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世外桃源 第五十一章 同乐

　　原来不知何时，门口已聚满了数十名彩裙飘飘，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直将一个小小的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林皮自然知道，这些女子都是教坊中的歌舞伎。而傅玄灵的小院，恰恰就在延政坊内的歌舞教坊里。只是今晨来时，这里尚且静悄悄的，不知何事竟来了这许多人。众女见他出来，有的惊讶，有的叹息，有的则伸出头去，向院中张望，一时就将林皮围在了中间。林皮虽是见惯了大场面，但如此在众香群中，四周皆是莺声燕语，却也有些吃不消。其实最让林皮受不了的，是这些个女子的目标都不是他，而显而易见的是院中屋内的那个又黑又瘦的李可及！

　　无奈林皮推又不是，不推又不是，只得大叫一声：“老子要拉屎，闪开啦！”众女轰然大笑，笑声中自动闪开一条道路。林皮施施然走了出去，右手一拢鬓角，将脑后的马尾巴一甩，随后双手一背，怪声怪调的“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出了教坊，不由又有些发愁。他原本想去胡姬酒肆，但今晨回来时，是傅玄灵雇了一匹骡车，他可不知道去哪里雇，这长安城大得离谱，西市离此足有十多里地的路程，步行前去，又不能施展轻功，怕不得走上一个时辰。有心回去问问，又一想还是算了，想想那些仿佛追星族般的女子，便觉得一阵头疼。

　　无奈之下只得步行，走了一会儿，忽听身后有人叫道：“林副率，这是要去哪里？”林皮听到声音耳熟，回头一看，只见马上坐着一人，正是前几日见过的大才子翰林学士刘承雍。只见刘承雍一身便服，温文儒雅，后面跟着四名随从模样的人，也都骑在马上。林皮眼珠一转，嘿嘿笑道：“刘大才子真是人如……那个才子马如龙啊！大中午的这是要去上班吗？”说到“马如龙”时故意加重了语气，又是狠狠的盯了盯那五匹健马，馋涎欲滴之意一览无余。

　　刘承雍微微一笑道：“副率说得可是要去当差？今日乃是刘某休假之日！副率不也是吗，否则为何不在东宫应差？”林皮道：“是啊是啊！”暗想：“原来古代官员还有假期，不赖！”刘承雍道：“刘某十日才得一休，正要去胡姬酒肆中快活一番，就不打扰林副率了！”说着便要告辞。

　　林皮听到“胡姬酒肆”的名字，怎容他说走就走，忙道：“等等，刘大才子，现在不是公主的丧期吗？你怎么还敢去逍遥？”刘承雍笑道：“副率的消息可有些不灵通了！昨日韦相奏请圣上，说道公主为父上天请寿，乃是一件大喜事，不应该举国齐哀，又值奉迎佛骨之期，反该是双喜齐至，因此圣上龙颜大悦，遂诏命举国大贺。副率休怪刘某无理，刘某生平最喜和朋友一起纵酒畅谈，换作别人，必然邀请同去，只是副率府上有天仙一般的娇妻美眷，任是蒹葭娘子，恐怕也请不动副率了，哈哈！”

　　林皮忙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刘兄没听说过吗？家花没有野花香！又好比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养，养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嘿嘿，我早就想去见见蒹葭娘子了，不若我们一起去？”

　　刘承雍哈哈大笑道：“副率真是高论，刘某真是闻所未闻，却又觉字字如珠玑一般，使人茅塞顿开！”说罢，转头对后面的一名侍从道：“刘和，你且回去再骑匹马，随后跟上，我和林副率先行一步！”那叫刘和的侍从答应了一声，翻身下马，将马牵到林皮跟前，施礼道：“林副率请上马！”林皮得遂心愿，不好意思的说道：“兄弟，对不住你了！”说着，拍了拍他肩膀，翻身上马。

　　林皮和刘承雍催马而行，边行边聊。刘承雍虽是博学多才，林皮却也不含糊，虽不似刘承雍般引经据典，句句皆有出处，却也能通古论今，且时而语出惊人。说得刘承雍时而惊诧不已，赞道：“怪不得傅当家的非君不嫁，当真是独具慧眼！”林皮见这位大才子对自己刮目相看，心中得意，暗道：“老子还没跟你说地球是圆的呢！不过说了你也不信！”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胡姬酒肆之外，只见胡姬酒肆外面停满了骏马坐轿，暗暗咂舌。那站在门口迎客的伙计正是李九，李九见到两人，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道：“刘学士，您怎么才来，阁楼已为您准备好了！楼上请！”又对林皮道：“林副率，什么风把您也吹来了！”林皮笑骂道：“小子，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刘承雍笑道：“副率乃是和刘某一起来的！”又笑着对林皮道：“他这胡姬酒肆历来都是如此热闹，若非刘某昨日就订了，今日可还不敢来呢！”李九忙笑道：“哪里哪里，还不是全靠学士照顾！学士请！副率请！”等林皮走过他身边时，低声道：“郭敬述那小子也在！”林皮一笑而过，心想：“看来这小子恢复能力还挺强！”

