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盎格鲁·撒尔逊人

　　公元2186年的第一个季度，晴矢·金，舒青眉，蔡宝江以及其它三十多名军士，在经历了漫长的十几个小时的跨洋飞行后，终于抵达位于南美洲最南端的马尔维纳斯群岛上的联盟军大西洋战区南美特殊作战中心（简称南美特训中心）。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是年晴矢22岁，阿眉和小棠菜都是21岁，正是人生中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虽然经历了许多的变故，三个人都渐渐变得成熟起来，但仍不脱少年天性。看到从所未见过的新奇事物，呼吸着冰冷新鲜的空气，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马尔维纳斯群岛，又名福克兰群岛，西距南美洲大陆550公里，面积约1万2千平方公里，由两个主岛和200多个小岛组成。岛上气候寒冷，生物资源贫乏，多沼泽石山。然而在全球战略中的位置极其重要，不但是南半球两大洋交通要道，更是前往南极的前进基地。

　　正因为如此，在曾经的东西方冷战的时代，有两个大国为争夺这个几乎是荒无人烟的群岛，点燃起一场空前惨烈的海空大战。数千名军人在人类的自相残杀中埋身此地，更有无数葬身冰冷海水中的，连名字都没留下。

　　当阿眉用简短清晰的语言讲述着这段历史时，因为兴奋而喧闹着的新兵们渐渐安静下来。战争已经不是再是远不可及的事，也许下一时刻他们便已身处炮火纷飞的激烈战斗中。现在还是飞扬跳动的青春男女，有多少能够平安地归来，实是谁也无法预知。

　　亘古不变的海潮拍打着索莱达岛斯坦利港口的海岸礁石，发出低闷的咆哮声。敏捷的黑嘴鸥追逐潮水，在一起一落间轻巧而准确地捕食鱼虾。对它们来，千万年只是一呼吸间。晴矢眼睛望着潮水，心里默默地想道：“可是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生命。”

　　“士兵，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背后传来严厉的喝骂声，把新兵们纷纷从各自的思绪中拉回来。

　　怒气冲冲地站在晴矢他们身后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白人上尉。金发，碧眼，白晰的肤色，以及高达2米的笔直身形，都说明这是一名少见的纯种白人，再加上独特口音的美式英语，立时给新兵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敬礼！”晴矢领着大家一起举手行礼，说道：“长官……”

　　白人中尉近乎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住口！我不会和一名什么都不懂的黄皮肤一级士官说话！”

　　目光在新兵中扫了一扫，白人中尉向他们中唯一一名看起来象白种人的谢尔曼·林点点头，嗓音稍微柔和一点：“你，预备士官，告诉我你的名字。”

　　谢尔曼看起来丝毫没有想到中尉的话是对他说的，看到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才大吃一惊，左右看了一看，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晴矢，有点畏缩地道：“我？”

　　看到晴矢点头，他才敢把目光投向中尉那边，犹犹豫豫地应道：“是……长官，妈妈给我起的名字是谢尔曼？林，可是……可是……”他连说了两个可是，不知道想说什么，又停下来。

　　白人中尉在他向晴矢示询的时候表现出极大的不耐烦，却一直忍到他说完，才点头道：“谢尔曼，好小子，挺起胸口来看看！你有着高贵的血统，可不能象这些黄小子黄丫头一样。现在大声地告诉我，你是盎格鲁·撒尔逊人吗？”

　　尽管早就听说美洲基地是种族主义大行其道的地方，第一次受到这么明显的岐视，大部分人都露出愤愤不平的神情。

　　要知道早在战争初期，白种人集居的美洲及欧洲大陆便首当其次地遭到大规模攻周，伤亡多达数亿。剩下的在后来的美洲大逃亡中分散到其它较为安全地区，混居在其它种族中。经过数十年的大融合，新生一代大多都混杂有多种血源。人们也早已习以为常，很少有什么种族岐视的事情发生。

　　事实上就是这些新兵里，虽然以黄皮肤黑眼睛为主，但几乎都有少量原来只存在黑人与白人身上的特征。如高鼻梁，深眼眶，卷发等。也正是如此，白人中尉语气中的岐视意味很是令这些年青气盛的青年难以忍受。

　　站在晴矢身边的小棠菜突然碰了一下他的肩头，低声道：“晴矢，你看那些人。”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是正在忙碌的码头工作区，许多军人正在快速地卸装货物。晴矢很快看出一个奇怪的地方：站在那里指手划脚，军装光洁笔挺，神态高傲的，全部是典型的白种军官；而在那里忙上忙下，一切不停的，则都是黄皮肤和黑皮肤，特别是其中的黑人军人，稍有不慎便会遭来无情斥骂。

