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成玥儿，妳嘴巴不酸吗？」

　　楼人敬现在对她的名字很热，熟到总是咬牙切齿的喊出她的名字。

　　他没有一天坐下来乖乖念书，但他一天之中，起码有好几个时辰听她念书茶毒他的耳朵！她嘴巴不累，他耳朵听得好痛。

　　她现在除了念诗经外，孔子、孟子的话也不忘拿来念一下，有空时还会随便念些古人的诗词。

　　他是不是应该感激她还念不同的书，免得他打瞌睡？

　　「不会呀！」成玥儿很会利用时间念书给他听，有时边走边念，免得他走路太闲了：有时会在他用完餐后念给他听，帮助消化。

　　不过只要遇到用餐时间，她就会放他一马，不再缠着念书给他听。

　　成玥儿心想，既然他一点都不想念书，她也不逼他，换成她念书给他听，听久了之后，再笨的人也会有点印象吧？

　　楼人敬会问那句话的目的，根本就是在嘲讽她！但她却好像没反应，真不知道她是在装傻，还是本来就那么笨？

　　要是之前，他早就气到拂袖离去了！只不过老是为了躲她而往外跑并不是办法，所以他最后还是决定面对她。

　　他支着下颚问：「妳为什么一点都不累？」她的毅力还真是惊人，直到现在还是没放弃要他读书。

　　「不会呀！以前我也是这么跟小武耗。」

　　楼人敬愣了一下，「小武是谁？」

　　成玥儿掩嘴笑道：「我弟弟呀！他从小跟你一样不爱念书，我就每天在他耳边念书给他听，念到最后，他就举手投降，乖乖去读书了。」

　　楼人敬当场脸绿掉！原来这是她对付亲弟弟的招式，而且还把这一招原封不动的用在他身上……

　　「请问妳弟弟现在几岁了？」他挑眉问。

　　「十岁呀！」

　　楼人敬苦笑，啜了一口茶。「妳这么折磨他……不，是这么鞭策他，他要是考不上状元，应该也会变成大文豪吧？」

　　「我不知道耶！如果他趁我不在家，又变得跟你一样混，我想他应该连乡试都沾不到边吧？」成玥儿很怀疑小武有读书的天分。

　　居然连他一起骂进去了？！

　　「含没礼貌。」楼人敬瞪了她一眼。

　　成玥儿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那不是实话吗？」说真话也不行喔？他明明就很混呀！

　　楼人敬真是输给她了……他现在可是非常肯定，她绝对不是个大家闺秀，更不是名门千金！否则怎么这么会挖苦人？

　　由于刚才成玥儿已经念完了一些古文，于是她随口改念两句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再来是什么？」

　　楼人敬一脸无辜的。虽然他知道答案，但对他而言，回答她的问题只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他决定装傻到底。

　　「好吧，我就好心告诉你答案啦！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肉包。」成玥儿闻到肉包好香的味道，忍不住分了心。

　　楼人敬一听，差点没笑翻。

　　「低头思肉包？！有人特地为包子做了一首诗吗？请问这首诗是谁做的？」他想李白大概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抗议吧？

　　成玥儿窘得双烦爆红，连忙更正道：「不是啦！低头思故乡，不是低头思包子……我只是说我闻到包子的味道。」

　　「少爷，你吩咐我买的东西买回来了。」有个下人端来一个大盘子，上头正是各式各样热腾腾的包子。

　　楼人敬颔首，让他退下。

　　他今天心血来潮，突然想吃京城最有名的包子，才吩咐下人去买回来的。

　　「妳肚子饿了吗？」楼人敬看到她快流口水的表情，含笑的支着下颚问。

　　「才没有呢！我吃饱了。」她目不转睛看着他，却偷偷咽了下口水。

　　这是哪家的包子，怎么那么香？香到她都快流下口水了。

　　「妳是伴读，也不算下人，干么站着？不如过来一起吃吧！」楼人敬看她明明很想吃，大方的开口她。

　　「不用。」成玥儿用力拒绝。

　　她当然也是想吃，但她又不是客人，怎么可以跟主子平起平坐，还一起吃东西呢？

　　「妳真的不吃吗？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一间包子店喔，想买包子还得排上好一阵子才买得到哪！」楼人敬想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么有名喔？肯定很好吃！

　　她吞吞口水，一脸坚定的摇。「不吃就不吃。」

　　「好吧！那我吃了。」楼人敬拿起香喷喷的包子，吃得津津有味。「果然是上好的包子，馅料扎实、味道又棒，真是好吃极了！」

　　成玥儿瞪大眼睛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吃掉一个大肉包，香喷喷的味道传入她的鼻子里，香到她都快举手投降了。

　　「真好吃！再吃一个，豆沙馅的好像也不错。」楼人敬吃掉一个肉包后，拿起另一个豆沙包吃了起来，并对着站在一旁发呆的她说：「妳继续念呀！」

　　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一点都不介意她念点书来虐待他的耳朵。

　　「哦。」成玥儿瞪着他手中的豆沙包。

　　呜～～她想吃，她好想吃喔！她最爱吃豆沙了……

　　她随便拿起一本书朗诵道：「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蝴眉。但见泪痕澜，不知心恨谁．」呜～～豆沙包飞了啦！

