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宣传

　　相比普通的贵族，奥斯塔夫伯爵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虽然不能与专业人士相比，但“维克多杀死了一只狂暴兽人”这样的消息，他一起床就知道了。

　　这实在是出乎意料。

　　“你的侍从。”奥斯塔夫伯爵见到两人后的一句话就抒发了强烈的情感，“好样的。”

　　然后才是标准的见面流程。宾主移步书房，各自坐下。

　　“你也听说了吧，维克多昨天晚上帮助禁卫军干掉了一头深渊的怪物。”奥斯塔夫伯爵说着，用赏识的目光打量着这曾经不起眼的弓箭手，“真是个好消息，我们的计划要变一变了。”

　　第二天，尚且沉浸在对于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巫师的恐惧中的佛罗伦蒂诺市民们十分欣喜地发现街面上多了两位让人安心的人物。一个身上套着青铜的胸甲，与其他部位的锁甲一样擦得闪亮，即使是外边的罩袍也遮挡不住这传说中神赐铠甲的华丽。这铠甲武士带着除下面罩的青铜头盔，造型威武，腰间挎着一口并不华丽的长剑，只在剑柄上有些低调的花纹。另一位穿着崭新的猎袍，有识货的能看出这是南地中海诸国出产的犀牛皮的材质，拿出去当战袍用也足以胜任。这个猎袍金发少年扎着清爽的马尾，身上斜跨着一张紫杉木的长弓，腰后悬着一只牛皮做的箭囊，里边放着十几支羽箭。

　　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索兰特骑士与他的侍从，神射手维克多！

　　毫无疑问，这两人一路上引起了好奇的人们的围观。关于索兰特的宣传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效果显著。佛罗伦蒂诺的市民们早就听腻了那些古老的英雄传奇，正是追捧着新作品的时候。此时得见真人，那份激动的感觉，或许只有国王巡游的时候才能相提并论吧！

　　至于维克多，大家倒不熟悉，只听说是杀死了狂暴兽人的英雄，又是前几日射杀了刺客的神射手。关于这名神射手，故事不多，但大家都知道狂暴兽人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更何况还是巫师改造过的怪物，据说连禁卫军都差点对付不了。这样的人物想来也是不会差的。好吧，这只是一个弓箭手，但弓箭手也可以很威武，不是吗？

　　这样的热烈欢迎正在索兰特与维克多的预料之内。事实上，这原本也是他们如此盛装出行的原因之一。这两人微笑着向路边的人点头致意，不时招一下手。索兰特尽情展现他从小被灌输的贵族与高贵者的魅力，维克多则尽量隐藏着自己凌厉的眼神，留神人群中的异常。敌意的目光，闪亮的兵器，又或者是不善的脸色……这都是他要注意的。

　　啊！这个红胡子的大叔表情很凝重！维克多留神起来，却最终发现对方只是对于被挡住了店铺大门而恼怒。

　　哦！那个白胡子的老家伙的笑容有问题！维克多的眼神犀利起来，然后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脑袋比较古董的家伙——他和边上的两个老头吵起来了，似乎是关于索兰特的身份什么的……

　　这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问题。

　　“佛罗伦蒂诺的市民们！”索兰特此时已经走到了一处平日里被宣讲官作为讲台的地方，站上了高台，“我是索兰特.德维拉.卡萨利亚.巴巴罗萨.斯坦德维纳.齐柏林，杀死异教神使的人，在艾诺镇诛杀了巫师，粉碎了他的邪恶阴谋！现在，向迪尔起誓，我将保护你们，免受那些奸邪的小人与邪恶的巫师的伤害！”

　　一阵掌声，伴随着叫好的声音。佛罗伦蒂诺人爱起哄。

　　“这一位。”索兰特转身指向维克多，“是我的侍从，维克多。那只被巫师操控的怪物就是他射杀的！”

　　又是一阵叫好声。维克多点头致意。

　　“请放心，市民们，我们会继续保护你们的！”索兰特继续慷慨陈词，“无论是怪物，巫师，还是那些躲藏在黑暗中的罪犯，亦或是无视王国法纪的权贵！现在，我的朋友们，请让一让，让我们去酒馆吃点东西吧！”

