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恐惧

　　赵雪柔一个人回到嗡嗡哄哄的教室里，开始写起了作业。

　　“赵雪柔，吴伟找你。”刚坐下，王明满是不爽的声音就从教室外面传了进来。显然，他刚刚在吴伟那受了气出来。

　　赵雪柔放下了才拿起的的笔，站起身回了王明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出了教室。

　　这个时候，晚自习已经开始了。走廊上的追追打打以及教室里的吵吵嚷嚷都逐渐平息了下来。

　　从教室到老师的办公室还有那么一段距离。赵雪柔独自走在空荡明亮的走廊上。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前方。既像是平静过度的疯狂，又像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

　　“笃、笃”

　　“你来了啊？”吴伟朝发出响动的门瞥了一眼，发现是赵雪柔之后，就把头别了回来，继续审视着自己的课件。

　　赵雪柔嗯了一声，随后走到吴伟身后，默不作声的站着。

　　此时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沉默了一会儿，吴伟先说话了:“你，知道老师找你是因为什么吗？”他没有转身，仍然对着自己的电脑。

　　赵雪柔没有出声。吴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来瞧住赵雪柔的眼睛，和声缓速地对她说:“最近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在和我反应你上课走神，你知道吗？”

　　“我知道。”赵雪柔正视着吴伟，神色如常的回答道。

　　吴伟点点头，继续道:“好，既然你清楚自己的情况，那你就和老师说说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吧。虽然现在是高二，但剩下来的时间实际上不多了。你在班里面也算是比较出色的，不要因为现在的分心耽误了你的将来。”

　　赵雪柔平平淡淡地回道:“哦，我在和甄实谈恋爱。”

　　“谁？！”吴伟不可置信似地反问。

　　赵雪柔依旧平静地回答:“甄实。”

　　“你和他？”吴伟顿了一下“谈恋爱？”

　　赵雪柔点点头:“没错。”

　　吴伟立即皱起了眉头。不仅是因为赵雪柔所说的事情以及甄实，而且她这种直来直去、毫不遮掩又平平淡淡没有一点做错事觉悟的语气也唤起了吴伟许多不美好的记忆。

　　“那……”吴伟一时间有些语结，碰上甄实的事总是让他出乎意料和难以处理。“你去把甄实叫来吧。”

　　赵雪柔仍旧是那副语气和表情:“好。”

　　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赵雪柔推开教室门，将一半的身子伸进教室，脑袋就像是贴着墙壁。她朝着甄实的位置喊道:“甄实，吴老师找你。”

　　甄实听到她的声音以及话里的内容，心里感到微微有些不对劲。站起身来，对上赵雪柔的眼睛，他有预感可能发生了什么。因为赵雪柔的眼里已经没有往常的温柔。剩下的，是过度平静，过度到冷漠的平静。

　　南希扯了扯甄实的衣角，歪着头问向甄实:“没事吧？”

　　甄实保持着一贯的淡然:“不会有什么事的。”

　　从教室到吴伟的办公室，甄实跟在赵雪柔的后面，两人一言未发。

　　“笃笃”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吴伟这次合上了电脑，正襟危坐地等着他们两个。

　　吴伟开始发问:“甄实，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两个来吗？”“不知道。”甄实回答。尽管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但甄实还是不能说出口。如果不是呢，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甚至还给了赵雪柔名正言顺的理由。如果赵雪柔是的那样想的话。

　　吴伟立即以一种嘲弄的语气对甄实说:“她说你和她谈恋爱影响了她的学习，你还不知道？”

　　甄实皱起了眉头，旋即又舒展开来。他没有去看赵雪柔，只是冷淡地回答:“我没有。”

　　“没有？”

　　“没有。”

　　吴伟看着甄实毫不退避的眼神，又扫了扫赵雪柔脸上毫无变化的神情。接着满是讽刺笑了起来，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们两个的意思是，有人撒谎了？这种事也会撒谎？”

