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九十五 控制

　　亡灵二十君王之间战争不断，其中既有拜拉席恩与拉伊奥拉这样讲究谋略的同学，也有“毁灭者克利夫斯坦”这样崇尚绝对力量的暴徒。亡灵深渊虽大，但由于永远都处于膨胀扩张状态中，形态并不稳定尤其是在边缘部分，很难承受君王之间的直接交手。因此亡灵之主这一深渊的真正主宰干脆是创造了一块专门的竞技场，供君王一对一单挑使用。亡灵君王的力量严格说起来与亡灵之主同源，因此也获得了竞技场的一部分控制权。

　　如果战斗是在君王之间发生，那么这部分控制权相互抵消，大家扯平。

　　战斗若是在君王与外人之间发生，那君王在获得主场优势后几乎便立足于不败之地。

　　奈德不是接受了他挑选的战场，而是压根就无从选择。

　　巨大的手掌微微张开了，奈德却没有掉下去。他低头看着下半身，脚踝以下已经变成了苍白粗糙的石块，与拜拉席恩的手掌连在一起。紊乱的石纹就象离开了月光的cháo水一样涌上来，速度并不快但步伐坚定。

　　几道魔法灵光落了下去，然后渐渐暗淡，石纹依旧在上升，已经没过了膝盖。

　　“没有用的。”拜拉席恩说，“你不是在与我战斗，而是在与整个亡灵深渊战斗，这里是深渊的核心整个位面的力量之源。你再强大也——”

　　长剑离开了奈德的手，飞旋着切开了拜拉席恩的头颅，半个脑袋坠落在地面上发出轰一声巨响，然后就象是掉进了熔岩那样下沉融化。与此同时，在没有掉下来的另一半头颅边缘，奇异的触手快速蠕动就象是快进一万倍的树枝发芽，短短十几秒钟时间内便将头颅修补整齐。

　　“你再强大也只是一个个体而已。”亡灵君主将话说完，“你能毁灭整个亡灵深渊吗？你能让整个多元宇宙陷入崩溃吗？”

　　奈德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不能回答，石纹已经没过了他的胸口，他已经无法感受到声带的震动。

　　他变成了一座灰sè的雕像，长剑永恒无声无息地飞旋着转了回来，切开拜拉席恩的手掌。

　　奈德掉了下来，落在地面上就象刚才拜拉席恩的一半脑袋那样溶解下陷，与地面融为一体。

　　亡灵君主苍白的眼仁中似闪过了一道厉芒。

　　“不可能。”他低声说，巨大的手臂撑住地面，他原本只有上半身露在地面外，现在则是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手提着石化的巨大镰刀。

　　地面剧振，他每迈出一步都让地面看上去随时都可能龟裂塌陷，他每一次挥舞手臂造成的巨大风压都让奥黛丽站立不稳，象是站在冰川高原的风口，迎面呼啸的飓风能够掀起整座山峰。

　　拜拉席恩四顾寻找，却一无所获。

　　奈德消失了，无论踪迹还是气息，一丝一毫都没有剩下，完全感应不到。

　　亡灵君主发出了低沉的咆哮，举起镰刀重重往地面上一顿。

　　地底仿佛有无数条石龙在穿梭，平整坚硬的地面被掀开了无数道碎痕，奥黛丽被咆哮的气流卷入空中，一块巨石向她砸了过去，险之又险地避开后视线所及的整块地面看上去就象是被耕耘过的泥田。

　　然后她看见拜拉席恩的肩膀上多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不是碎裂后飞上天空的石片，而是从他肩膀上长出来的，就象一个肿瘤。

　　石头人长出一个肿瘤，实在是有些奇怪。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只是短短一瞬，随后她便醒悟了过来，立刻移开。

　　那不是肿瘤，而是奈德。

　　拜拉席恩掘地三尺，想要找出奈德，却没有想到他根本就是潜伏在自己身上。

　　奈德从拜拉席恩的肩膀上站了起来，就象是拜拉席恩从地面上站起来一样。

　　然后跃起，敛去光彩的长剑永恒悄无声息地在漫天飞舞的碎石中切向拜拉席恩的脖子。

　　只差那么一点，拜拉席恩从奥黛丽的目光中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地一偏脑袋，永恒落了个空，切进了石化版亡灵君主的肩部。

