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剑胚 八

　　今天蒂法回来的依旧很晚，硫娜这次没有先睡着，而是一直坐在漆黑的屋子里面等这蒂法。本来这个屋子是给二十多个训练生准备的，但是现在那些孩子都消失了，只剩下硫娜和蒂法。房子显得异常地空旷。月光从窗户外面打在了硫娜的脸上，硫娜眯起了眼睛，体会着午夜的凉风吹过身体。或许在很久之前，硫娜的母亲也是这样等待着深夜没有回家的硫娜。那个时候母亲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硫娜努力回忆着母亲的脸，却发现母亲的容貌在记忆之中越来越模糊。硫娜伸手抓住了地方的草帽，经过时间的洗礼，草帽更显沧桑。硫娜将草帽抱在怀里，叹了口气。

　　看来不论是多么刻骨铭心的记忆，都有褪色的一天。

　　吱呀一声，蒂法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有些诧异地看着坐在房间中间的硫娜。

　　“你还没睡啊。”

　　“恩。”

　　硫娜用鼻子哼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有很多想要和蒂法说的话，现在都说不出来了。蒂法和硫娜，两个人真的是好朋友么？明明只是一天没有说话，硫娜却觉得蒂法离自己是那么遥远，她甚至无法找到一个公共的话题。蒂法看了硫娜半晌，走到了硫娜的身边。硫娜吃了一惊。

　　“你知道你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么？”

　　硫娜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蒂法叹了口气，在硫娜对面坐下。硫娜对蒂法很了解，她知道现在蒂法已经恢复了冷静。但是横搁在两个人之间的关键问题还没有解决。就像是贾思林所说，两个人差距太大的话，是没法做朋友的。当时两个人相识的时候，硫娜年纪小，懵懵懂懂也不怎么关心谁骑在了谁的头上，只要两个人能一起玩就行。现在硫娜和蒂法都长大了，她们之间的友情就开始变得复杂。

　　“我会超过你的。”

　　蒂法对着硫娜认真地说道。

　　“这件事情真的有那么重要么？”硫娜困惑地问道，“我比你强，你比我强，我们是不是一样强，朋友需要的是这种事情么？”

　　“硫娜，你听着……”蒂法将头低下，如水一般的黑发在银色的月光之中静静地流淌着，“有时候我很羡慕你，我……你可以接受一个比自己强很多人做朋友，但是我做不到。或许在你看来这一文不值，但是我却很在乎。对不起……”

　　硫娜也低下了头。她不明白，自己和多丽丝之间就拥有了友谊，为什么在蒂法这里就行不通呢。硫娜想要将多丽丝的事情讲出来，但是话到了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缩了回去。硫娜十分困惑，但是她发现自己心底确实是有一个部分不想让蒂法知道多丽丝的事情。硫娜发现了，她其实并不像让蒂法和多丽丝称为朋友。如果蒂法和多丽丝相识了，多丽丝一定会像崇拜硫娜一样崇拜着蒂法。而硫娜不想这样。硫娜知道，这是一种名为“嫉妒”的毒药在侵蚀着自己的心灵，但是她却无法分辨出自己到底是在妒忌着多丽丝还是蒂法。

　　一切都像是一团浆糊，横亘在两个少女之间的沉默的触须在夜风之中伸展着。硫娜和蒂法都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最后，蒂法打破了沉默。

　　“放心，硫娜。我会追上你的，我已经找到了一个老师。她很厉害，找时间我会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老师？”

　　硫娜一愣。她没想到蒂法会认一个新老师。硫娜只想着自己会认识一个多丽丝，却没想到蒂法也会认识别的人。蒂法实力也很强，长得也比硫娜美，而是她比硫娜聪明，待人接物得体，这倒也是理所应当。硫娜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嘴里却总是不对味。她不由地苦笑起来。

　　“没错，老师。”蒂法迟疑了片刻，然后笑了笑说道，“怎么，是不是很不合适？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我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认真地找老师学习……什么的……”

　　硫娜却笑不出来。

　　硫娜非常了解蒂法，像她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向别人低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蒂法的剑法也是从母亲的遗物之中得到的剑谱，她一直都是自立根生，自学成才。从这个角度来讲，蒂法可以算得上是才情艳艳。而越是这样的人物，就越发地自负。如果不是硫娜给她的压力太大，蒂法太想超过硫娜，她决计不会放下身段像别人求师。而蒂法看得上的老师，那要求又有多高，其中拜师的过程又有多么曲折，这就完全不是硫娜能想象出来的事情的了。