　　谢尔曼迟疑了半天，才低声答道：“长官，我妈妈说……我妈妈说……我爷爷是日耳曼人……”白人中尉显是对他的怯懦大为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日耳曼人也可以算是盎格鲁·撒尔逊人的分支了。那么你妈妈是不是呢？”

　　这一次谢尔曼在他逼视下再也答不出来，求助地把目光再次望向晴矢。白人中尉显是对他的表现很是不满，鼻孔里嗯了一声，随手指指晴矢：“你说！”

　　同是白人，同是中尉，加斯特中尉给人的感觉是谦和有礼，深明事理，丝毫没有偏见；这个白人中尉却是骄横狂傲，摆明了种族偏见极深。他对晴矢说话时眼皮抬得老高，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让黄种人占多数的新兵都很是不满。小棠菜更是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晴矢却依着军规，立正敬礼，应道：“是！”然后大声道：“请长官先告知军阶职衔。按联盟军军规，任何军人有任务在身时，只有在接受直属长官及与任务相关人员查问，方可视情况回答！”

　　一听他这么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白人中尉霍然回过头来，蓝色的双眼中射出刺人光芒，直直地射在他脸上。晴矢夷然不惧，腰板挺得笔直，绷着脸任他打量。

　　过了片刻，那白人中尉冷冷地道：“一级士官，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语气中显是怒不可遏，这下连小棠菜都不禁为晴矢捏了一把冷汗。

　　要知道联盟军军规中对上下阶层间的规定极是严格，高阶军人有权对低阶军人下达任何命令，就算两者间只差一级。低阶军人即使明知是死，也必须接受命令，毫无回旋余地，否则军事法庭的惩罚将更为严厉。

　　这就是所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联盟军之所以要制订如此严酷的军规，主要原因，是战争初期地球人对魔鬼星人一无所知，加上基督教及天主教广泛流传的末日审判传说，令许多军人在面对未知生物及武器时都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而逃跑。为了保证作战计划不致因这种原因而失败，于是当时的强势军人集团制订下这种规定。

　　这种规定沿用到现在，一直没有经过任何改变。正因为如此，晴矢这般顶撞军阶比他高上两级的白人中尉，如果人家将来报复起来，自然是后患无穷。

　　一直以来都保持低调的晴矢此时却毫不退缩，迎着白人中尉质问的目光，理直气壮地大声道：“请长官告知军阶职衔！”

　　小棠菜看得大惑不解，忍不住轻轻推了一下旁边的阿眉，低声嘟嚷道：“晴矢这小子怎么了，象变了个人似的？”

　　阿眉凝视着神采飞扬的晴矢，仿佛重新见到那日初识时的那个倔强少年，一颗心转来转去，又是欢喜，又是辛酸，又是茫然。小棠菜问的话却一点也没听进耳里。

　　小棠菜见没反应，转头望去，见她脸上神情变幻，一时温柔无限，一时又是倔犟不驯，双颊更是红晕不胜。这般小儿女神态，小棠菜和她也是多年老友，却是从来没见过，心里吓了一跳，再不敢问。

　　那白人军官狠狠瞪视晴矢，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说道：“本人是南美战区特战作训中心教官詹森·拜尔斯，军阶中尉，是否有权查问你们这些连一颗星都没有的黄皮小子？”

　　晴矢板着脸应对道：“对不起，中尉先生，根据我们接到的命令，应该是向特训中心的接待处官长报到。您既然是中心教官，必定熟知情况，可否为我们带路？”

　　詹森没想到他竟然会要求自已带路，呆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晴矢已做足功夫，率领新兵立正敬礼：“敬礼！为中尉先生的优秀工作！”

　　数十道目光下，詹森竟然莫名其妙地软化下来，鞋跟一碰，发出清响，以标准的军姿转身，丢下一句：“跟我来！”

　　新兵们发出一阵压低了的欢呼，为晴矢出色的表现。

　　在詹森中尉的带路下，晴矢他们很快办理好报到手续。接待处那名老处女办事员虽然冷得象块冰，办起事来却麻利得很，三十几名新兵的去向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便安排妥当，当中还包括咨询各人意向，与接收单位联络等等。

　　詹森中尉显然对她很有意思，不住插嘴找话说。这可能也是他愿意带路的一个原因吧。可惜的是名叫薇瑞的上尉办事员明显对他欠奉好感，专心工作，竟然从头至尾都未应他一声。

　　晴矢他们都是分在第十七机动联队，而且还是在同一个小队。据说是这个联队最近在北美作战时，于旧加州一个峡谷遭到魔鬼星人的伏击，损失惨重，一个超过五千人的机动联队回来的不到两千，几个重装步兵小队都是全军覆没，连番号都保不住，要重新组建。

