真娇欺楚女，美赛西施。少女向巫伽罗道：“阿普，甚麽事？”巫伽罗道：“各位尊客！这是我孙女儿，名叫宓莎，让她带你们四处转转罢！”

　　宓莎热情好客，汉语说得一流邦。时大唐帝国，四夷宾服，八方拱手，外族人以会说汉语为荣。众人沿路下山，见那山凹处、危崖巅、深壑中、高岭间等山地，皆建有房屋，有蒙舍诏族人居住。众族人见有外客，比较稀奇，争相观看。来至一平阳处，人口聚集较多，树干下，茅草堆、木屋前，许许多多男女或躺或座，呻吟不断。宓莎上前查看。见族人得了热病，还有的肢节痛，头疼目眩，咽喉干燥。或者舌头充血，口发恶臭。而且喷嚏不断，强烈咳嗽，胸部疼痛。更有甚者，面目溃烂，得了麻风病。宓莎见後，吓得花容失sè，骇然落泪，跑到风潋跟前，惊道：“客人，我族人得了瘟疫。诸位赶快离开罢，以防被感染。”风潋等也是惊讶，叹息不已。冰凝失声道：“我是魔女，不祥之人，一定是我的到来，才带来这场灾害。”宓莎闻得此言，愈加害怕，一溜烟跑了。

　　宓莎按原路返家，途径一处广厦，为蒙舍诏五族族长议事地。奔进内堂，见rì古阿鲁族长皮脩、黑子惹所族长罗摩，吉斯惹古族长望炎龙、帕查惹十族长独若希、连同阿莫惹古族长巫伽罗，正大声吵闹，全不理宓莎。皮脩举手呼道：“伟大的天神啊！您降下这场毒害，是因为族人违背您的指令麽？”独若希道：“胡说！自我南诏王细奴逻创立蒙舍诏，顺应天意。天地水火、rì月星辰诸神庇佑，年年风调雨顺，灾害潜消。毕摩天神怎会让瘟疫来侵害我们？”罗摩道：“我说巫伽罗族长，你无端收留外族人，兴许是他们带来的疫气。”巫伽罗道：“不可能，这些客人是唐朝贵族少年，怎会存心来害我们？”五族长各抒己见，吵嚷不休。宓莎不胜其烦，大声道：“各位族长静一静，听我一言：方才那些客人中，有一阿诗玛，所言十分利害！她说自己是魔女，瘟疫是她所带来。”众族长大惊，罗摩道：“巫伽罗族长！你家如迷都这麽说了，你还敢争辩？”巫伽罗一拍大腿，後悔万分，道：“是我误信人言，导致此祸啊！”

　　五族长带著彝族勇士，气势汹汹赶来，将风潋等团团围住，怒骂道：“万恶的外族人，你们的到来，让我等受此大难。”风潋道：“季chūn行夏令，则民多瘟疫，乃鬼神所作，夫罹此者，无常之命，岂是吾辈之过也？”他说话文绉绉，别人也听不懂。罗摩怒气冲天，吩咐勇士：“打死他！”几十名勇士持刀枪剑棍，大声吆喝著，冲向风潋，不由分说，劈头盖脸打去。那厢恼了郭崇真，上前还手。风潋一边躲闪，一边回头喊道：“大家不可伤人！”於是，冰凝、子嫣等女子也迎敌。皆施展空手夺白刃的功夫，顷刻间，将彝族勇士的兵器夺下，扔到地上。罗摩等骇然，寻思这些人会邪术，叫道：“妖人，休要逞强！来人，去蒙舍城请祭司。”

