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风起云涌

　　如果说整座大陆像一块布匹，海洋就是用来分割的最好工具。

　　亡灵海把蛮荒大陆西边的一块陆地分成了两个部分，卡罗半岛和西黄土，自然，西是相对于卡洛半岛而言。

　　卡罗半岛气候严寒，数万里广袤的土地极为贫瘠，开化程度低、信息传播落后、茹毛饮血的蛮人诸如此类的看法深深烙印在西皇土人心中。

　　卡罗大陆偏北，像离了岸的小船，飘摇直上。

　　在西皇土之地春意盎央的时候，卡罗大陆高山之上的云会挟裹着呼啸整年的寒风，不停地、缓慢地向着西黄土那儿飘去。

　　离天很近的地方，云雾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如同连绵不绝的白绸，连接着深蓝色的虚空。

　　这不是谁都能看的风景。

　　云雾深处，一座孤峰如剑直入而上，看不到尽头。

　　这样的山峰整个蛮荒大陆也只有九座，每座都有自己独特的名字，比如这一座——风葬，也有共同的名字，比如，九天神宫。

　　九座山峰，代表着九重天。

　　每一座山峰都有自己的风景，也只有俯视这片大陆的巅峰强者才有资格站在这里。

　　山峰半山腰就常年被云雾遮绕，世间凡夫俗子也只能遮眼仰望，如同望着天上或清冷或明亮的星子，神色倾慕向往的喃喃道：“那可是云霄之上的九天神宫…”

　　间或，偶然瞥见冲破云雾的炙热流光，远射天际也好，星光划痕坠下也罢，拍掌叫好唤人围观却是必不可少。

　　常有羡慕者来此等待，为的只是这惊鸿一瞥，也有试图攀登的，但要么就没回来，要么就再也不尝试。

　　久而久之，云峰之下便形成了不大不小的人类聚集地。

　　天空之上，神秘威严，山脚之下，热闹繁凡。

　　山脚下的镇子虽然并不大，铁匠店、药材店、客栈、赌馆诸如此类却一应俱全，满足着往来行人的一应要求。

　　柳小思的睫毛很长，微微上扬着像一片柔软的羽毛，她的注意力很集中，在听到一声急促而有力的呼喝后，她的睫毛眨了眨。

　　没有喧哗吵闹，没有拍腿遗憾。

　　窗外的虫鸣飘了进来，一片沉闷的静默。

　　人们看着桌上几粒筛子，似乎又在看着柳小思，小心翼翼、面露惶恐的打量她的表情，一点一滴哪怕一缕肌肉的颤抖。

　　然而，柳小思脸上什么神情都没有。

　　她着面前的中年人眨了眨眼，说道：“我又输了。”

　　裴志彪嘴角抖动，强硬挤出一丝微笑，话语很小心，“那…那…你还…玩…吗？”

　　柳小思认真地点点头，像是做了最为认真地思考：“玩。”

　　她话语很平静，语气从容，但就是让人无法抗拒。

　　或者说，无法抗拒。

　　裴志彪目光瞄了一眼，地板缝隙挤出的血还没有干，他有些埋怨擦地的伙计太不专业，历历在目的一幕总在刻意提醒自己，这位眼睛大而亮，一脸无辜茫然的漂亮小姑娘一点都不是善茬。

　　他从未失手，他一直赢。

　　可今天，他不想赢…真的很不想赢…

　　月光依旧清凉皎洁，映着下方一片银白的世界。

　　当苏晨和孟老魔达成共识，短暂的联盟总有那么一刻显得牢不可破。

　　二人隐隐靠拢与青玉形成掎角之势。

　　青玉目光清幽，他看着，什么也没说，伸出手又裹了裹黑色的霜熊皮。

　　雪落的很轻柔，可惜不像东黄土那间昏暗的赌馆，还有虫鸣可以飘进来。

　　这里，风声都没有，只有一片安静。

　　苏晨和孟老魔沉默不语，都是聪明人，若是有时机抓住便是了，有了这点共识二人也不需要多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想联合起来对付我。”

