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县官

　　天才刚亮，众人就鸣鼓喊冤，将老道送至官府，那官老爷睡得正香，被人吵醒，便十分的没好气。匆匆的上了堂，连衣帽都不甚整，一面还打着呵欠。打完呵欠，晃晃脑袋，一敲惊堂木，喝道：“呔！何人大胆，敢吵醒……呃不，敢上府衙闹事？敢是不想活了？”这一吼颇具威严，吓得众人一阵胆寒。

　　那掌柜的早已跪在堂下，此时也被骇了一跳，连忙回道：“回青天大老爷，非是小的胆大，小的有天大的冤枉，望青天大老爷为民作主啊！”想起家人全死于火海，一时心酸，哭将起来。

　　那官老爷听了，十分不耐，喝道：“废话少说，什么冤枉？本地民风纯朴，我为官三年，还不见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事！你长话短说，本老爷还要回去睡回笼……呃不，处理公事呢！”说着又大大打了一个呵欠。

　　那掌柜的连忙止哭，哽咽着说道：“本地民风纯朴，向来平静，可是前日来了一个妖道，住在小的店里。昨日白天，那妖道忽然在我店门口，只要有人进店，他便轰走，说道本店今日不吉。小的恼怒，便赶了他出店。谁知他仍然在我店外见客便赶。小的又追他不上，赶又赶他不走，气恼了一天。昨天夜里，店内就忽起大火，四邻来救，却是风大，救不下来，小的一家都死在店中……”

　　那官不等他说完便喝道：“人家好意示警，你自己不听，还有个什么冤枉？”

　　那掌柜的忙拭拭泪抬头道：“青天大老爷有所不知，本来小的也未疑心，但这火起得莫名其妙，半夜里无人醒着，火从何来？且这火是半夜才起，为何妖道白日里便知？定是他纵火行凶，为害乡里，求青天大老爷为民作主啊……55555555”那掌柜的越说越伤心，哭将起来，哭得那官心烦，又是惊堂木一拍：“呔！给老爷我安静点！”然后转向老道，打量一眼，看老道衣冠不整，浑身脏污，心里便先不喜，耐着性子问道：“你这老道，这掌柜的所言可是属实？”

　　老道尚未回答，堂外看热闹的乡里先就有人喊道：“小的证明这掌柜的说的是事实！”便有人随声附和，乱成一片，那官一拍惊堂木，大喝：“呔！本老爷问案，都给我安静点！”众人骇了一跳，不敢再喊。

　　这官捋捋胡子，想了一想，道：“此事确实古怪，兀那老道，你何从得知，这家人会失火？敢是你纵火行凶？”

　　老道也不害怕，嘻嘻笑道：“这位老爷，老道若是纵火行凶，何需示警？”

　　那掌柜插言道：“自是这老道为了让人信他会未卜先知，以后好坑蒙拐骗，先拿小的一家开刀！”

　　老道驳道：“为何我要拿你开刀？即使要想让人信我会未卜先知，也不必赶尽杀绝，害死那些人，何况我一直站在你店外，众人皆可证明，试问我如何纵火？”

　　掌柜的哑口，此时才暗悔自己一时冲动，便缚了人告官，这老道确实是站在店外，人人皆知，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道：“定是你这老道使了妖法！”

　　老道想不到人心如此，一时倒怔住，张大了口不信地瞅着掌柜，那掌柜的见他如此，反倒以为自己说中了事实，立刻气焰大炽，双手抱拳向那官言道：“这老道已被我驳得无话可答，请青天大老爷为民作主！”

　　堂外看热闹的自有那好事之徒，大了胆子附和道：“请青天大老爷为民作主啊！”一时间又是群情耸动起来。

　　这官已经信了一半，便待要定这老道的罪，老道也不再辩，冷笑道：“上头那官，宁可信老道无妖法才是，若老道有如此手段，你将老道定罪，你的华屋美厦可还能保乎？你一家老小可还能保乎？一群凡夫尚能将老道扭到这里来，老道何辜？既然相信老道会妖法，如此对待老道，就不怕老道报复？”说完闭目养神，再不看众人胡闹。

　　那官听了这话，语气颇似威胁，倒真怕老道使起妖法报复，一时拿不定主意，手里举着签子停在半空，掷也不是，不掷也不是，正在犹豫，却听身后屏风“叩叩”有声，却是有人敲击。

　　原来这官虽然不甚有才能，却娶了个能干的老婆，遇到不能解的事，便常问及其妻，依言行事，果然处处顺利。此时便是其妻在屏风后敲击屏风呼唤他。

　　这官立时起身转到屏风后，却见其妻拉了他胳膊说：“老爷万万不可治这老道的罪啊！”

