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魔法的试炼 第三章 永恒黑夜的叹息

　　“救我……”萨维娜哀求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丰腴动人的身姿正在急速枯瘪，皮肤变得像老树皮一样丑陋，她的生命正在以一种非自然的途径流逝，随着血液流入到眼前这名看似羸弱无力的少年。

　　“尊贵的贵族大人，为何不放过一名少女，回答我。”德比诺威廉道。

　　“抱歉，她要杀我，就要做好被杀死的打算，这是黑暗世界的法则。”爱德伍德道，胸前的伤口在血液的滋养下，飞速愈合，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片刻之后一块新生皮肤已经修补上了原来坏死的组织。这便是身为高等血族的他拥有的“不死之躯”。

　　“她还有一口气，若你救她还来得及，代价是你的生命。”爱德伍德轻轻将萨维娜的身体推了出去。萨维娜软弱的身体在一阵趔趄后，被德比诺威廉接住。

　　“萨维娜，对不起。”德比诺威廉望着那张干枯丑陋的脸，温柔而艰涩道。

　　“主人，我美丽吗？”

　　“你永远是那个美丽聪慧的萨维娜。”

　　“你骗我，不过我的愿望其实早就实现了，呵呵，我累了，好想睡一觉。主人，蔷薇在冬天就会凋谢，你以前一直都在骗我啊，我早就知道。在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我就知道有这一天，我还有好多话……”

　　“好好睡一觉吧，醒来的时候还会开满蔷薇的。”德比诺威廉微笑道，看着眼前那张安详熟睡的笑脸，想起了下雪天，那个衣衫褴褛，拽着一束枯萎蔷薇的女孩，以及她那倔强的眼神。

　　“在星空之上凝视，你的夙愿就由我替你实现，这片土地上终有一天会开满埃斯莫家族的白色蔷薇花。”德比诺威廉道。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德比诺威廉先生。”爱德伍德微笑道，莹蓝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那是黑暗交易在他心里埋下的一颗种子。

　　“请让我最后再称呼你一声贵族大人，这是作为血族的我为你献上的最后的谦卑。那么就让我们以敌人的身份在战场上相见吧，作为吸血鬼仆人的血液，不会就这样白白的流去，遭到玷污的。”德比诺威廉轻轻鞠了一躬，英俊苍白的脸上刻满了淡漠，那是一名血族生来对生命的漠视。

　　“那就让血液来见证，死亡，或是生还。”爱德伍德道，黑暗生物的血液缓慢蠕动着覆盖在了右手上，结晶成如宝石般莹亮的黑色爪子。

　　“不愧是蓝血贵族，强大的魔力，即使是伯爵级的血族也羡慕不已。”德比诺威廉道，黑色的披风如展开的蝙蝠翅膀遮挡住了透入窗户的月光，锋利的黑色爪子即使是月辉也折射不出丝毫流光，黯淡无色之下却透着死亡的气息。

　　“你是一名优秀的血族。雷克斯，请站远一点，给我一点时间，这是血族与血族之间的战斗。”爱德伍德道。

　　洒入银色的厅堂中，如粉尘般绽开的月光，那是两道黑影在急速移动。铿锵的金属碰撞声，散落的火花，叠交又分开的身影，充分诠释着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德比诺威廉完全拥有作为一名血族的骄傲，强健的体魄，风一般的速度，敏锐的洞察力。德比诺威廉身体在墙壁上迅速一折，如一只狩猎的蝙蝠扑向了爱德伍德，又是一次猛烈的冲击，一触即返。蹲伏着的重心极低的身体在地面又是一折。

　　锐耳的蜂鸣声，伴随着金属折断的声音。德比诺威廉身体上多出了数道伤痕，华丽的黑色披风因为战斗的磨损而变得破烂不堪，无力的低垂着，锋利的爪子已有折断。

　　另一头的爱德伍德看起来情况却更糟，遍体鳞伤，蓝色的血液将素白的衣服侵染大半，莹蓝的眸子变得略微黯淡，那是战斗对魔力的消耗所致。

　　“不愧是蓝血贵族，看来这确实是我过分奢求了。”德比诺威廉看着安静的爱德伍德，以及他那正在以非正常速度愈合的伤口。

　　“你胜不了我的。”爱德伍德平静道。

　　“呵呵，是吗，骄傲的蓝血贵族，自负的深坑已经将你埋入了，失败的墓碑已经在向你招手。你似乎忘记了我的身份了，辛摩尔族的血族可是天生的魔法师呢。你似乎忽略了刚才的战斗中我并没有使用哪怕一丁点魔力。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打开另一个仪式需要大量魔力和时间，不允许我在此浪费。还记得艾斯比诺特威尔的戏剧中，邪恶的黑魔法师被光明骑士打败了，但是最后黑魔法师投射出的傀儡却用毒药将骑士毒死。那么尽情享受这场最后的夜宴吧，这伟大的黑暗仪式献给拥有高贵血统的你，这个傀儡魔法的名字，就叫他艾斯比诺特威尔的葬礼进行曲。”

　　渐渐被黑暗吞噬的空间中传来德比诺威廉的笑声，莹绿光彩的巨大魔法阵将战斗后的狼藉厅堂取代。繁复晦涩的术式脉络以及刻满了古老铭文的素圆，这是一个即使在三叶草魔法工会的《魔法秘典》或是《黑斯廷斯魔法学迹》中也无法查证到的魔法阵。莹绿脉络节点中延伸出无数肉眼难辨的魔力细线，交错纵横，像是把空间切割成了无数不规则的图形。