　　不一时，女祭司至。年仅廿五，姿sè绝佳，有倾国之容。黑衣黑帽，脸上涂彩。她一身灵力，jīng通巫术，能沟通鬼神，还兼任巫医之职。被尊为“毕摩”，乃天神派来的使者，地位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人所敬畏。主要职责是主持宗教及各种祭祀，教授译文，撰述或翻译彝经。一切异象或灾害，必请毕摩禳祓。并会占卜问吉凶。实乃智慧之化身。她名为秣伊阿莎，汉武帝建元年间夜郎古国人，死去多年，太yīn炼形，魂魄修成实体，此时乃一鬼巫也！秣伊阿莎莲步轻移，经过族长面前时，五族长控背躬身，不敢视之。她走到风潋面前，细看一阵，大惊失sè，捂著嘴道：“原来是‘三神同体’之神仙，啊，不是，还是地仙。”风潋笑道：“被你识破了！看来是同道中人。”秣伊阿莎回头对五族长道：“他们不知瘟疫制造者，乃神仙中人也！你们走罢，瘟疫之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五族长及勇士闻言魂飞魄散，吓得俯伏在地，战战兢兢，叩头不止。彝族人最是崇拜天神，得知风潋身份後，才知犯了亵渎神灵之罪。罗摩自视罪魁祸首，忽然抽出匕首，刺入心脏，道：“无所不能的天神，我愿以鲜血，洗清我的罪孽！”言讫，闭目死去。风潋大惊，道：“啊，我不怪你啊！”当下就想救他，忽想起，自己有一颗九转还魂丹，乃太上道祖所炼，九天玄女给地。此丹有起死回生之能，一人不论死了多久，只要遗体不坏，便能复活。可还魂丹何等宝贵？风潋实在舍不得拿出手。但转念一想，此人之死，和自己有关，不得不救。咬咬牙，万分不舍将还魂丹塞入他口中。此丹入口即化，罗摩心脏愈合，伤口全无，立马站起来，神采奕奕，或蹦乱跳。秣伊阿莎道：“他已饶恕你的罪行，并让你重生，还不谢恩。”罗摩激动不已，跪下磕头如捣蒜。秣伊阿莎喝退众人，上前找风潋谈话。

　　子嫣问秣伊阿莎道：“姊姊，甚麽是‘三神同体’？”秣伊阿莎道：“人有三魂，天魂能修成阳神；地魂能修成隂神；命魂能修成元神。譬如说我，生前苦苦修炼，却未能炼至纯阳，死後超脱，出隂神，就是鬼仙。唉！此仙乃五仙之最下等，不能成就道果，只能习练神通异能、符咒法术。虽清明灵静，渐入佳境，意识灵感增强，听视於百里开外，不入轮回，但不能长生也！唯太隂炼形，虽血肉化水，百脉尽消，但以符箓吞腹，真气不散，五脏不损，有再生之力，复成完体，更胜未死之时。魂魄附身，又获新生也！所谓隂神，由静功而来，入静後，坐忘观光，炼出真xìng，则脱胎换骨，能聚散形气，此即隂神。我当年修行时，急yù速成，一味闭目守寂，至静之极，才难悟大道。隂神能自主采集真气，补充jīng元，非人之吸气采jīng可比。所以说，我现在功力大进，法xìng颇通。总而言之，修出阳神者，乃人仙境界。三神同体，就是神仙境界。但他身为地仙，却能炼出阳神，真是奇怪呀！”

　　风潋笑道：“大道金丹，三神并谈。吾修行三年，头年筑基炼气，次年元神、隂神并出，第三年炼神还虚，炼尽元神中隂滓，jīng满气足，神气相融，一阳动容，成就至阳无隂之阳神。阳神脱体而存，超越生死，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至虚极，守静笃，虽清灵虚无之物，却有质感之妙。变化随心，无所不能，上达九天参玉皇，下至幽冥戏阎王。当初我婴儿姹女，配合陰阳。铅汞相投，调和离龙坎虎，九转丹还。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证道地仙。出神时，惊天地，泣鬼神，从目中而shè，显化婴儿。吾师以摧龄**，助其生长，形同我貌。又传吾‘太乙巡游术’，突破祖气界，合虚无自然之妙趣。”

　　秣伊阿莎叹服不已，自思：“人间竟有如此奇才，实难相信！”遂有意结交，道：“道兄，你若不嫌弃小妹，你我不如做个朋友。”风潋慌忙道：“小弟求之不得！只是我才二十出头，按理说，您是我老祖宗也不为过。只是我辈修士，有长生返老之妙，以容貌作为互称之准，我就叫你姊姊吧！”秣伊阿莎闻言，更是难以置信。她以为风潋是转世累修之辈，却没料到实际年龄这麽小。郭崇真道：“这位巫女小姐，不必惊奇，他前世为仙，今生修炼才有如此奇速。”秣伊阿莎恍然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少见多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