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间】 第十七章：且乐生前一杯酒 何须身后千世名

　　海青枫洗完手，从侍女手中接过白巾，擦了擦手，告一声罪，飘然而去.自此云山沧水，吟哦林泉，再也不问世间事了.

　　青枫画馆从此刻起，就由海若嫣接掌.她应酬得体，老于世故，虽是一介女流，却将人事安排得舒然适宜.

　　海青枫既去，海若嫣已是主人，当下吩咐大摆筵席，海宴宾客.一时之间，一道道山珍海味流水般的送上前来，酒菜飘香，令人大快朵颐.画馆之内，一时呼拳喝令，吵嚷一片.李痴水见此情景，便欲飘然而退.忽然有人拍了拍掌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海姑娘有话要说!‘众人一时静了下来，齐齐望向中央.海若嫣微笑抱拳道:‘打扰了诸位的雅兴，实在不好意思.不过各位此来，青枫画馆若是没有什么节目，岂不是对不起诸位一番远道跋涉.因此千方百计，请得人间绝笔——真正的画中宗师——四公子前来，即兴一画!‘说着拍了拍手，四个白衣少女鱼贯而出，分托笔、墨、纸、砚。众人闻言莫不骚动，盖因四公子之名，此时实已是画中泰斗，久传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上向来只有四公子的画迹流传，但对于四公子是谁，却几乎一无所知。他自哪里来，姓甚名谁，多大年纪，长相如何……诸般猜测，以讹传讹，有人道他虽号称四公子，但画中沧桑之意，以及挥毫泼墨如此绝世之功笔，非历经沧桑、几十年勤练不缀的结果。必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滚滚不绝。真上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因此纷纷呼喝：“在哪里？”“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吧！”“快请先生出来，我要第一个见到他的风采”……一时大厅之中，纷纷扰扰，吵嚷不休，齐刷刷的目光望向后堂出口处，心想宗师出场，必是非同凡响，这等风采，一定不能错过。若能学得一二，更是大大的美事。因此全都伸长脖子，眼巴巴的盼。

　　却听海若嫣一声清咳：“咳！咳！诸位，诸位……”众人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出来，心中疑惑，纷纷转头瞧向海若嫣，有人道：“嘿，海姑娘，你不是耍我们吧！若是如此，咳、咳，纵然你是海青枫的妹妹，咳咳，这个，这个……”言下之意，不言自明。众人都是一时名士，若是被这样一个小姑娘耍了那还了得，登时纷纷附和。“对对对，快把先生请出来，别再故弄玄虚了！”有人冷嘲热讽道：“咳咳，这个，海姑娘，不是你请不动，四公子他老人家不屑一顾，没有来吧！咳、咳……”

　　海若嫣陪笑道：“怎么会呢？便是给若嫣一千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戏弄这么多的武林前辈啊！”

　　有人道：“但愿如此，别让我们失望才好。”有人道：“既然不假，那就快请先生出来吧！哪这么多废话。”

　　海若嫣道：“是、是、是，来，有请四公子！”

　　众人纷纷回头，却见两个白衣女子忽然分开众人，径直走到一个衣衫邋遢的人面前，躬身一礼道：“我们小姐有请四公子！”众人无不诧异，眼见这人一脸落拓，也就二十三、四岁的年纪，难道这就是人们传说中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公子。有人顿时大感失望，嚷嚷道：“这就是四公子么？不会是假的吧！”有人却道：“哎呀，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好，有个性。不枉我对您的敬仰之情，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有的人则冷眼旁观，站在一旁瞧热闹。

　　李痴水推辞不过，只得道：“请！”两少女道：“哪有婢子走在客人前面的，还是公子先请！”李痴水无奈，只得当先而行，来到海若嫣面前。海若嫣微微笑道：“四公子能来，真是给了若嫣莫大的面子。冒昧相扰，公子不会见怪吧？”

　　李痴水忙还礼道：“怎么会呢？痴水流迹江湖，四处漂泊。海姑娘不辞千里相请，痴水怎敢不来。”

　　海若嫣道：“如此便请公子即兴泼墨，为青枫画馆留一墨宝，不知公子可嫌弃这浅陋之地，可肯赐笔？”

　　李痴水道：“海姑娘文武双全，幼承庭教，又有海公子这样的名师相教，本是此中翘楚。痴水又岂敢班门弄斧、草堂吟诗？”

　　海若嫣道：“如此公子真是太见外了。公子一画千金，青枫画馆浅陋之地，又怎敢与公子比肩！还请公子莫要推辞，勉为其难，不啻赐笔！”

　　李痴水无奈道：“姑娘如此错爱，痴水如何敢当。既然姑娘屈尊相邀，痴水只好现丑了。”

　　海若嫣大喜道：“多谢公子成全！”当下有人抬来一张大紫檀木桌，两个侍女铺上极品宣纸，海若嫣亲自磨墨。李痴水走到桌前，略一沉吟，挽起双袖，有侍女端上清水，他洗一洗手，拿过侍女递来的白巾擦干，整一整衣冠，忽然端起歙砚，随手向纸上一泼，有不认识的不由惊呼。海若嫣却知这是泼墨画法，非胸有丘壑、功笔精深者，不能为之。李痴水执笔在手，随意挥洒，旋肿之间，一幅栩栩如生的《江山入画图》大气磅礴，展现在人们眼前。笔力千钧，大江横流，激起千重巨浪，其声势使人如身亲临，骤感心寒。蒙蒙水雾之间，却有一叶小舟，自顾自穿行于滔天巨浪之中，时起时伏，不住巅波，却总是能转危为安，不住前行。其豪气令人心折。一画之上，月明中天，朔风怒吼，画面竟似流动了起来，众人仿佛都看到了小舟正在不住前行，胸中顿时涌起一股指点江山、中流击水、谁主沉浮之意。众人轰然叫起好来，声震屋瓦。有人顿时叫嚷起来：“这画我要！”“不，我买了，一万两、哦，不三万两！”“不，我出十万两！”……一时争得面红耳赤，大有不得此图，誓不罢休之概。

　　海若嫣笑吟吟的把画卷起，扬声道：“这是四公子为青枫画馆所绘，将作为镇馆之宝收藏，便是一百万两、一千万两银子，我也不卖！”众人同时一惊，青枫画馆收藏名画无数，其中更有的是稀世珍迹，尚且可以拍卖。这《江山入画图》却被视为镇馆之宝收藏，其价值已压盖千古名画了，众人不由一时呆住，半天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