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久梦初醒

　　血？满目的鲜红！

　　到处都是血――一具一具的尸体相继被拖入这无边的红中。

　　惨叫声、哀号声环绕而起，凄凄厉厉――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波风水门能感觉到，身边却像是被一层膜隔绝了开去，什么都听不见，除了他自己心跳的声音，还有踩在那沾血地面上的脚步嗒嗒声。

　　没有恐怖的感觉、没有血腥味――几乎是在第一时刻，他的目光就被那血sè漩涡中心所吸引，脚下也自觉自动地在察觉之前就已经向那边走去。

　　越来越接近的时候，摊开手掌看着，波风水门奇异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蓝变淡，发着亮光，他却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点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血sè漩涡的zhōng yāng仿佛有一团亮光，吸引着他飞蛾扑火般地投向那里！

　　终于，他走到了zhōng yāng，所有的血sè漩涡也在一瞬间跌落、消失。天地间在一瞬间只剩下了他，还有那个看不见面孔的人――

　　只是眨眼的光景，波风水门忽然发现自己怀里莫名奇妙就多了一个人――啊，是她，是刚才的那个她――他莫名就这么觉着，只是拥着那人，就觉得无比开心。

　　波风水门扭过头去，轻轻地想要推开她一点，看清楚她的容颜，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无论何时，当他感觉推开了一点，下一刻，她的头还是像粘住了一样紧紧靠在他的肩上；而他，能看见的，依旧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

　　心底的渴望在一刻一刻地增长……

　　手上的酸累却是也同样在每时每刻地积累中……

　　这样的姿势不知持续了多久，就在他身心都累到了极致依旧不愿稍有放手之际，蓦地眼前风云变幻――血腥不再，空茫茫不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风和rì丽下的像是草地、也有森林？的地方？

　　“瞬身之术！”稚嫩的女声传来，左侧突然原地消失掉一个小小身影，片刻后出现在右侧巨木上！

　　“啊？哎？咦、啊、啊……啊！―――――――――――――”

　　几乎是在同时，树上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黑影也一阵左摇右晃地终于在最后的长高音叫唤下，平衡不了咚得一下脚离了树枝，头朝下掉了下来！

　　“小心！”那么高的树上若是直接跌到地上，一定是不死也残！波风水门的心在那一刻提到嗓子眼，不知不觉中就紧张喊出了声，身形也跟着反应，就在他快要扑前去救的时候，一个更快的身影从旁闪出，直奔那垂直下落的身影而去，一把将那女孩接住落在地上。

　　“呼――”波风水门擦了擦额际冷汗，呼出一口气来，他没料到自己竟会这么紧张。然而下一刻，令他更为吃惊的事发生了：

　　金黄的sè彩太过于明晃晃，波风水门觉得耀眼得令自己有些睁不开眼――没错，那个接住了小女孩的人有着一头金灿灿的头发。

　　“喂，……都告诉你要小心了，怎么又胡来？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的话，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吗？”年轻的、属于自己？的话传来！

　　波风水门震惊地听着看背影听声音应该是青年男子的人加了愤怒的训话，下一刻，令他更为震撼的，则是回话的小女孩的声音。

　　“哈，还以为会死掉了呢！”顽皮的女声响起，明明看不见，波风水门却能“感觉”到她刚才做了一个鬼脸，“嘿嘿，抱歉、抱歉，下次我会小心的，别生气啦，水门哥哥！”

　　“水门……哥哥？”啪得一声，半空劈下一道闪电，波风水门半天动弹不得，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男子宠溺般地抬起一只手揉揉小女孩的头道：“真是的，……，你哪次乱来后被抓不这么说？下次真的不许再胡闹了！”

　　“是是！一定一定……嘻嘻……”

　　……

　　那两人渐渐远去，只有风声带来的余音断语偶尔传来。

　　这之后，场景接续不停地变：

　　咕噜噜……咕噜噜……的冒泡声，是那个小女孩跳过了头掉进了河里，之后则是被人捞起的声音……呛水声……还有哗哗得自衣服上挤出水在地的声音……当然，一如既往得少不了一通带着宠溺的教训……

