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长剑 二十二

　　“她的情况和我不太一样”硫娜摇了摇头，“我担心的倒不是我的身体，我……”

　　硫娜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这时房门打开，一位表情木衲的修女带着两个人的饭菜走了过来。她的脚步声很轻，只有硫娜才发现了她。布鲁斯特接过饭菜之后问了问瞭望塔落成仪式的事情。修女很和蔼地回答了它，说仪式的时间在五天之后。硫娜则问了一下赫蒂现在在哪。

　　“圣女大人正在主持最后的工作，这几天都会很忙。”修女低着头沉声说道，“事实上这次您和她的会面也是推掉了很多事情才腾出的时间。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告。”

　　“既然这么忙我就不打扰她了。”硫娜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只是想问问，我能不能带着布鲁斯特参观一下周围。他可是库克大师的狂热粉丝。我刚才虽然转了转，但是也没有了解得特别清楚。”

　　布鲁斯特愣了一下，他不记得自己说过了这种话。

　　“应该不行。”修女摇了摇头，“现在是施工的关键阶段，等到瞭望塔建成你们就可以随意参观。另外我听赫蒂大人说你们的身体状况都不适合走动。”

　　“那倒也是……”硫娜说道，“看来只有过段时间才能领会大师的艺术了。”

　　“但愿如此。那我就告辞了，愿双子女神保佑你们。”

　　修女对着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小心地退出了房间。硫娜确定对方走远了之后，摇了摇头。

　　“布鲁斯特，你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我倒觉得你挺奇怪的。”

　　“不是说，你不觉得我们像是被关进了一间监狱么？”硫娜说着指了指房子之中的装潢，“没有窗户，暗无天日，封闭而又狭小。我们不能出房门，一日三餐需要被送进来……”

　　“硫娜，你怎么能将库克大师的杰作当成是一间监狱呢？”布鲁斯特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是一件多么神奇的工程。而且我听说它还收到了多方责难，能够这么快建成我觉得是个奇迹。现在正是收尾期间，禁止我们出行，不给工人们添乱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这也是让我感觉到奇怪的地方。”硫娜摇了摇头，“刚才我和赫蒂走在甬道的时候，没遇到过几个工人。如果施工已经进入末尾，也没有工人在工作，我们外出走动也不会出问题吧。对了，我还遇到了一个叫帕尔默的男人，看上去是个头目。”

　　“帕尔默？”布鲁斯特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名字让我想到了一个恶心的人。”

　　“你认识他？”

　　“还记得老爹的女儿遇到悲惨遭遇么？那个拐走孩子的家伙就叫这个名字。但是我听说他已经被流放到了南方，永远不会回到圣城了。或许只是同名吧。”

　　“但是，这里不是圣城。”硫娜摇了摇头，“这是还不是。算了，还是说说老爹的事情吧。赫蒂说她已经派人找了。但是我们失散的地方离着圣城不远，找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找到，只怕是……”

　　“不，我想老爹不会有事的。”布鲁斯特摇了摇头说道，“老爹……老爹就算是死了，也会是一种真正属于骑士的死法。我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

　　布鲁斯特少有地露出了严肃而又认真的表情，硫娜看着不由笑了出来。

　　“我想你有空相信这些玄学，不如用你的鼻子嗅一嗅老爹的味道。”

　　“嗅不到。”布鲁斯特摇了摇头，“这里的气味太繁杂了，我也不知道库克大师用了什么材料。总之在这里，我的鼻子有些失灵了。或许还和那个可恶的妖魔有关系，它害我破了相。”

　　“那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两个人吃过了晚饭，时间已经不早了。整个甬道里面尤为安静，安静到布鲁斯特有些发慌。虽然他在嘴上并不承认，但是心里还是信了硫娜的话几分。布鲁斯特将目光转向了硫娜，对方似乎已经沉沉睡去，只有胸口在微微起伏。布鲁斯特叹了口气，开始将自己记忆之中所有的祈祷文背了一遍。他希望这样可以让双子女神帮助自己安眠，虽然他知道自己在双子女神的心中恐怕一直都是个坏孩子。

　　或许是因为硫娜的那句“但是，这里不是圣城。”，布鲁斯特有点想家了。他在圣城出生，也在圣城成长。虽然布鲁斯特不喜欢自己的父亲，母亲也去世得很早，但是他依旧想要尽快回去看看。在梦里，他成为了骑士，腰间佩戴者镶着金边的长剑，骑着高头大马回到了的家。父亲终于放弃了他那些坑人的生意，他将他的钱全都捐给了穷人，商会也成立了慈善基金。阿利克平安地回来了，失去了亲人的小海洛伊斯被他收养，两个人过的都很幸福。硫娜放弃了成为战士，她将自己的大剑插在了地方建了一个坟墓。她的脸变得像是那天晚上一样美丽，布鲁斯特想要追求她，但是还没成功。

　　梦里的布鲁斯特骑着马追着硫娜，硫娜笑着，她跑的比马还要快。布鲁斯特说，请你不要跑得那么快。硫娜说，那你来追我啊。布鲁斯特说，我追上你有什么彩头么？硫娜说，你追上我我就嫁给你。于是，布鲁斯特挥动着马鞭，加快速度，但是硫娜的背影却越来越小。终于，布鲁斯特却没掌握好平衡，从马上跌了下来，所以他醒了。