　　青玉最先打破了平静，他目光不起一丝波澜，如同深邃的夜空，看着苏晨和孟老魔。

　　“可我不会阻止你们，我也不需要阻止你们，为了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太长时间了，卡罗大陆沉默太久了，不，或者说当了太久的弱者了，可我想要改变着一切，所以我不会阻拦你们。”

　　他像是再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因为你们今晚都要死在这里…但我是个不喜欢滥杀无辜的人，你或许可以活下去，在漫长的衰老过程中你会有许多机会向今夜这个伟大的时刻，不过，这要看你的选择。”

　　苏晨陷入沉思，他目光看向孟老魔。

　　孟老魔“哼”了一声，看着苏晨说道：“小子不要被他的语言给迷惑了！”

　　“想想周玉，想想你还是个少年，很多东西本不应该牵扯到你，可城墙上的灾难让你们无处其所甚至被牵连，这我难过，也很愧疚。”青玉说的很诚恳，他甚至向苏晨摊开了双手。

　　好像，此刻的苏晨最需要的是一个拥抱。

　　苏晨感受到了他的诚恳，也考虑了其中的可能性，心中有些动摇了。

　　孟老魔连忙轻喝一声，着急道：“本尊虏你是要占有你的**，他与本尊建立了双子相生联系，吸收了我的修为必然体内死气重重，到时候你就是他的备用**！”

　　原来，孟老魔千方百计擒俘自己竟然是这个目的，若是孟老魔说的对，那青玉也绝对是心有蛇蝎。

　　“你要学会明辨。”青玉轻轻地说道，他的目光明亮温和。

　　苏晨年纪毕竟还小，听着二人各执一词一时间茫然无措，真的会像青玉说的那般？

　　可仔细揣测似乎总有那么点阴奉阳违的感觉，他忽然想到了身上的灵力禁制，青玉那番对他实力笃定的推论，似乎太急于表现自己，又太过平静，他似乎在隐藏什么。

　　“小子，你想想若是他真有心放你一条生路，怎会现在才苦口婆心的挑拨我们的关系，哼，恐怕他心中对能否留住我们二人也没有把握。”孟老魔顿了顿，眯起了眼：“或者说，他在拖时间。”

　　究竟是什么值得他拖延时间？

　　苏晨不想浪费时间去想了，二人对视一眼，立刻真正达成了共识。

　　孟老魔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一片血雾，苏晨身子微弓如虎狼待扑，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青玉轻轻叹口气，说道：“看来是没有余地了。”

　　话音未落，一道凄厉阴森的鬼叫从青玉体内传出，一股股的黑烟如灵蛇一般纷纷钻出来，片刻，在空中汇聚成一个男人的脸。

　　漆黑如墨，双目紧闭，皱纹纵横。

　　孟老魔看着这张熟悉无比的脸，顿时脸色煞白，随着那张脸青烟变化的波动起来，他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剧烈的疼痛让他竭尽全身力气的惨嚎起来。

　　血雾细密的喷薄而出，皎洁的月光也被切成了无数细碎的光，轻轻软软的落在地上…

　　当苏晨胳膊下夹着孟老魔在广袤的不要命的雪地上奔跑时，青玉并没有阻拦。

　　如同他看着孟老魔破窗而逃一样，他目送苏晨背影直至消失，然后他微微扬起脖子，看着天，那张古怪的脸也安静下来，无数星辰浩瀚密布。

　　也许看到的那颗星辰已消亡了数以万年，可它的光，依然还在。

　　落在凌乱的雪地上，安静地与霜雪依偎在一起。

　　他眼中也有一片星海，清冷，遥远。

　　沉默了许久许久，他挺直身子，裹了裹衣服，眯起眼睛，又平缓的睁开，最终落在西边的地平线上，平静而毋庸置疑地喃喃道：“享受最后的平静吧。”柳小思出现了，平静的第一卷就要结束了，第二卷剧情即将紧锣密鼓的开始。