　　这倒不是什么矫情的话。以之前那热闹的架势，即使是维克多也很难找到酒馆的所在——找到了也挤不过去。

　　这一天的现身绝对是成功的，即使是在酒馆里，两人也遭遇到许多人的围观与搭讪。让索兰特有些失望的是，搭讪的都是大叔与老人。偶尔有少年长的俊秀，满眼对英雄的崇拜，可惜索兰特不好这一口。酒馆的侍女倒是有些兴趣，但这种大场面下，她们不可能过来攀谈，而且索兰特觉得她们对不起自己对于佛罗伦蒂诺酒馆们的想象。

　　“或许可以参观一下花街……”索兰特闪过一个念头，微笑着回答一个大叔的问话。

　　维克多这边就要闲的多了。他的相貌并不出众，人们对于弓箭手的兴趣也低于一名传奇的骑士。他的故事也比索兰特的故事简单很多，无非是潜伏外加最后的一箭，几句话就能说完。如果非得扩充些内容的话，那就得狠狠地贬低一下禁卫军和城防军地表现了。他们的表现确实很差，但这点面子维克多总得给。

　　这个年代的人们都喜欢真刀真枪面对面的较量，叮叮当当的越热闹越好。索兰特说着自己的故事，偶尔会拔出那柄祖传的斩杀者巴巴罗萨，然后细细解说自己名字里的“巴巴罗萨”的来历。这又是一个传奇的故事。

　　维克多在一旁吃着佛罗伦蒂诺的烤肉，喝着佛罗伦蒂诺的美酒，毫无压力地接受了这个结果。说故事这种事情，只能交给索兰特，他的故事更多。要是有人来问维克多身上的故事，他就只能拿出那柄并无神力强化的紫杉木长弓让对方看看，然后说一说那个潜伏外加一箭的故事。至于名字？那是老爹随便起的。跑到德拉王国的大街上喊一声“维克多！！”，至少能有五个人回头。

　　这样的宣传持续了整整一天，整个佛罗伦蒂诺的闲人们都饶有兴致地往索兰特与维克多所在酒馆靠拢。那里原本就是一家商业街里高消费的馆子，品质上乘，价格上乘。没能进去或是干脆没能力进去的人们就等在外面，自有好事的往外传者故事。口耳相传的信息变形的速度很快。这一天夜里，索兰特大战变成超级大魔王的巫师的故事已经传得很远了。

　　平民们津津乐道，不少贵族与贵族子弟也是一样。哦，除了一些感觉被冒犯的家伙。

　　“父亲，您那柄剑能借我吗？”贵族区的某个宅邸里，一名少年正在与他的父亲交谈，“我要向那个索兰特挑战！”

　　“给我老实点！”一家之主拿出了应有的权威，“斩杀者巴巴罗萨！你想弄坏我们家传的武器吗？”

　　相似的对话出现在很多贵族的家里。有些事新贵族，有些是旧贵族。现在已经没有人敢以“用相同的兵器决战吧！”的名义去挑战索兰特了。这样做多少会勾起人们对于某场未遂的暗杀的回忆。但用普通的兵器去与一柄许多年前就已经成名的兵刃对砍，他们还是没有这个勇气的。

　　冲动的少年们各自有各自的郁闷，老成的贵族们则有自己的考量。元老院的旧贵族们在这一天夜里聚在一起，行踪很隐蔽，即使是国王的密探也没有发现。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一切都很平静。

　　对，看起来很平静。

　　“今天还要出去。”维克多对着一面巴掌大的玻璃镜子照了照身上的服饰，“你又得说一遍自己的故事了。”

　　“何止一遍！”边上的索兰特已经穿戴整齐，“再熬两天就好，到时候我们就彻底出名了。接下去只要天天上街走走就行了。”

　　维克多整了整胸前的一根皮绳，回头道：“说起来，这次真的是巫师干的吗？”

　　“谁知道呢，估计是吧。”索兰特戴上头盔，“不然呢？狂暴兽人不可能有那种实力，而且这中间还有那种问题……除了阴谋，这一切完全无法解释。”

　　“是啊，阴谋……”维克多出神地叹了一声，“走吧。”

　　他想起了自己射杀了那只怪物之后，并没有听见神恩的奖励信息——这可不正常。如果是在艾诺镇的时候，他或许会理解为任务目标不算奖励。但现在的维克多已经多少了解了一些神之刃的基础常识，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

　　但是它发生了。

　　“成名的机会……”维克多想起了迪尔的话，心中转过无数个思绪，“难道是迪尔操纵的一切？”

　　如果是真的，神之刃还真是脏活啊！

　　“那又如何？”维克多轻轻摇了摇头，跟在索兰特身后，“至少我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要做那种错误的事情呢？维克多暂时不想考虑这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