　　这官问道：“这却是为何？”

　　其妻言道：“不论这老道是未卜先知还是会使妖法，皆不是普通人能做出的事，这老道必定不简单，老爷不但不可治罪，还应待之若上宾才可啊！”

　　那官歪着头寻思了一下，果然这未卜先知，隔空纵火皆不简单，这老道必定是个高人！越想越是，立时便要回大堂请老道作客。这夫人连忙拦住他：“老爷且先别急，且听妾身一言。”

　　那官问道：“又有何事？”

　　那夫人道：“虽然那老道不能治罪，但这火起的诡异，你如何向这掌柜的交待？”

　　那官说：“自是定他个所告不实之罪！”夫人道：“万万不可！老爷若如此定罪，众人必道你昏庸，不体下情！这掌柜的虽所告不该，倒也确实其情可悯！不如请这老道为府上贵客，让他指点条明路，只是此事需得秘密，以防众人悠悠之口。”

　　那官言道：“夫人所言甚是，那就先收押，待夜间再以提审之名请他入府！”

　　其妻甚喜，笑道：“老爷圣明！”那官明知是其妻聪明，但为人夫的面子还是要顾，听她如此一捧，甚觉高兴。在她颊上香了一口，又回堂上去了，果然照其妻吩咐的办了。

　　众人尚无话说，娃娃和小妖先就纳闷。小妖问：“老道为何任这些凡夫轻侮？”

　　娃娃道：“他既能一眼便看穿我等身份，道法自然高明，想来必有深意，咱们只管看热闹便是了！”

　　小妖又道：“这老道疯疯颠颠，倒也有些真本事，白日里便已知会有火灾，只是他既然知道，怎么不救？”

　　娃娃笑道：“这你便有所不知了，人生祸福自有天定，修道之人不可轻易插手，他出声示警，便已是极限，有福的自然会听劝趋避，无福的那也是他的命数，怨不得人！所谓天意不可违，便是此意了！”

　　小妖轻嗔：“这天也真不讲理，救人也不许！”

　　娃娃忙捂了她嘴道：“不可胡言！天意之深，你我岂知？能窥得一二便是高人了！要知人既有祸，往往便是前世恶行的报应，如果胡乱插手，岂非恶者无恶报？天道甚公，以后不可随意批评！尤其我等不同于凡夫，不可胡言乱语！”

　　小妖听了，连忙点头，娃娃才放开手。娃娃身形矮小，一时情急，伸长手臂去捂小妖的口，小妖有意无意的半弯身子让他捂，旁人看了，只觉滑稽可笑，便有一二闲人，在旁笑话，娃娃不以为忤，拉了小妖迈步走开。

　　到了夜间，二妖本来商量要去偷看那奇女子，但老道尚在狱中，小妖心中担忧，却记挂着娃娃说不可轻易插手人间事，也不敢再说让娃娃救他的话，自是没了玩闹的兴致。娃娃见她闷闷不乐，便讲些趣事逗她开心，直到她喜笑颜开，二妖才各自去睡，一夜无话。

　　但那老道却又是另一番光景。坐在牢里自叹秽气，半夜里刚睡着，却被狱卒抓起说是要提审，老道便十分没好气，偏又硬生生忍下了一口气。

　　狱卒带着他七转八弯的，却不是上堂，老道奇道：“这是要去哪里？”狱卒不答，老道心里忐忑，暗想难不成这就要把我老道法办不成？白日里明明算得是无事的，难道老道道法退步，这点小事都算不出来？

　　正想着，却听狱卒道：“禀老爷，犯人带到！”

　　老道抬头，却见一人急步上前挽了胳膊大呼：“高人，你可来了！快请上坐！”定睛一瞧，一脸谄媚之态，穿着家居的绸衣，却正是白日是审案的那官。老道纳闷，不知这官为何前倨后恭。

　　却说那狱卒把人带到，自行退下，那官挽了老道上席，一桌好酒好菜，老道见了吃的，也顾不得礼仪，大吃大喝，如风卷残云一般。那官说了些什么，他全没听进去，只是敷衍地点头，那官初时还在絮絮叨叨，及至后来，早看傻了眼。却见老道吃光了一桌子的菜，抹抹嘴打个嗝说道：“竟然全是素菜，一点诚意也没有！哼！”

　　那官见他不喜，连忙叫下人再去添菜，要多做肉菜，那老道见他殷勤，又高兴起来。及至酒菜重整，老道却已经吃不下了，直道如此浪费，实在可惜，那官忙道：“仙人既然喜欢，不如打包带回，热一热再吃。虽说剩菜有些不敬，但浪费了有损仙人修行！”

　　老道听他如此体贴，心中更喜，便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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