　　奈德奔跑了起来，从上至下，拖着永恒在拜拉席恩的背部疾驰，一道狭长的伤痕从拜拉席恩的肩部一直延伸到膝盖处。亡灵君王僵住了，身体内发出剧烈而杂乱的咯咯声，听见这种声音让人可以想象无可比拟的骨骼在崩溃，巨大如运河的血管在崩裂——虽然没有哪怕是一滴血溅出。

　　奈德落地，然后重新跳了起来，沿着完好无损的另一只膝盖狂奔向另一个肩膀。

　　他在拜拉席恩背上切出了一个巨大的十字，最后他出现在亡灵君王的颈后，将永恒轻轻地插了进去。

　　这一次他无法躲避了。

　　“你错了。”奈德轻轻地说，“你低估了我的力量，这是你最大的失策。”

　　“战斗是容不得任何错误的。所以，再见了。”

　　亡灵君主发出了诡异的笑声。“原来是这样。”他说，“你——”

　　奈德没有让他说完，永恒离开了他的身体，硕大的头颅从空中摔落，落在地面上并没有象刚才那样溶解，而在重重的撞击后弹了起来，裂成无数片四处飞溅。

　　然后那句庞大的无头尸也开始瓦解，就象被定向爆破的高楼那样轰然倒地。

　　“他死了？”烟雾散尽后奥黛丽问，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几乎盖过脚面，但他们站立之处就象是清洁工人刚刚离开那样干净。会魔法还是有好处的，否则他们rì后死于肺结核的可能xìng大概会超过百分之五十。

　　“不，只是受伤了而已。”奈德说，“这里是亡灵深渊，所谓的亡灵君主其实是‘死亡’这个规则的反应，是死者对生存的执念的聚集，他们才是永恒不灭的，因为你不可能杀死‘死亡’。”

　　这么说的时候，奈德一直神情紧张地紧盯着石尸倒下的地方，那里的烟雾还未完全散尽，他一直看着那里，似乎是担心拜拉席恩会再一次从烟雾里走出来。

　　真的有人走了出来，不是拜拉席恩，而是一个苍老伛偻的身影。

　　奈德死死地盯着这个身影，脸上流露出的神情已经不能称之为紧张了，而是混杂着畏惧的兴奋。

　　“你能联系上玛格丽特么？”他低声问，“如果能，让她立即把你带回去。”

　　奥黛丽摇摇头。“不能，自从进入深渊后联系就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奈德会如此紧张，从这个苍老伛偻的身影中她感觉不到任何力量感也感觉不到任何敌意。

　　烟雾散去了，露出的却仍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笼罩在朦胧雾气中。这是亡灵在深渊中的最普遍形态，因为力量不够的缘故身形与面目都是朦胧迷糊，就象是被揉成一团的面人。

　　不知为何，奥黛丽却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奈德大人，好久不见了。”亡灵缓缓地说，“想要离开吗？我知道这附近就有一个祭坛。”

　　奥黛丽想起来了。

　　一年多前她与歌曦娅在决斗中遭遇意外——现在想来根本就不是意外，两人的灵魂双双坠落深渊落在拜拉席恩手里，然后又被奈德救了出来，通过他手下的一个老军师的指点找到并通过亡灵祭坛返回rì落大陆。

　　这就是那个老军师。

　　奈德轻轻吐了口气。“拉伊奥拉？”他试探着问。

　　老亡灵笑了，“不，他和拜拉席恩将彼此视为最强敌人，虽然他很喜欢耍小聪明，但在死敌手下潜伏这样的事情他还干不出来。”

　　奈德没说话，握紧了永恒。

　　“不要紧张，奈德大人。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老亡灵说，“既然刚才我慷慨地赋予了你控制竞技场的权力，那么你应该明白至少在目前，我们之间不存在开战的必要。”他缓缓地笑，“我已经老了，单挑这种热血的事情并不适合我，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谈判，如果能和平解决，为什么要付诸于武力呢？”

　　奥黛丽知道它的真正身份了。

　　能够赋予奈德控制竞技场的“权力”的，在亡灵深渊乃至于整个多元宇宙里，只有两个人。这两个人中其中一个究竟是否存在还是个谜，而另一个没有名字。

　　或者说，他的名字就叫做亡灵之主。

　　亡灵深渊的真正统治者，亡灵二十君王之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