　　咚！……咚！……咚！……

　　这次又是规律的掷暗器声音在响，间或还会停下，又是那个年轻的“自己”在说话，在矫正小女孩的姿势，隐隐还能听到小女孩认真的简短回答……

　　接下来就更多了：

　　有昏黄帐下对着卷轴的研习……

　　有严冬时刻，因为寒冷，男子正双手笼着小女孩的小手呵暖，纵使模糊，波风水门似乎能看到那两人眼中的笑意――不，是“感觉”到……

　　还有那星河灿烂时，旷野无垠之际，那笑而高谈阔论的无拘无束和烂漫豪情！

　　……

　　一幅幅、一幕幕的图片如同放映般地涌现到波风水门面前，起初还只是一幕一幕地接踵着放，到后来，那些片段连接起来，连接成环状的活动着的胶卷般将他包在zhōng yāng，在他四周一同快速闪耀着，如同映shè着同时快进着的不知凡数的好几部影片一样！

　　波风水门觉着自己就像是只身入了电影中一样，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旁观者，还是个中演员？眼错难杂，饶是他过人的眼力，细节也早已难瞄。

　　他只能“感觉”得到，那每一个片段都是一个小小的故事，而且都是“他”跟“她”之间的故事。然而，纵然看不清，他却依然身陷其中，如痴如醉――那些故事中，也许有辛苦、也许有疼痛，却都洋溢着真挚的笑意和开怀的心情……值得细味的是，那其中，偶一个眼错之下，波风水门甚至发现了“少年时”的“自己”！？……还有就是，每一次、每一次，他总是在觉得那男子要呼唤女孩名字的时候，忽然就什么都听不清了……

　　……

　　落叶归尘，琉璃碎，漫天缤纷的风景忽然于一瞬间“破碎”开消失，又恢复到了单一的场景。

　　这里是……我在前线做副指挥官时的帐篷？

　　波风水门四下环视着，很快就发现了正zhōng yāng的两个人影，正对着他坐着的金发少年，不用说一定还是那个“他”，也就是他自己；而那个背对着他站着的小身影，也必然就是那个“她”。

　　“他们在干什么？”波风水门想着，好奇心一起，脚下立变，不移不动地就到了那两人面前。

　　金发少年闭着眼睛，而那个有点模糊的面容则像是在看着他……端详着他？――忽然，小小脑袋动了，慢慢俯下来贴近，嫣红的嫩唇在那刚毅的薄唇上一触即收――而后，少年的眼睛睁开，诧异地眨了眨，场景渐渐远去……虽然听不清那两人在说什么，明显却又是欢声笑语满帐漫。

　　目睹了一切的波风水门此时惊得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他的手也不知何时条件反shè地轻抚上了双唇――刚才的那一刻，他也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仿佛刻进了骨子里的、再熟悉不过的……蜻蜓点水的――温柔！

　　“水门。”柔和的声音凭空起，似乎还有熟悉的意味。

　　“谁？”波风水门大惊，眼睛一眨下就又是漆黑一片，“谁，谁在对我说话？”他在问着，四下找寻那个知道自己在的声音――他尝试过的，刚才那章章片段中的两人，明明谁都看不见他的！

　　波风水门忽地惊得定住无法动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没看见，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抱住了！就好像，被那无sè无息的空气，抱住了一样――却不觉得恐怖？反倒觉得，有种太久违的心疼到底的温馨？

　　喉咙好干，张不开嘴，呼吸不过来――胸口沉甸甸的，连心跳，都变得好困难！

　　眼眶有些湿润了？波风水门诧异于自己的状况，却又苦于说不出话，什么也问不出来。

　　这无影无形的怀抱，温润似三月阳光；柔和若清清水流――好舒服，舒服得让人忍不住依赖到再也不想起身！波风水门的眼珠在四下转个不停，手脚更是激动到僵硬！

　　“是谁？！”他的心在问。

　　“你该回去了。”明显的善意、笑意……还有轻微叹息后，像是被人推离了怀抱般，波风水门觉得自己正被人轻轻推倒，不由着急伸手去抓，好似要挽留什么，却果然只是抓住了空气，什么也没够着，直直地躺倒下去……

　　“吓！……”睡梦中的男子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直喘气。

　　“刚才……刚才我做梦了？”波风水门边平复呼吸边想着，忽然间一根弦触动，就那样怔住不动――我、我记得了？

　　这之前，打那rì知道自己失忆后，他每晚都会做梦，只是一夜醒来之后，无论他怎么努力去回想，从来记不住梦中的内容！

　　“我记得了！”波风水门抑制住激动兴奋的心情，忙静下心来仔细回想，因为害怕时间过久了又会忘记。

　　一遍遍、一重重，所有的影像在头脑中快速交织、对比，当再睁开眼时，那眼里的神情变得凝重无比！

　　“……不、不是‘她’……原来是‘她’……是‘她’！！！！！！”

　　床上人影一晃消失，当是时，时钟跳了一格，正指向凌晨四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