　　「思，这首诗是谁做的？」楼人敬难得对点心这么有兴趣，一连吃了好几个包子。

　　成玥儿看到盘子中热腾腾的包子一个一个的消失，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

　　「什么谁做的？喔，是李白啦！」她的思绪全被包子吸了过去，注意力不太集中。

　　「写得不错，他还有写别的诗吗？」边吃东西边听她念诗，感觉还满不错的。

　　「快没了……」

　　包子剩下两个而已，而他现在又吃掉一个，只剩下最后一个包子……她也好想吃喔！

　　但她刚才已经说不吃了，现在根本拉不下脸来说自己想吃，真是后悔！

　　楼人敬挑眉反问她。「李白写的诗很少吗？」就他的印象中，李白应该写了很多诗才对。

　　成玥儿努力不看向桌上最后一个包子，而是专心盯着书本看。「没有没有，我讲错了，他还写了不少啦！」

　　楼人敬吃得好饱，一脸苦恼地说：「唉～～剩下最后一个包子了，不过我有一点饱耶！」

　　「会吗？」换成是她，吃再多都不会饱。

　　「既然我吃不下，那就……」他看了眼她期望的表情后，一脸遗憾地说：「我差点忘了，妳刚才就说妳不吃嘛，那看样子也只能拿去丢掉了。」

　　「怎么可以丢掉？！浪费！我吃我吃。」成玥儿阻止他招下人来，立刻把最后一个包子抢过来塞进嘴巴，免得被他拿去丢了。

　　楼人敬忍不住失笑。

　　他早就看出她一直对包子流口水了，更别说她光是闻到包子的味道，就把李白的〈静夜思〉改成那样子，真是笑死他了。

　　成玥儿一口气吃掉整个芋头包子，喉咙有些干涩，她轻挝着胸口。

　　楼人敬见状，赶紧倒杯茶推到她面前。

　　她咕噜咕噜的喝下肚，吐吐小舌道：「谢谢。」

　　「要吃就早说嘛！」楼人敬饶富兴味的瞅着她。

　　她果然是个女娃儿，难怪对点心特别有兴趣。要不是为了逗她，平常他对点心可没有那么好胃口呢！

　　「我才没有呢！我只是不想浪费食物。」成玥儿羞红双颊，死不承认。

　　别扭又容易脸红，这一点也很像女孩子……此时，他开始觉得她变可爱多了。

　　原来她的弱点是点心呀！这可得好好利用一下。

　　成玥儿用完早膳后，照惯例找楼人敬报到，径自拿起书念道：「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子归，百两御之。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子归，百两将之……」

　　楼人敬难得在一早看到她时，气色还不错，而且还面带微笑的招来一个下人，低声交代了几句话，下人随即匆匆离去。

　　他一边扬着扇子，一边欣赏着景色，不一会儿，下人就急急忙忙胞回他身边。

　　「少爷，这个可以吗？」因为少爷只说要买女孩子爱吃的东西就可以了，于是他就买了串糖葫芦回来。

　　楼人敬微笑着打赏下人后，就把糖葫芦直接塞到成玥儿的嘴巴里。

　　「你做什么……」成玥儿生气的拿出塞在嘴巴里的东西：原本还以为他适意欺负她，没想到却是给她吃甜死人的糖葫芦。

　　「这阵子辛苦妳了，这是赔礼。」楼人敬看着她错愕的表情，哈哈大笑。

　　她狐疑的看着他。「一早就有东西吃，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这支糖葫芦有什么加料吗？」一早拿甜点给她吃，真逝怪。

　　他噗哧一声。「我是那种人吗？」

　　「我要是吃坏肚子了，就知道你是哪一种人。」她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吃起糖葫芦来。

　　楼人敬支着下巴笑了。

　　跟她讲话真有意思，一点都不无聊！

　　看来就算她才刚用完早膳，甜点对她而言还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太好了！他总算找到好方法，可以让自己的耳根子清静一点了。