　　“不规则几何切割？结界魔法？”艾德伍德疑惑道。

　　“这样粘稠甜腻的感觉，魔力浓度明显增强了。”雷克斯环视着四周浑浊的黑暗，以及诡异的莹亮绿光，淡淡道。黑暗中蛰伏着莫名危机，隐隐传来阵阵低沉的嘶吼，仿佛恶魔们正在挣扎着挣脱锁链。

　　黑色残躯挣扎着，伸出枯瘪的双手徒劳的触及黑暗。伴着声声嘶嚎，分明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黑暗生物又开始扭曲了起来，那些裂成了碎屑的肉块蠕动起来，像软体动物般爬行着又相互聚集到一起，残缺的躯干相互拼接组合成一具具丑陋而不协调的身体，与莹绿细线相连。

　　“这样完整的魔力回路，傀儡术中的操纵死尸？”艾德伍德道。

　　“不，这是死灵术。”雷克斯道。

　　“死灵术么，可是他是一名纯血的吸血鬼，并且也没有黑暗契约啊。”艾德伍德道。

　　“或许有的，他不是死灵法师，但他拥有黑暗契约的遗物证明，一名死灵法师的仆人的证明。他的右眼。”

　　“将灵魂交给死灵，换取黑暗力量的证明么？”艾德伍德道。

　　“没错，德比诺威廉正是一名肮脏卑劣的死灵法师仆人，当然这个秘密会随着你们的终结而被再次埋入这片土地。”黑暗里传来德比诺威廉的声音。

　　“没有灵魂，那还算是活着的生命吗？背负上这样的诅咒，值得吗？”艾德伍德低叹道。

　　“多么美妙的力量。不，我把灵魂献给了信仰和誓言，已经很满足了。那么请尽情享受这样力量带来的感受把！”德比诺威廉道。

　　“这样么？”艾德伍德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当初的遍体鳞伤的少年也是这样说的。“我明白了。”艾德伍德抬起了右手，黑色宝石般的爪子散发着静谧的莹亮。

　　“艾德伍德，那是死灵术，小心。”雷克斯道。

　　“明白了，我的朋友，请给我点空间，这需要一些时间。”艾德伍德淡笑道。

　　“黑叠交圆舞曲！”艾德伍德就如光影中的魅影，叠交的残影如锋利刀刃刺入黑暗生物的要害，几乎将它们撕碎。站定的艾德伍德就如夜宴中觥筹交错的典雅绅士，他的猎物在这样撕裂性的攻击下，必定又会重新回归尘土，他轻轻扑打着衣裤，死亡的神邸必定会降临，他对自己的攻击向来很有信心。

　　“什么！”

　　那些分明应该再次陷入永久沉睡的黑暗生物又重新站了起来，而艾德伍德的致命一击充其量就是让那些本已破损的身躯又多了几道狰狞的伤痕。

　　“没有用的，只要艾斯比诺特威尔的仪式还存在，那么这些黑暗生物就拥有不死之身。”德比诺威廉的笑声从黑暗里荡开。

　　“没错，死灵魔法不同于其他魔法，在于这类魔法是以契约为根基建立起的魔法体系，不同于蕴含魔力话语的‘言灵’契约，这种契约更牢靠也更彻底，通常是以黑暗交易的形式，以遵循‘等价交换’为原则与其他平行世界建立联系的不可逆契约，所以死灵魔法阵同样是连接另一个平面世界的桥梁，是并非物质力量可以拆解的联系。”雷克斯淡淡道。

　　“那么只要找到这种桥梁的根源就能解除？”艾德伍德道。

　　“理论上可以，但这样追溯到八维以上多元空间理论是与‘等价交换’相驳逆的。如今我想到的就只有两种方法可以破坏魔法阵。既然遵循‘等价交换’必然有其作为交换的代价，但不管是什么代价，这个魔法阵的维持必然需要庞大的魔力，那么只要将魔力消耗殆尽，魔法阵自然会消失。另一种，就是杀死契约订立的对象，也就是德比诺威廉。”雷克斯道。

　　“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艾德伍德笑道。轻轻的褪下了衣物，隐藏在衣物下的曲线完美的身躯暴露在了空气中，刻满晦涩符文和繁琐方程式的胸口是一个奇怪的符号，那是一个黑暗记号，象征契约订立者的标志，也是力量的源泉，“驱逐”和“召唤”的印记，黑色倒三角形，第一契约仆人。

　　“那是死灵的黑暗契约！你也是死灵仆人！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拥有如此强大魔力的原因吧。”德比诺威廉惊呼。

　　艾德伍德轻轻一笑。“相比之下第二种方法似乎更容易些吧。”

　　“吾之血肉为污秽所积淀，亏缺了圣光的荣耀，光照入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吾心献与恶鬼，换取永恒受罚的诅咒的力量，草必枯干，花必凋残，唯有黑暗一层不染。永堕炼狱的枷锁，永恒黑夜的叹息。”艾德伍德艰涩的吞吐着晦涩的念咒，密布的方程式及符文扭曲挤压，撕裂的皮肤渗出蓝色血迹，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从他的身体里钻出。

　　“德比诺威廉男爵。你的代价是灵魂，而我的代价是情感、信仰、灵魂和受世界接纳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