　　“蒂法……”

　　“所以，你放心，我会追上你的。”蒂法将手放到了硫娜的膝盖上，硫娜不由地浑身一颤，“那个时候，我们再一起练剑。”

　　听了蒂法的话，硫娜好像泄了口气一般。

　　“我，我其实也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很弱，但是她很努力地想要变强。我被她打动了。”硫娜尝试着组织着语言，但是却觉得大脑一片混乱，“总之，她，我会找时间把她带过来给你认识认识的。”

　　硫娜将话说完之后，突然觉得胸中的积郁一扫而空，大有海阔天空之感。蒂法认识了一个新老师，硫娜也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有了一种“扯平了”的感觉。只是她们都对对方耍了个心眼，没有将自己新认识的人的名字说出来。两个人再次陷入尴尬，不过现在的尴尬却像是活的。两个女孩都想知道对方新认识的人是啥样，但是谁都不想先开口。最后到底是硫娜沉不住气。

　　“蒂法……你的那个老师……是正式战士么？她有多强？”

　　“当然是正式战士。”蒂法点了点头说道，“她可是个位数的战士。”

　　“个位数？”硫娜困惑地问道，“个位数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是训练生么？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消息太闭塞了吧！”蒂法没好气地说道，“所谓个位数就是指战士的排位是个位数。战士有排位，这个你知道吧。”

　　硫娜点了点头。

　　在战士的世界之中，整个大陆被分为了46个区域，每个正式战士就处理一个区域的讨伐任务。这也就是说，正式的战士也就只有46个。每个战士都有一个编号，编号越小，就代表战士的实力越强。蒂法所说的个位数战士，指的就是排名是no.1到no.9的战士。这之前硫娜所遇到的咳嗽战士绮丽的排位是no.9，虽然硫娜觉得她神神叨叨地，但是似乎也符合蒂法所说的定义。硫娜脑子转了转：该不会蒂法是拜了绮丽为师吧？

　　“那……那她的排位是？”

　　“是no.1。”

　　蒂法很淡然地说道，不过和蒂法已经相识很久的硫娜还是看得出来，蒂法现在很骄傲。说的也对，像蒂法这样的人，要是拜战士为师，如果不是no.1或许入不了她的法眼。硫娜的想法似乎全都暴露在了蒂法的眼里，蒂法连忙解释。

　　“虽然个位数的战士实力明显要强于其他的战士，但是他们之间的实力到底谁强谁弱，她们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的no.1、no.2、no.3之间谁强谁弱很难说。no.2的实力一直是个谜，但是她杀的妖魔是最多的。所以组织里一般叫她斩妖剑，这说明她一直不留余力地对抗妖魔。这是一种证明也是一种危险。”

　　“危险？”

　　“没错。她一直都在制服外面，穿着同一条鲜红色的长袍，背着大剑——这是她‘斩妖剑’的招牌。”蒂法说道，“这样不管是谁，都能认出来她是斩妖剑。不管是人，还是妖魔。在她走在人群的时候，不仅人类会畏惧地避开她，甚至妖魔也会突然对她发动攻击。她手上沾染着太多妖魔的鲜血，被妖魔憎恨也理所应当的。所以‘斩妖剑’的名声让她一直面对着各种各样的危险，有些妖魔不敢亲手和她过招，反倒会对她投毒，甚至买通普通的人类对她下手……”

　　“这么可怕！”硫娜不由地瞪大了双眼，“那她岂不是吃饭也不能安心，睡觉也睡不好了？”

　　“就是这样，但这就是斩妖剑的觉悟。”蒂法说道。

　　“那她为什么不把那个袍子脱下来呢？或者换一个其他颜色的袍子。”硫娜困惑地问道，“这样妖魔也不会发现她吧。”

　　“那你觉得她为什么要披着同一件袍子呢？”蒂法突然反问道。

　　“因为那是‘斩妖剑’的证明？”硫娜想了想说道，“不过她似乎又不应该是那么的一个重名利的人……”

　　蒂法微微一笑，随即有叹了口气，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

　　“虽然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我的老师跟我说过斩妖剑的事情。她说斩妖剑虽然很厉害，但是她的妖气感知能力很弱——也就是说她很难发现变成人类形态的妖魔。”蒂法说道，“你应该明白的话，当妖魔变成人类的形态之后，就算是大剑也需要靠近才能发现。斩妖剑则比一般大剑要更难分辨妖魔和人类。所以她选择暴露自己，让妖魔来袭击自己。这也是为什么她能杀那么多妖魔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