　　虽然谁都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句名言，但是当薇瑞上尉轻描淡写地把一场伤亡成千上万的战事说出来时，晴矢他们还是忍不住感到背上生寒，何况这支就是他们将要加入的部队。

　　当薇瑞上尉处理完手上的事情，把头抬起来时，晴矢才明白为什么詹森中尉会顾不得保持矜持冷峻的风度，低声下气地去讨好她了。何况此时新兵中的男性十有**都是和詹森中尉一样，不自禁地弯了下身，眼珠子几乎停止了转动。

　　“象向日葵一般灿烂夺眼的金发，如同大海般湛蓝的眼睛，比最纯的牛乳还要洁白的肌肤，还有魔鬼般的身材，真是性感得迷死人……”旁边的小棠菜嘴里低低念叨着，涎水几乎要流到下巴上。

　　看样子詹森中尉要多个强劲的竞争对手了，晴矢忍不住微笑起来。

　　“诸位，请让我来介绍，这位就是未来一个半月中全面指导你们作战技能的詹姆斯·瑞西尔上尉。”小棠菜口中的绝代佳人冷冰冰地说道。

　　“瑞西尔上尉是陆战队中著名的十人斩，三次获得过联盟军二级铁树勋章，在用剑技术方面颇有心得。诸位可要抓住机会向他多请教一些保命的本事啊，否则战场上生死难知，能活着回来就是好战士。”

　　薇瑞上尉短短数语就结束了介绍辞。

　　看样子这位“著名的十人斩”先生还吸引不了她宝贵的目光，小棠菜一直留意着她，发现薇瑞（在小棠菜心里，她已经是薇瑞小姐，而不是比他高了好几级军阶的薇瑞上尉了）只有在说到“十人斩”三个字时才眼睛亮了一下。

　　看样子我一定要成为十人斩，甚至百人斩，千人斩，才有机会赢得她的芳心？小棠菜又在那里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所谓的十人斩，百人斩，乃至千人斩，并不是联盟军方正式的称号，但在士兵的心目中，却无疑是最受欢迎的荣誉。因为它不但意味着拥有者杰出的战技，更意味着他有着极好的运气，能够的九死一生的战场上活着回来，而不是变成无名英雄纪念牌上一个冰冷的名字。

　　这种称号来缘于上古日本，在那个动荡不安，唯有力量永桓的战国岁月，人们为最优秀的战士冠上此类称号，以此表达他们对勇者的无上敬意。

　　第一次行星际战争初期，人类在入侵者面前几乎没有还手的能力，绝望与恐惧中，对那些历史上的传奇英雄更是充满热切憧憬。

　　一直到任海石教授研发出聚能技术，并以临界聚能炮第一次成功击毁来袭“三角兽”太空战斗艇，人类近若绝处逢生，遍及全球的欢呼中声，不知是谁首先为任教授冠上“万人斩”称号，并从此传播开去。

　　2164年，真木军工集团成功研发出单兵作战装备-能量防护盾和聚光剑，从此开始与魔鬼战士的陆地正面交锋。第一位名副其实的“十人斩”战士在南美光复战事中正式产生，他的名字至今仍镌刻在无名英雄纪念碑最显要的地方——梁青。

　　虽然在这样万众景仰的称号后面，是无数战死者沉默的灵魂，但是能拥有这样的称号，仍然是每个新兵的梦想。其中自然也包括晴矢，小棠菜他们。

　　令到所有崇拜的目光都失望的是，“十人斩”上尉瑞西尔全身都罩在缀有复仇之鹰的银色战甲下，连脸都看不见。但是每个人都清楚地感觉到头盔后的目光在自已身上一掠而过，是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

　　真是出色的战士啊，晴矢在心里发出由衷的赞叹声。虽然没有詹森中尉那么高大，却有着一种无形的气势，只是这么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便给人有若高山般沉稳的感觉，一望便知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对不起，薇瑞。”瑞西尔上尉发出令晴矢震惊不已的声音：“告诉上面，我不接受这样的学生。除了真正的盎格鲁·撒克逊人，请不要来麻烦我。料理这些废物的事，就麻烦你了。”

　　这句话中的轻鄙比詹森中尉直接的岐视更有杀伤力，令几十道崇拜的目光马上变成可以杀人的怒火。但除此之外，晴矢更多的是感到震惊！

　　第一眼看到瑞西尔上尉，他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等到听到那独特的嗓音时，才突然想起来，原来瑞西尔就是大半年前在昆明附近遇到的那个陆战队小队长官！

　　而且，他终于解开心中埋藏许久的迷团。那次偷看瑞西尔率领陆战队士兵与魔鬼战士作战，心神都集中在双方战斗上，只是隐隐觉得瑞西尔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却又想不明白。直到今天才终于明白过来，瑞西尔上尉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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