　　两人上了二楼，到了一间阁楼，这一次却是“春风阁”，只见屏风上写着一首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间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春风阁”的名字，想来也因此而来。这一间“春风阁”，位置也是上佳，两人分别落座，不一时酒菜上来。与那日不同，阁中已有了侍酒的胡姬，刘承雍对着那胡姬道：“采薇儿，我知你家娘子此时定忙得很。这位林副率尚是头一次来此，不若你便献上一曲，也好给副率助些酒兴！”

　　这采薇儿生得也是十分俊俏，且显然与刘承雍十分熟络，给两人分别斟了一杯酒，坐至刘承雍身边，娇笑道：“刘郎，这位郎君莫非就是傅娘子的夫君？”刘承雍笑道：“你倒知趣的很，如此你可要加倍的卖力，否则恐怕难入林副率的法眼！”采薇儿却异常爽快，拿起旁边的琵琶，笑道：“既如此，奴家就献丑了，林郎可不要笑话奴家！”

　　林皮哪有心思听什么曲儿，只想立刻就去找柳雪蝉，不过刘承雍带他进来，总不能说走就走，再加上这采薇儿颇为豪爽，绝不似一般***女子的扭扭捏捏，倒令他有些欣赏，便笑道：“我可不会欣赏，你是要弹《十面埋伏》还是《昭君出塞》？”此言一出，见两人俱都面现错愕之情，林皮忙道：“怎么，我说错话了吗？这两个难道不是琵琶曲吗？我记得是啊！”两人愣了片刻，采薇儿娇笑道：“奴家这曲子是没办法弹了，郎君才一开口，便将奴家难住了！”刘承雍一旁笑道：“慢说是你，便是刘某也从未听说过，林兄可否指点一二？”

　　林皮一窘，心道：“我哪会指点，怪了这是，难道这时候还没有这两个曲子！”忙道：“我说漏嘴了，这两个曲子是我媳妇新作的，嘿嘿，你们不知道很正常，很正常！”

　　刘承雍道：“怪不得，当家的歌舞技艺非同凡响，想来定是要在无遮大会上一鸣惊人！到时定要请教高明！”说完呵呵一笑道：“只是林兄将这消息透露出来，不怕蒹葭娘子到时有所准备吗？当家的定要怨死你啦！”

　　林皮愕然道：“你说得什么意思？什么无遮大会？”

　　采薇儿哑然道：“郎君难道不知道无遮大会吗？”林皮茫然道：“不知道啊！”采薇儿笑道：“这就难怪了！傅娘子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饶了郎君，郎君若是好好的酬谢奴家，奴家便不将这消息告诉我家娘子！”说完，媚眼如丝的看着林皮。

　　刘承雍见林皮一头雾水，对着采薇儿笑道：“你这丫头，若是迷上了副率，可有得你苦头吃了！谁不知道，傅当家的为了这位如意郎君，连韩统帅都敢得罪！”不理采薇儿厮磨在身边撒娇，接着道：“圣上定于迎佛骨之日，在安福门举办“无遮大会”，到时无论男女贵贱，皆与帝同乐。圣上酷爱音乐舞蹈，到时在宫中要举办歌舞盛会，傅当家的和蒹葭娘子都是此中翘楚，到时自是要一比高下。林兄啊，两位娘子想必都已准备多时，你这一泄露机密，哈哈！”

　　林皮这才明白，嘿嘿笑道：“管她呢！有道是真金不怕火炼，破鼓还怕万人锤？嘿嘿，反正是这意思！”说完，三人皆放声大笑。

　　笑过之后，采薇儿娇滴滴道：“郎君真是可人儿，这般枯坐无曲怎行，奴家便献丑为君弹奏一曲，切当聊以自慰！”刘承雍显是在兴头上，大声叫起好来，林皮笑着相陪。

　　采薇儿坐正娇躯，款款道：“奴家便弹上一曲“好郎君”！”说罢，向两人媚眼一横，十指轻捻，动听的乐声顿时响起，当真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琴声时而宛转低碎，恰似女儿妮语，时而明快跳脱，又似郎情盈溢！刘承雍微闭双目，沉浸在乐声之中。林皮这方面却十足是个草包，即便是会的那些流行歌曲，也从来都大跑其调，如何欣赏得了这些。况且他心中有事，因此虽是装模作样的听着，却着实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便在这时，林皮忽然心中一动，原来他听到屏风外有脚步声音，那人似是要进来，到了屏风处却又停了下来。听这人的脚步声，稳重舒缓，显然内功精深，若非林皮压根儿就没听采薇儿弹琴，还当真发觉不了。

　　这人是谁？要退不退，要进却又不进？不知为何，林皮忽然想起那日在胡姬酒肆外偷袭他的那人，不由得立时警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