　　“如果有人撒谎了，那么这个人是谁呢？赵雪柔同学，是你吗？”

　　赵雪柔不点头也不摇头，更不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吴伟。

　　“又或者是你，甄实同学？你可是男生，还是班长，做人要有担当！”

　　甄实依旧冷淡:“我没有。”

　　吴伟又笑了起来，哼哼、哼哼地笑了起来:“这可真是有意思。那好，既然你们都没有撒谎。那你们说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吧，我这个老师已经是无能为力了。赵雪柔同学你先说说吧，这件事是你说出来的。”

　　赵雪柔毫不心虚地开口了，更仿佛是不假思索一般:“去班上证明一下就行了，我和她谈恋爱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赵雪柔话语里十足的底气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假的。要说欠缺什么，只是没有对甄实逃避责任的愤恨与后悔而已。

　　吴伟眼前一亮，说道:“好，甄实同学，你有意见吗？”

　　甄实一边皱起眉头，一边不急不缓地回答:“我没有。”

　　吴伟煞是满意地做出了决定:“既然如此，那么明天我就陪你们俩到去教室证明证明，看看到底是谁在撒谎。”

　　…………

　　“你想要什么？”

　　出了办公室，甄实很是严肃的问赵雪柔。

　　赵雪柔停下了脚步，仔细的凝视着甄实说:“你也会有不知道的东西吗？”甄实认真的回答:“人无无所不知者。”

　　赵雪柔将手缓缓地伸向甄实的脸。但在半空中，被甄实截了下来。她努了努嘴说:“喏，你不是说没有开始么？那我就制造一个咯。”

　　甄实将赵雪柔的手轻轻地放下，从侧面绕过她向前离开。同时点头道:“我知道了。”突兀的开始，自然会突兀的结束。她想要的，只是一段昙花一现的经历而已。

　　但甄实会给她吗？

　　“今天晚上放学别走。”

　　第一节晚自习课间，赵张走到甄实身边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甄实看着赵张，认真地吐出一个字:“好。”

　　“啪、啪、啪”

　　随着清脆的关灯声，整栋教学楼开始陷入黑暗之中。月光下，甄实和赵张并肩从教室走向寝室。

　　“找我干什么？”甄实问。

　　赵张长吸了一口气:“赵雪柔是我妹妹。”

　　“呵……同父异母？”甄实知道赵张与赵雪柔都是单亲家庭。但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兄妹，至少从他们两的接触来看没人看得出来。由此，他忍不住揶揄了赵张一句，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还包含着另一层意义。

　　赵张嘴角抽了抽，说道:“……离婚！而且爸妈离婚之后我们两个的联系还是很紧的，只是在班里不怎么说话而已。”

　　“嗯，这倒也挺符合你的性格。”甄实点点头。

　　赵张继续道:“我大概知道这段时间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今天她到教室来叫你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与平常是截然不同的。那时候的她就像孤注一掷地去做某些注定失败的事情。”

　　“所以，纵使我不确定她到底在你和吴伟面前说了什么，我还是过来找你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甄实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很平静地对赵张说:“你猜的没有错，我自然也明白你的意思。赵雪柔她究竟想要些什么，我想你也清楚。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来对我说这些东西。对一个人的成长来说，几滴真实的眼泪总是要好过一个虚幻的泡沫。”

　　“其次，你觉得你的一个承诺或者人情值得让我背负上一堆麻烦吗？”

　　赵张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但是……”

　　“但是人不能太过理智，那样会令其他人感到恐惧。”

　　“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会帮一帮她。你，明白么？”

　　甄实的声音越来越冷漠。讲到最后一句时，甄实转过头看了赵张一眼，仿佛真的像在询问他。

　　被甄实看了的赵张顿了下来，他感到一股深层的寒冷由心头蔓延到四肢。望着甄实冷漠的背影在宿舍楼森然的白炽光下消失。赵张忍不住颤声说道:“这才是真正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