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卷 第三十四章 出兵

　　吕飞站起身，修长完美的身躯，在此时此刻旁观的匈奴们看来，像是带着金光，高高立在天上，需要仰视——这便是恶魔的化身，或者天神的下凡——匈奴向来是以力为尊，此时竟是没一个敢出不满之声。

　　银狼在旁边蹲卧，似是有趣得看着场中那淋漓的鲜血和碎肉。

　　吕飞缓缓出言，声音远远传了开去：“作为对阿里勒冒犯的惩罚，阿里部的所有汉人，全部交出；另外，再交出二百匹马，一百头牛，五百只羊。阿里突，你可心服？”

　　阿里突埋下头，谁也看不出他什么表情：“全遵大人……”

　　吕飞冷笑，或许你现在满腹怨愤，可是，我需要在乎吗？！

　　挥手间，便有雷带着仆从——还有诸生们的——上前，便有战战兢兢的长老随着交割人员和牲畜，不敢有半点隐瞒。

　　数百年间，草原宗师不现，汉地宗师却也不到草原来，唯一一次，也是大宗师王越年轻时刺杀西羌豪帅。如今，乍被眼前宗师之威震醒，却是满腹苦涩，哪还敢再有半点不平？！

　　阿里部平日饱受奴隶欺压的汉人，自吕飞十数日前来到，便感觉以前恶言恶语随手打骂的蛮子们对自己客气了许多，私下一打听，原来是汉人中的贵客来了，唯恐惹他生气才这样的。汉人奴隶们心中感激，不敢有着别的奢望——就这样，便是万幸了！谁叫自己命苦啊！

　　如今，却是听闻被那位大人要了去……可以回家了？！兴奋的人们奔走相告，扶老携幼，对那位大人满怀感激。

　　吕飞一边看着丧气的匈奴，一边条理有致地吩咐下去，做了些粗糙的大车，这些汉民被掠欺压日久，身子骨很弱了，到司马先生那里几百里路，走的话，非得死上一批。

　　诸生们也被带动的兴奋起来，带着奴仆帮忙。

　　忙起来不知时间流逝，直到差不多齐当，已是夜色深沉。

　　第二日，吕飞一行人便要走了，阿里突没来送。

　　风他们撇撇嘴，没灭了你整个部族，都算是你这些天的殷勤了，竟然还敢使性子？

　　吕飞看着眼前送行的这个混合着惧怕、冷淡、尴尬的长老，不想也能明白整个部落的心情，但这与他没多大关系，淡淡道：“告诉阿里突，他还不老，足够他再生出一堆儿子了。阿里勒这种看似聪明的蠢货，只会给部族带来灾难，即便不是碰上我，这结果也没大差别，你们该庆幸我当机立断给你们去了一个隐患——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你们，我是无所谓的。”

　　那长老心里赞同吕飞对阿里勒的判断，可是如今的立场让他只能更加尴尬。

　　吕飞也不理他，转而向旁边的阿里布，换了表情：“阿里布，你是个好汉子——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留万世清名。一身骁勇，更当为汉家张力，护我汉民，封侯拜将，岂不快哉？若有不如意，可来司马先生处寻我，若我不在，亦有渠道可找我。”

　　阿里布想说自己已经在汉军中服役，可是这样便有疏远之意，况且当前情势也不容他多言，只得深深一礼：“唯！”

　　吕飞点点头，转身上车。

　　雷挥了挥手，大声道：“出！”便有解救的汉民们扶老携幼上了匆忙赶制的大车，由阿里部赔付的牛马拉着，省去了奔波之苦。

　　诸生护卫们分组前后接应，汉民们中的青壮——原先被匈奴掠来作为牧奴——赶着剩下的牲畜紧紧跟随。

　　阿里布与山鹰远远送出营外，直到看不见队伍的影子，长叹一声，带着复杂的心绪回去了。

　　自吕飞走后，阿里突便一个人在帐中不出，唯见酒水不停搬入。族长以酒浇愁泄怨愤，族民也是心中不安。整个部族死气沉沉。

　　这一日，千余骑轰鸣而来，早有人急报，阿里突草草整理了下，便唤来阿里布一同上前。

　　“哈哈！阿里大人别来无恙？”一声粗豪的声音远远传来。

　　阿里突一看，却也认识，休屠各胡白马铜手下呼律。

　　皱眉，嘶哑着声音道：“呼律，今日大张旗鼓地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啊？”

　　呼律下马，大大咧咧道：“也没什么，听说大人得了祖宗的宝物，兄弟奉我家大人命来瞧瞧。”

　　阿里突冷冷道：“瞧完了又如何？”

　　呼律一怔，咧嘴：“若是真的，为大人想，我看大人还是交出去的好。”

　　阿里突冷笑，忽而打了个哈欠：“刚睡醒，还以为听到梦话。”

　　呼律大怒：“阿里大人！彼此盟友，还是不要伤了和气！”

　　一旁阿里布忽道：“伤了和气？你想怎么伤？”

　　这话却是说的好——想怎么“伤”？

　　白马铜带来的人却也不是傻子，便有一骑愤怒大叫：“你这小辈，也敢大言！”

　　猛踢坐下马，马儿嘶鸣一声，猛然加上前，这人便挥着鞭子，猛向阿里布抽来——明显地，想来个下马威。

　　阿里部的人却是不动声色瞧着，待众人奔到阿里布前不到一丈，却见阿里布又是同样简单的一拳呼出——得，开荤了，三拳同样的简单直接——就见这人如同被重锤猛烈击中，忽一下从马上向后飞出。马儿人立而起，敏感的动物感受到那强力的气劲，受到惊吓地嘶鸣一声，喷了个响鼻，“哒哒哒”向后奔回了。