　　“真是个奇怪的梦啊……”

　　布鲁斯特清醒过来之后哑然失笑。他看向了周围，挂载墙上的油灯依旧摇曳着，看不出过了多长时间。周围的装潢一成不变，就好像是陷入了泥潭之中，一切都是静止的。但是布鲁斯特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硫娜不见了。她的床上被子掀起，布鲁斯特摸了摸，很凉，看上去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布鲁斯特站了起来，他感到了一种难言的彷徨。

　　“硫娜？”

　　狭小的房间回荡着布鲁斯特的声音，从门缝之中透出的冷风让他打了一个寒颤。布鲁斯特胡乱地将几件衣服披在了身上，然后推门而出。

　　“你去哪了，硫娜？”

　　漆黑的甬道之中，每隔十几块方砖就会有一盏摇曳的油灯。甬道之中的装潢和房子里一样，黑与橙的简单组合让布鲁斯特感觉到了困惑。推开一扇门，依旧是一样的格局，不知不觉之中他迷失在了无限复制的空间之中。知道布鲁斯特的余光扫过了一道纤细的背影。布鲁斯特对这个背影有印象，在硫娜独自跑出去的那个夜晚，他见过这个背影。在奄奄一息的妖魔旁边，站着金色长发的少女。她有着清丽的脸和带有侵略性的笑，布鲁斯特见过她一次就再也无法忘记。

　　“是你么？硫娜？”

　　少女并没有回应他，只是摇曳着腰肢消失在了甬道的转角。布鲁斯特揉了揉眼睛，他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那个女孩是真是存在的。年轻的骑士跑了起来，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这让他跑得踉踉跄跄的。转过弯，布鲁斯特再次看到了那个女孩站在甬道的尽头。女孩依旧背对着他，沉默不语。

　　“硫娜？你要做什么？你要让我过去么？”布鲁斯特努力摆出轻松的表情，“这不好玩，大晚上的我们还是安心休养为好。赫蒂大人不是也说了么，我们不应该打扰工人们干活。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吧。”

　　听了布鲁斯特的话，女孩咧开了嘴角。布鲁斯特感觉自己听到了一声嗤笑。随即，女孩的身影像幽灵一样地消失在了转角，布鲁斯特咬了咬牙，他选择继续追过去。

　　“好吧，或许你是一个变成了硫娜样子的妖魔。总而言之，我对你感兴趣了。我非要追到你不可。”

　　布鲁斯特自言自语道。他觉得有些可笑，在梦里的时候他也是在这么追着女孩子。好像永无止境的甬道简直是迷宫，布鲁斯特跑的气喘吁吁时，那个金发的少女终于停在了甬道的中央。布鲁斯特困惑地看了看周围，这里显得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他不明白为什么女孩要引他来这里。布鲁斯特放慢了脚步走了过去，他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臂然后将她拉了过来。女孩没有挣扎，而是很顺从的转身，并且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布鲁斯特。布鲁斯特一愣，这个女孩并不是硫娜，也不是他在夜里看见的那个疯狂的少女。不过，布鲁斯特觉得她和那两张脸都微妙地有些相似。

　　“你是谁？”

　　听了布鲁斯特有些声音的问话，女孩笑着开口了。她的声音给布鲁斯特的感觉是冷静而又高傲，那是布鲁斯特在圣城里时而会感受到的气质。只是这个女孩的眼神却很跳脱，好像一切都在她的计划当中。布鲁斯特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这种风格，因为这会让他想到他的父亲。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布鲁斯特的长剑。布鲁斯特一愣，他腰间的长剑不知不觉之中竟然已经易主。剑是骑士最重要的马下武器之一，布鲁斯特惊出了一身冷汗。伴着摇曳的火光，布鲁斯特这才看清楚女孩有着银色的瞳孔。

　　“你是大剑？为什么这里会有三个大剑？”

　　“因为这里值得出现三个战士。”女孩冷静地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想好自己是谁了么？”

　　“我……”

　　布鲁斯特一瞬间想要说出的答案有很多。他是布鲁斯特，是同龄人之中最魁梧的那几个之一，是商会会长的儿子，是一个贵族，是圣城人，是双子女神的信徒。但是，布鲁斯特意识到这么多身份都无法将他的身份拼凑出来。看着女孩把玩在手中的长剑，布鲁斯特突然明白了女孩想要听到什么。

　　“我，是一个骑士。”

　　“很好，骑士先生。”女孩将长剑插入布鲁斯特的剑鞘之中，然后回以他一个曼妙的微笑，“现在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这个秘密关系到圣城的人民，关系到你们双子神教，你愿意听么？”

　　布鲁斯特露出了苦笑。被唤醒成“骑士”的他，自然无法拒绝这个请求。从一开始，所有的节奏都被这个女孩所把握。他抓住了布鲁斯特的好奇和莽撞，然后将他带到了这里。又利用了布鲁斯特的信念和理想，掌控了谈话的方向。布鲁斯特意识到必须要集中精神来对付这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