　　「楼人敬少爷。」

　　「有。」楼人敬像个有礼貌的学生应道。

　　「从现在起，不准再喂我吃甜点了。」成玥儿在吃掉好几块糕饼后，很认真很认真的对他说。

　　「我没有呀！东西又不是我买的。」只不过是他付的钱。

　　「不是你命令人去买的话还有谁？」她每天用膳过后，就会被他喂一堆甜点，结果她嘴巴顾着吃甜食，根本没空念书给他听，害她每天晚上都很后悔自己太过贪吃。

　　楼人敬啼笑皆非。「我又没拿刀逼着妳吃。」不知道是谁贪吃，才忘了本分。

　　「那你就不要把东西摆在我面前呀！」看到一堆好吃的甜点摆在眼前，不吃的是呆子：况且他老是威胁说要把东西丢了，她当然要吃掉才不会浪费。

　　楼人敬简直快要笑翻了。

　　「你还笑！」成玥儿怒瞪着这个带坏自己的罪魁祸首。

　　「好吧，我会忏侮的。」他板起脸来，想了一下又问：「对了，妳觉得今天下午吃什么点心好呢？」

　　「糖葫芦。」成玥儿一个不注意就脱口而出。

　　楼人敬立刻笑到拍着桌子，猛点头。

　　哈～～她真是太诚实，马上就有答案了。

　　「不不不，你听错了，我刚才什么话都没有说。」成玥儿气呼呼的瞪着他。

　　可恶！她一不小心就掉入他的陷阴了……

　　想不到她竟然被他的甜点收买，每天都没有督促他念书，她早晚会被老爷踢出门啦！

　　「好。」原来她最爱吃的东西就是糖葫芦，那么下午的点心就买这个吧。

　　「这是最后一次了。」成玥儿吃掉桌上最后一块糕饼后，暗自在心中发誓，从现在起，她不会再被甜食收买了。

　　不过……下午她还是吃了他买来的糖葫芦。

　　「老爷……」成玥儿一脸沮丧的踏进楼老爷的书房。

　　「玥儿，妳来了，坐。」楼初步微笑招呼道。

　　她用力。「不用，我站着就好了。」

　　楼初步对她的印象一直都不错，尤其她又是父亲介绍来的，所以他总是特别照顾她。

　　「妳今天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我又没做好伴读的工作……」成玥儿又来向楼老爷忏悔了！谁叫她今天又贪吃，忘了做正事，真是丢脸！

　　「有吗？」楼初步很想听听她又要忏侮什么。

　　「有，我努力念书给少爷听时，他就一直干扰我。」

　　楼初步莞尔一笑。「那是他不对，又不是妳的错。」这个他有听说了，向来对甜点不太感兴趣的儿子，最近每天都命令下人去买点心，好堵住她的嘴巴，让她没空念一堆书烦他。

　　「都是我的错。我是个伴读，怎么可以老是被食物呢？」她一直觉得好丢脸，不过看到那些以前没吃过的精致点心，她又忍不住想吃。

　　她这辈子从没吃过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听说都是京城很有名的点心呢！

　　楼初步头一次遇到这么爱忏悔的人，越来越觉得她的个性很有趣。一般人都会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只有她会自责做不好工作．

　　「我知道敬儿的个性，他向来讨厌读书，所以我不会怪妳的。」现在光看到儿子忙着应付她，他就觉得很有趣！而且成玥儿能够撑到现在还没被儿子轰出家门，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是……」

　　「妳已经做得不错了，至少还有让他听到一点书。」虽然不是敬儿主动念书，但是她念书给敬儿听，多少也会听进一点吧！

　　她苦笑一声。「但是我做得不够好，他听到的并不多……」

　　「那妳可以继续努力。」楼初步鼓励道。

　　「好，我会努力的。」她决定再接再厉。

　　楼初步好笑的看她走掉。

　　成玥儿真是个有冲劲的孩子，屡败屡战。

　　楼人敬站在门外一会儿了，他等到成玥儿离开后，才缓缓踏进楼初步的书房。

　　「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楼初步看到儿子出现，扬眉问道。

　　「好久没过来和爹问个安，所以过来看看您。」楼人敬在听到成玥儿最后一句话后，就知道自己的耳根子可能又要遭殃了。

　　「哇，真是稀奇了。」他受宠若惊。

　　楼人敬跳过爹的挖苦。「刚才不小心听到爹和她交谈，您还鼓励她继续努力，是存心想逼疯我吗？」

　　她已经很认真的想尽办法让他念书，她要是再认真一点，就换他倒霉了。

　　「谁叫你不主动念书，怪得了谁？」楼初步冷哼一声。

　　「爹，你就饶了我吧！」楼人敬一脸吃不消。

　　楼初步好笑的瞥了儿子一眼。「你不是应付得很好吗？」

　　「哪有！」他只是每天忙着塞东西给她吃，让她没空念出半个字来，不然他的头又要开始痛了。「你快点把她踢出去。」

　　「不可能。」难得找到治儿子的一张王牌，他怎么可能会放成玥儿走呢？

　　「为什么？她并没有把伴读的工作做好不是吗？」

　　「至少她很认真，我还满喜欢她的态度，再说她是你爷爷聘来的，要将她辞退，也要你爷爷同意才行。」楼初步把父亲搬出来，好堵儿子的嘴。

　　楼人敬蹙眉。「那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爷爷年事已脯打理楼家事业多年，这阵子好不容易腾出空去游山玩水，才会不在楼家。

　　「他下个月就会回来。」楼初步有收到爹之前寄来的信，从信中看起来他倒是玩得很快乐。

　　偶尔出去走赚果然让爹的心情好很多。

　　楼人敬临走前，丢下一句话！「你叫爷爷快点回来，快把这个烫手山芋送走啦！」

　　楼初步好笑的看着儿子气恼的表情。

　　烫手山芋吗？他倒觉得儿子玩成玥儿也玩得很开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