　　“哄~”阿里部的人快慰地笑，总算从这死气沉沉地氛围中回复了点。

　　白马铜的人一阵骚动，呼律心里猛地一沉，脱口道：“阿里布！”

　　阿里布高傲地点头，冷声道：“还算有点见识！”

　　呼律脸色数变，忽而大笑：“哈哈！久闻阿里布乃是我匈奴第一勇士，前些日子传闻我匈奴数百年后终于出了位宗师，猜想便是阿里布大人，如今小试，果然!哈哈，真是我大匈奴之幸啊！大人勿怪！”深深一礼。

　　阿里布哼一声，话也不说，手仅挥了挥。

　　呼律也不生气，回喝道：“儿郎们！下马！把带给兄弟们的礼物送上来！”

　　匈奴骑士们轰然应，纷纷忙乱后便把些山货、布匹、食物等从后面马上搬下。

　　眼见来骑们下马——表示不是战斗——还搬来了礼物，阿里突等自不好再绝人，只好将一部分人引进来，有阿里布的威慑，料想也无碍。

　　呼律被引进大帐，饮了几大口**，把嘴一抹：“大人，呼律先前莽撞勿怪，实是心急想看下宝贝——”

　　阿里突看了看阿里布，见他微微点头，放下心来——不知是不是受前几日的影响，对自己这外甥却是越来越看重了。

　　便有人搬进箱子，阿里突解说着，也渐渐来了精神，最后还把怀里的印玺拿了出来。宝贝们锈迹隐隐，却引得呼律他们个个深吸了口凉气。

　　小心将宝贝放回，不舍得看着箱子被搬走，看看阿里布，呼律眼珠一转，忽道：“大人，今日进来，怎么见这么沉闷，我那阿里勒侄儿哪里去了？老叔来了也不拜见？”

　　阿里突刚振奋的精神一滞，眼珠转红，喃喃道：“阿里勒……阿里勒……”

　　忽然双手紧握，仰天长叫：“啊……！！！！”神情凄厉，宛如受伤失崽的狼！

　　阿里布眼睛一缩，冷冷的气场已经瞬间笼罩了呼律等人，呼律心下骇然，宗师——果然威严！

　　阿里突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恶狼般盯着呼律：“你都知道什么！今天来消遣我？！”

　　呼律虽是自承勇士，大小阵仗见得多了，对这般丧子之后的惨厉也有点吃不消，回避道：“唔……也没什么……来的路上，听说是有汉人在这里闹了一场……阿里勒侄儿遇难？”

　　阿里突想起那日，飞起的血肉，痛苦的儿子，心如绞痛，忽而又是身上遍体刺痛，森严的气机，冰冷的眸子……

　　忽而大汗淋漓，勉强道：“算了，是我教子不严，遭此大祸……”

　　呼律转转眼睛，忽而站起，怒声道：“什么话!我匈奴自来纵横草原，未曾低头！便是如今在汉地求活，敬的也是大汉天子！那什么小人物也爬到我们头上来！像什么话！”

　　阿里突神情一变，然后又缓缓摇头。

　　呼律露出不屑：“始我以为阿里大人也是英雄，没想到，儿子在面前被人杀死连个屁也不敢放！便是有了宝贝，又有何用！呸！”

　　阿里部的人愤怒地看着呼律，呼律不在乎地看着周围的人：“怎么？我说错了？有谁说我说错了，我立马拔刀抹脖子，省的你们费劲！有木有？！”

　　阿里布眼含杀机，呼律只感到如严冬掉进冰窟窿里，勉强避开，扬声道：“身为盟友……我带的一千余儿郎，血可都是热的！愿意为了兄弟拼命！”

　　阿里突脸色连变，看得出心里挣扎不已。

　　呼律一屁股坐下，冷哼道：“算了算了，自己都是软蛋了，我白忙活个什么！有好心没好报啊！放着一个宗师还这么胆小……索性没儿子罢！”

　　“不！！！”阿里突盛怒，拔刀而起，呼律身后随从惊起，也纷纷拔刀，阿里部的人更是不甘示弱，噌噌刀声不绝。一时间，帐中气氛紧张无比，只有阿里布还是安坐如泰山，冷眼旁观。

　　阿里突拔刀砍下，闪亮刀光过后，木几一角被砍掉，愤怒沉声道：“出兵！”

　　阿里布缓缓站起，迎着阿里突的目光道：“我说的话，你该想到结果。”

　　阿里突摇头，凄然道：“阿布，舅舅对不起你，只是，现在，无论如何，我不想多想，不想有什么退路……你看着办，最好活下来……舅舅一切，全给你了……”

　　转身对阿里部的人大喝：“儿郎们，敢不敢去！”

　　匈奴们素来粗野，脑子简单，或者可以说不到黄河心不死，哪怕明知道是思路，不到眼前不会考虑，个个嗷嗷叫着。

　　阿里布冷冷的盯视下，呼律不为人知地笑着，当然，即便是阿里布现了又怎么样，这是匈奴们向来的心理大势啊！

　　嘿嘿，拼吧，拼光了最好，哪怕我带来的儿郎全部死掉呢！可你们还要搭上一个宗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